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自千万肉眼不可见的缝隙、洞穴吹来,四面八方,杂乱无章。
凤义闭上眼睛,感受空间里徜徉的风,身随意动,瞬息之间,来至一处境界。
铅灰色海水上下浮动荡漾,天上云层漫游,海风捎带咸涩与难以言喻的凉意。天际透润土黄色、灰白色,环顾四周,光滑且皲裂的岩石寸草不生,目至极远处,大概距此千里地,一场严寒冻结了所有,冰川层叠,融化的冰水顺着河道沟渠潺潺流动。
他垂目思索,耳廓一动,忽而面露狐疑。循声来到,礁石下、低洼蓄水处,泥水浑浊,但见泛着青色光芒的粗鳞一闪而过。那物惊闻人至,迅疾躲到礁石洞穴中,久不见人动,朝外鬼祟探看。
凤义恍然一笑,悠悠然掀起衣袍,蹲下半身,好整以暇道:“解玉兄?——观宏兄!不在深海潜游,何至于此啊?”
“我道是谁……”水下有物摇曳其间,来回游动,那怪悄声道:“那女子与我走散了,此地凶险,我也是没有办法。”
“哎呀,”凤义站起身来,“不是说山人自有妙计,老友等着观宏兄施展妙计呢!”
“莫取笑我了,此境界我亦捉摸不透,许是进的人多了,触发了某些神通吧。不多说了,快快离开为妙。否则,不知又诞出怎样的奇诡来……”
“少见你如此害怕。”凤义笑归笑,终是伸出手掌,正色说道:“且委屈兄,入我袖中稍憩。”他伸手自浑水中一捞,掌中已多了条三寸来长的青鱼,那鱼鳞像铠甲一样布满全身,青麟间杂星星白点,尖尖的鱼头异常坚硬,胸部、腹部的鱼鳍呈肢状,体生粘液。它躺在凤义掌中,鱼唇翕张,口吐人言:“可需我再幻化得再小些?”
凤义笑了笑,“装得下、装得下。”青鱼化作一缕清风,入那广袖。衣袖一臂之长,却黑黢黢的,似望不见底。
他笑着甩了甩袖子,余光扫至空中漂浮的银灰色硅晶,它们好似尘埃一般,漫空漂浮,被微弱的风牵引着,虚弱蹒跚。
收敛嬉笑神色,凤义拧眉望向周遭,八荒六合之间,渐而衍生出无尽“尘埃”,轻如鸿羽、重若泰山,如波似浪漫溢,铺天盖地的重压朝他汹涌袭来……
千钧一发之际,身后兀地响起人声——“明镜万方,破此玄黄!”喝令之下,万华镜旋,凤义恍若置身白昼,不禁抬袖掩面,只听周身风响,旁的再无声音。心若擂鼓,刚从死地求得生机,凤义久久未能平复。落袖抬眼,未料到竟是他出手援助,凤义眸光复杂、不由面露惭色。
“方才真是惊险呐!”那人率先出声,朗朗笑言。
凤义垂首慨叹,打量周身幻术已破,不免又轻叹了声。他正视眼前人,敛衽行礼,恭敬道:“多谢耆老不计前嫌,施以援手,救得风某二人性命,风某感激不尽!”
眼前人以绳束发成髻,身着一袭未经渲染的粗布氅衣,短须黑发,长眉低垂,正笑盈盈地看他,可惜长眉之下眸光空洞、瞳色灰蓝。
正是耆老。
而凤义是谁?风氏是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