两个太监坐在车夫位置上,只敢驾马前行。此时已出了宫门许久,在一片无人的林子里。
“停。”
太监们闻声停住。
伽木掀开车帘∶“你们把她拴在马车后面,系紧点。”
“是。”
太监们闻言照做,把许星扔了下去,再拿出事先准备好的麻绳,缠了起来。
伽木在车里等得不耐烦∶“好了没有?”
“回殿下,好了。”
两个太监绑好许星,回到车前请命。
他放下帘子∶“开快点,一刻不许停。敢忤逆我,就让你这个小贱人尝尝厉害。”
太监们放开鞭子,使劲打在马身上,两匹马立刻飞奔起来。
伽木坐在马车里大笑。
剧烈的疼痛让昏迷的许星清醒过来。她死死咬着嘴唇。身体擦过地面,每一寸皮肤都在灼烧。
她很想哭出来,可是太痛了,痛得流不出泪水。
连呼吸都是一种折磨。
周围的世界仿佛变得模糊而遥远,可是那剧烈的疼痛又如此清晰真实。
她不是灾星,她有爱她的父母,有要好的朋友,她是许星,不是灾星。
好痛啊,要是死了就好了,她忍不住这样想。她闭上眼,可是又清醒得什么都感受得到。
人在绝望的时候,往往会寄希望于信仰。
如果真有神明,我祈求您,让我平静地死去。我不想痛苦,不想煎熬。
“停。”
伽木开口。
许星晕过去。
两个太监下去查看,扯开麻袋,里面的小孩浑身是血,衣服磨破。她的脸上布满了血迹,两只眼睛肿胀得几乎无法睁开,皮肤被粗糙的地面擦伤,血肉模糊。
两个太监互相推搡,瘦的那个最终受不了,伸出手去探鼻息。
他的手抖得厉害,不敢靠地上的人太近,他屏住呼吸,探出一指。
他迅速收回∶“这是,死了吧?”
胖点的太监咽下口水。
伽木走下来∶“怎样?”
“回,回殿下,人死了。”
他疑惑:“真死了?这才刚开始,就死了?真晦气。”
他转身∶“扔到河里去。”
两个依言太监把人扛到河边,伽木坐回马车里。
太监们把许星放在岸边石砾上,胖太监忍不住哭了起来,他们也是十一二岁的年纪,第一次做杀人的勾当。
瘦太监∶“你哭什么?”
胖太监一屁股坐下去∶“我杀人了。”
瘦太监捡起脚边的石头,扔进水里,平静的水面有了涟漪∶“又不是你杀的。再说,有什么办法?我们就一条贱命,如果不帮太子干这些事儿,死的就是我们。行了,你别哭了,以后这样的事还会少吗?”
胖太监抹干眼泪∶“可是我们把她扔下去,她会被河里的鱼虾吃干净吧。”
瘦太监∶“可把她留在这里也会被野兽吃掉,还不如扔进河里。让这河水冲干净一切。”
二人静静地看着水面,叹息间动了身。
他们把麻袋系好,再将许星推进水里。本以为麻袋会很快沉下去,岂料麻袋整个漂在水面上,顺流而下,离岸越来越远。
二人呆住。
胖太监手足无措,想追却又无力∶“怎么办?”
瘦太监看他∶“她死了对吧?伽木殿下也是知道的,我们也确实将她推下去了。这不关我们的事。”
“这……嗯。”
许星躺在冰冷的河水里,水流灌进每一处伤口,她麻木地睁开双眼,不做挣扎。
她心中泛起一阵悲凉,如果我活下去是对别人的伤害,那我该活吗?我又为何而活?
可为什么偏偏是我?
为什么?
为什么?
为什么?
为什么?
泪水与河水混在一起。
如果真的有神明,可不可以给我一个希望。
我想回家。
在许星的十岁生日宴上,应该有亲爱的父母,要好的朋友。她会坐在古筝前弹她新练的曲子,许夫人会把她抱起来亲她的脸颊,徐老爷会为她大声喝彩。
她会吃到一直想吃的糕点,她会和朋友一起去街上玩到天黑,她们会一起看城里的夜景。
父母总不让她玩到夜间,但生日那天是例外。
她会站在国都最高的地方——启星塔,那里的星星一定又多又亮。
可是好冷,好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