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邪门儿了,这两个贼跑得这么快!
贺听澜和傅彦两人一路奋力追赶,然而却怎么也追不上,始终被对方甩开一段距离。
两个贼跟泥鳅似的溜进了一处小巷子,巷子里十分逼仄,堆满了各种废弃的竹筐木板什么的。
贺听澜顿时警觉起来,一把拉住了就要追上去的傅彦。
“先别进去。”
“为什么?”傅彦疑惑道,“不追了吗?”
“对方显然比咱们熟悉这里的地形,贸然跟进去可能有危险。”贺听澜道。
傅彦点点头,“也是,那咱们怎么办?守株待兔?总不能不追了吧?”
“当然得追。”贺听澜说,“这样,你先在此地不要走动,我去屋顶探探情况就回来。”
说罢,贺听澜纵身一跃飞到屋顶。
站得高望得远,这下看这两个贼往哪儿逃?
傅彦站在巷子口焦急地等待着,目光却突然瞥见不远处的一家茶铺。
王记茶铺,这个名字怎么听着这么耳熟呢?
傅彦皱着眉头想了一会,突然灵光一现。
对了,这不就是他和那位帮他打探金陵城消息的果农约定好的地方吗?
桐城永安坊东十二条街七号,王记茶铺斜对面。
要不要现在去看一眼?
傅彦踮起脚尖往巷子里瞅了瞅,好像没有见到贺听澜的身影,不如快速去一趟再回来?
想到这,傅彦便准备溜。
结果刚一抬脚,傅彦便觉得肩膀一沉。
“嘿!我找到他们了!”贺听澜猛地拍了一下傅彦的肩膀,激动说道。
傅彦吓得一激灵。
这家伙走路怎么一点声音都没有?神出鬼没的!
“咳咳。”傅彦故作无事发生地问道:“你抓到贼了?钱袋拿回来了?”
“没有。”贺听澜摊开双手。
傅彦:?
“我追到那两个贼的时候,他们混进了刘员外家。而且非常不巧的是,刘员外家里正在举办婚礼。”贺听澜解释道。
“所以你的意思是,那两个人光抢钱不满意,还惦记上了宾客带去的贺礼?”傅彦猜测道。
“八//九不离十。”贺听澜点点头。
如果那两个贼只是想躲过贺听澜的追捕,随便找个隐蔽的角落或者店铺躲一会就可以,根本没必要躲到员外的私宅里。
不仅混进去的难度大,还有被抓住的风险。
看来这两个贼是要干一票大的。
“所以,你是怎么打算的?”傅彦问道。
贺听澜抱着双臂,露出一个狡黠的笑容。
“嘿嘿嘿……”贺听澜一把搂过傅彦,“要不要再配合我一次?”
傅彦看着他这副表情,就知道此人没憋什么好屁,“你不会是想让咱们俩也混进婚礼现场吧?”
“对咯!”贺听澜开心地拍了傅彦一下,“你真懂我!”
“不是,你确定?”傅彦担心道,“员外家哪儿能那么容易混进去?别到时候贼没抓到,还把自己搭进去了。”
“哎呀不会的。”贺听澜拍拍胸脯保证道,“我有办法。那两个贼的目标应该是个值钱的大件儿,不可能这么快就偷出来。所以咱们只要赶在他们得逞之前把事情闹大,刘员外肯定会出手的。”
“嗯。”傅彦点点头,“那你说说看,怎么个计划?”
此时的刘宅宾客如云,众宾客身着锦衣华服,聚在刘员外和他的长子,也就是今天的新郎官身边,纷纷上前送礼祝贺。
“刘员外,恭喜恭喜!令公子与程家之女这门婚事真乃金玉良缘啊!”
“同喜,同喜!”刘员外笑呵呵地冲大家抱抱拳,“诸位能赏脸光临,真是让寒舍蓬荜生辉啊!刘某早已备好酒菜,还请诸位移步前堂,一同享用。”
“哈哈哈哈好,那我等就不跟刘兄客气了!”
众人有说有笑地纷纷朝前堂走去,很快又来了一波新的宾客。
刘员外正忙得顾头不顾腚,管家又来禀告他中堂那边有两个小厮打起来了。
“净给我添堵!”刘员外骂了一句。
家丑不可外扬,这要是闹到宾客面前,自己的老脸还要不要了?
于是刘员外便吩咐自己的儿子道:“子恒,你先在这里迎接一下客人,为父去去就回。”
“是,父亲。”刘子恒应道。
这位刘公子年纪轻轻,应对起这样的大场面倒是一点都不怯场,反倒得心应手得不像是这个年纪的同龄人。
“哎哟!刘贤侄!好久不见,都娶妻了啊!”
门口突然传来一个爽朗的声音,紧接着两个留着胡子的男人大步流星地走了进来。
其中前面那个身穿华丽胡服,身上头上戴满了五颜六色的宝石,珠光宝气的一看就十分阔绰。
紧随其后的那人则是一身儒衫,风度翩翩,一看便知是个才高八斗的学士。
刘子恒虽不认得这二人,但还是立刻迎了上去。
“欢迎,欢迎!”刘子恒冲二人一揖道,“二位这是……”
异族富商哈哈大笑,猛地一拍刘子恒的肩膀,操着一口西域口音爽朗道:“你这臭小子,不记得你滴巴赫拉姆叔叔啦?当年你爹参与西域互市,就是跟我合作的,你小时候我还抱过你呢!”
