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印内部漆黑空洞，随着一片哭叫哀嚎从法阵内部传来，空洞咕嘟嘟冒出的黑血逐渐浸满整个阁楼的地板，淹没半只鞋，甚至染指上彻止久半片红衫。

“彻止久，住手!”侍远恒的声音从背后响起，震得彻止久顿时一惊，将施法的手停在了半空。

不到半秒，好似静止的画面又开始翻涌起来，血气晕染，血光涌动。一声沙哑的苦笑从彻止久的嗓子发出，伴随着阵魔尖锐的嚎叫，惨烈的痛苦。

一双幽怨骇人的眸子仿佛吞噬了一切黑暗，脖子僵硬地扭去半圈，充满哀怨地看向了说话方向的虚影。

彻止久说：“我现在可不想玩什么过家家了，你给我滚一边去。”

袖口一条黑带猛然袭来，穿过虚影的胸膛膛，带出滴滴血珠。

血珠低落，黑带打出的伤口划出半条黑色的虚无，因受伤面色逐渐惨白，虚影带上了些许愠怒，“彻止久你好大的胆子，睁开眼睛好好看看，吾是谁!吾那双眼睛是当真白给你了……”

从虚无中撕裂的虚影变化，缓缓缩小，变成了小侍的模样。一席青绿单薄的蝉衣映入眼前，身负一道洞穿的伤口踉跄倒下，白皙透亮的肌肤也划开了数条黑带的划痕。

“小侍！”彻止久喊道，立即飞身接住即将倒地的小侍，接手一个治疗的术法。

陈景的手段差点让彻止久暴走，混沌不堪的脑袋加上灵魂难以逆转的浑浊。他早已看不出那处不是障眼法，那处不是幻境。

“小久……”小侍摸上彻止久易碎难堪的脸，安慰道。

还未安心便有得到几声碎哑的痛咳，青绿的身形在怀里颤缩，咳出不少淤血剐蹭到彻止久身上也落下了团团血迹。“我好难受。”

“乖，一会就不难受了……”彻止久怀中一紧，安慰道。搂住小侍往上一抱，免得让他沾到魔界裂缝的黑血。

黑缝内呼啸着不属于下界的障气，彻止久抵挡住这些黑气，念出了自己兑换的誓言。

他本不会用这些手段的，但是彻止久是真的生气了。

“吾已左臂为祭，献出半身灵魂以饲……”

开口诅咒的法言还未说完，就被小侍拿手捂住了嘴，“不要。”

小侍阻止道，已经痊愈的他脸上红润不少，带回了之前温顺的微笑。可就算是他劝阻，现在的彻止久也听不得一点，他现在心里憋着一肚的火，不让陈景出点血，他道心都得毁。

压住阻止的小侍，摁回怀里，彻止久继续开法诅咒。

冒出的黑血越发炙热，开始回流束缚起法阵上方密密麻麻的上古法文。随着彻止久透灰的眸子瞬黑，瞳孔骤然放大吞噬眼白，翻滚出血色的法文向内渗透，化为一道道枷锁锁向彻止久的灵魂。

灵魂在锁链的分绞下，扭曲分割，左臂缠绕起黑气传来刺痛啃食的痛觉。

带有束缚含义的法阵即将成型，交易也即将完成，彻止久施法的胳膊骨瘦只剩下区区白骨，煞白的脸色也像瞬间被夺取了半身的血气。

只听法阵内部哭嚎索取的声音越来越大，就要冲破阵法猛扑撕咬之际，一道金光瞬起压下，死死压住那只血肉模糊的阵魔。在金光的灼烫的光辉下，祭法的阵魔一声哀嚎的惨叫，瞬间烧的灰飞烟灭。

阵法受损被迫中断，作为施法者的彻止久自是猛吐一口黑血，踉跄的身姿走稳几步才没使得自己和怀里的小侍一起，摔在满身血水的地板上。

法阵零碎的咒光飞向彻止久，白骨生肉，引灵融魂，法印失效，彻止久下的押金自然原路返回。

浑身血迹斑驳，平常柔顺的秀发也在呼啸的黑气中吹成一团蓬乱，全靠脊背上一条硬骨支撑起自己和小侍的分量，但这也好过献祭完那不像人的模样。

“谁，滚出来！” 彻止久嘶吼道。

“小久，不要不开心。”小侍摸上彻止久狰狞的脸，轻啄一口，安抚道。

彻止久愣住了，这不对劲。

不管自己身上的血迹，抱起小侍便往最近卧房里传，几条黑带缠上他瘦弱的腰和手腕，便轻易将他压在了床上。

一想到自己的猜想，彻止久心里就是一阵哽咽的酸麻，伸手摸上小侍透色的衣衫，白润的红尖在手缝中匀称的浮动，最让人急切的是这跳动的胸膛下逐渐突破灰沉的光晕。

“你……”

小侍空壳的内膛里，灼烫耀眼的火焰烧灼，在彻止久白灼的眸子里染出灿金的活力。一股热意渗透进彻止久枯竭冰封的内心，难以置信却又满怀期待。

“在闪你这眼里快成水龙的夜明珠了，很难想象吗，死人死了这么多年还能复生?”

小侍一转乖巧的模样，轻佻起手腕上的黑带浅笑开口。

“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彻止久不受控地痛声喊道，捂上眼睛，良久又扇了自己一巴掌。

在睁眼，小侍没有多余的动作，只是静躺等待他接受事实。

像是算准了彻止久何时睁眼看他，小侍扭头，灰黑的眼睛也锁定住彻止久。

不同于以往木纳灰沉的眼睛，黑色透亮的眸子平静含笑，有着一股尽在掌握的傲世。

“侍远恒……”彻止久不确定地喊道，身体不知是激动还是惶恐开始颤抖，眼角片刻湿润起来。

“你喊吾什么?”小侍颇有愠怒地开口，眼神危险。这般姿态，彻止久是魔界种花，死也信了。

“主人！”彻止久眼泪一流喊道，嘴角却是笑容大开，一口口主人叫得相当的甜。

蹭进小侍怀里，彻止久万年来还是头一次这么不要面子的往一个人身上贴，怀里更是肆无忌惮的怀抱自己的主人。

轻拍起彻止久哭颤的身体，小侍叹了声气，质问道。

“吾让你过来了吗?”

听得彻止久立马身体一颤，忙收拾好情绪，乖巧地拉开主仆二人应有的身距，跪好听命。散着水色的眸子不舍珍贵地看向小侍，真心希望这次不是幻觉。

“现在和吾好好讲讲，这些年收的那一堆男宠是怎么回事?”见彻止久收起黑带，小侍起身活动几下手腕，开口就是一句暴击。

“吾……吾。”彻止久断断续续接不上话，吸吸鼻子，打心眼里的心虚。虽然他只是见他们长得像侍远恒才收的，平常就没事看两眼，没动过……

可这他也不敢讲，太放肆了。

“哈～没事，下属的私事吾不该多管的。你喜欢自然是依你。”小侍挑挑身上的衣服，换了个姿势爬在床上，面对着彻止久双跪的膝盖，挑动起了彻止久的衣摆。

衣摆和床榻上的血迹在金辉中消失，干净的衣服里飘出一股淡香。

“不是吾……吾。”越说越是羞愧，因为主人这本就不遮体的衣服已经全然暴露了。

他的心思，他的取向，他现在面向的羞愧难当的身子……

“吾什么，几万年了说话还是结结巴巴的，干脆割了别要了。”小侍说道，青纱飘动似波荡的春水拂面，遮住他继续向下看的心，主人已经手牵起一条黑带，要开始惩罚他了。

“哎，你说说你，怎么些年天天搂着吾睡觉，做大逆不道的事，现在舞到正主面前就熄了火了，半点都不吭声?”

听着讯问，彻止久半点不敢动，眼睛直溜溜盯着小侍露肩的半边香臂，太香了。

衣服一件件褪下，黑带也一圈圈缠紧，直至整个人从“大”字变成“太”字平躺在床上，自己以前的羞愧好像一点都见不到了，是因为习惯了，还是主人能回来他太激动了。

“主人您何时回来的，怎么回来的。”彻止久不解地问道，听这话怎么总感觉主人就没死过呐……这几万年吾干的坏事他不会全都知道吧。

丝绸细丝轻软的触感划过不该触碰的点缀，跟随指尖上翘的游动起伏。

彻止久停止骇人的想法，身形惊起一颤。

“刚刚，刚回过神就看到你不要命的诅咒人。”小侍手上一重，彻止久闷痛出声，抓起旁边的被褥，腿也跟着抵抗轻蹬两下。

“吾现在死不了……嗯！等等……”彻止久憋住眼泪，喘起热气道。

“呵，那你可真厉害……”

树林里，陈景抱着昏睡不醒的陆冕在树杈之间来回横跳。

一枝清脆的枝杈折断，陈景脚下不稳向地面跌下，来不及稳住身形，只得转身，将陆冕兄放到身前，环身拦住，背步横擦地面，撞到树干才停住飞驰横撞的身形。

嘶……真是丢了脸了，法力供给不足，身体抽筋了。

没有那个仙能落魄到他现在这种程度，连一丁点支撑身体行动的法力都耗干的。

看向熟睡中的陆冕，松上口气，也算是逃出来了。

背部和肩部血流不止，滴在陆冕眼前，陆冕睫毛微颤，难受地轻哼出声。

“啊～陆冕兄忍一忍吧，我真是半点都动不了了。”陈景强撑起眼皮自说自话，随后便一动不动闭起双眼，开始凝神恢复法力。

道法自然，对于仙来讲，每一处的呼吸都是在吸纳日月的精辉，索取自然的生命之力。

只是片刻，陈景便移动起身体，靠向树上喘气。点点微光亮起，身上痛麻的撕裂感和空洞的灼烧感渐渐减缓，陈景紧皱的眉头舒展开来，流血的伤口也在呼吸间一点点的结痂愈合起来。

不在流血，陈景便不在注重疗伤，靠在树前，开始悟道。

寒月高挂，陈景起身弄净身上的污渍，抱起怀里的陆冕，便开始着手收拾他身上的血渍。刺凉的湿衣布划过陆冕沾血的脸，陆冕不自禁向后一颤。

“陈景……”陆冕喃喃两句梦话传进耳朵里，陈景浅然一笑，放轻了手中的动作。

脱离危险，法力充盈的陈景，理智收回控制权，才开始思量起潜意识里的一举一动。

陆冕趴在自己肩上熟睡，陈景心痒摸向他饱满圆润的耳垂，轻轻揉捏。

当真是不知道因何会把你一起带出来。

陈景眸中亮起光芒，搂紧怀里的陆冕就像观察一般，望向自己内心深处的灵魂。

灵魂依旧安静平稳的晃动，像碗盖里燃烧的烛火，没有风的阻扰静静地散发着圆滑稳定的光晕。

千千青丝相贴，陈景淡色的眸子布上一丝迷茫，转瞬即逝。

他把这一切归总为了一时兴起。

血色法阵画圈，围绕陈景四周，发出阵阵渗人的阴笑。

对上此类术法，陈景只能皱眉搂紧陆冕，轻拍几下稳住陆冕兄因邪气颤抖的身躯。

是魔界交易的诅咒……

伴随着阴笑和法阵起誓的法言，陈景没有反抗，只是搂住陆冕静等法阵完成。毕竟魔界的诅咒很难摆脱，越逃反伤越大。更何况陆冕兄还在旁边，躲避只会殃及无辜。

做好了全然赴身的准备，却见这时一阵金光散开诅咒，画出一个奇怪的图形。

看着图形，陈景略显吃惊，眉头化开雾霭后，发出一声浅笑。

真是奇怪了。

不过也好，侍远恒的御下之术断不会出什么差错。

多控他几天吧。

他还不想只待在银柳阁里陪陆冕兄，他也确实是有事要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