异族富商又开始介绍身边那名学士道:“还有这位,你郁叔父,你爹当年的同窗。喔唷,他们二人可是较劲了整整五年呢。中原有句俗话,叫做……棋逢对手,难分伯仲!”
没错,这两个“中年男人”正是贺听澜和傅彦乔装打扮的。
此时傅彦正拼命憋笑中。
贺听澜的馊主意可真够多,人家刘子恒跟他们俩差不多年纪,可能还要年长个两三岁,这家伙竟然冒充长辈占人家便宜。
缺德缺大发了。
不过有时候缺德的损招还真管用。
刘子恒拼命回想,可是不论怎么想,记忆里实在是没有这位大胡子西域商人和父亲的同窗旧友。
不过人家毕竟是长辈,也不好失了礼数。
刘子恒便装作想起来的样子,恍然大悟道:“原来是二位叔父!是侄儿失礼了。”
然后刘子恒毕恭毕敬地请二人前往前堂落座,并且吩咐自己的贴身小厮亲自给二人端茶倒酒。
贺听澜一点都不脸红,大摇大摆地坐下就开始吃葡萄。
傅彦一个没注意,贺听澜已经和左右两边的其他宾客聊起来了。
祖宗!傅彦在心里呐喊,别说了!多说容易露馅啊!
然而贺听澜丝毫没注意到傅彦对他使的眼色,越聊越起劲。
一阵寒暄和闲聊之后,宾客终于到齐了。
这时,门口走进来一个锦衣华服气宇轩昂的青年。
此人一露面,众人纷纷起身,迎上前去恭敬道:“见过世子爷!”
贺听澜诧异地一挑眉,疑惑地看向傅彦:世子爷?
傅彦微微侧身,在贺听澜耳边低声道:“康平郡王的独子,叫萧承瑞,花钱一向大手大脚。”
原来是他啊!
贺听澜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有点意思,今天就你了。
萧承瑞在众星捧月下悠然落座,跟凑上来巴结的人闲侃了几句之后,冲自己的小厮一招手,“把本世子的贺礼拿上来!”
“是。”
其余宾客见状,立马好奇地问道:“不知世子爷带来什么好东西前来祝贺?可否让我等也开开眼界、一饱眼福啊?”
萧承瑞对这样的恭维十分受用,喝了一口酒之后,悠然说道:“刘员外家大喜之日,本世子肯定要送好东西。”
他故作神秘地停顿了一下,见众人一脸期待的表情,接着说道:“九层琉璃佛塔,不知各位可听说过?”
此话一出,众人哗然。
“难道、难道是用可遇不可求的彩虹琉璃制成的?”一个宾客惊讶地说,“我早就听闻,西域有一种彩虹琉璃,光彩夺目,并且在阳光下转动琉璃会发出不同颜色的光,就像彩虹映在泛起涟漪的水面上。”
其余人听得一愣一愣的,更是好奇得不得了。
萧承瑞十分满意地看着这些人的反应,心想果然是一群乡巴佬,瞧这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
此时,小厮端着一个托盘走进堂屋中。
那托盘上放着一个高高的东西,上面蒙这一块质感极佳的绒布。
“世子,琉璃佛塔在这了。”
萧承瑞嘴角勾起一抹笑,大手一挥道:“打开给大家看看!”
“是。”
众人纷纷屏气凝神,既虔诚又认真,几十道目光同时聚集在这尊琉璃佛塔上。
绒布被掀开的一瞬间,众人纷纷沉默了。
呃……
这哪是什么彩虹琉璃?分明连个普通琉璃都算不上!
此时正是半下午,阳光最足的时候。
可是强烈的阳光照在琉璃佛塔上却一点都没有散发出光芒,跟照在一块大石头上毫无区别。
“这……”宾客们一时间都非常尴尬。
萧承瑞更尴尬,他感觉自己成了个笑话,于是一怒之下拍案而起,大喝道:“怎么回事?!本世子的琉璃佛塔怎么会变成这样?”
负责把琉璃佛塔带来的小厮也慌了,“扑通”跪了下来,连连求饶道:“世子爷,这小的也不知道啊!小的按照您说的一直好好看管琉璃佛塔,上午才刚刚仔细擦拭了一遍,不可能有错啊!”
屋内宾客窃窃私语起来,其中一个胆大的还阴阳怪气起来:“哟,世子爷该不会是拿不出来太值钱的贺礼,就想用这么一块破石头来糊弄大家、糊弄刘员外吧?”
“你放屁!”萧承瑞气得脸红脖子粗,“本世子有的是钱,区区一个琉璃佛塔对我又不算什么,何必糊弄?”
贺听澜眼看时机成熟,于是赶紧站出来打圆场道:“这样,大家先都消消气,冷静一下。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世子爷家世显赫,自然不会用假琉璃冒充真的。或许是有什么不干净的人动了手脚呢?”
此话一出,宾客们纷纷急了,指着贺听澜骂道:“你个蛮夷胡说八道什么呢?什么叫不干净的人?你的意思是我们当中有人打琉璃佛塔的主意?”
“不不不,当然不是这个意思。”贺听澜笑眯眯地安慰道,“我的意思是,刘宅这么大,前前后后接触过贺礼之人没有一百也有八十。说不定是有人趁着刘员外今日繁忙、无暇顾及,所以暗中调包呢?”
“对!”萧承瑞一听,连忙赞同道,“这位兄台说得对,一定是有人要陷害本世子!”
他“嗖”地一下站起来,迫不及待地往门口走去,“我要去告诉刘员外,让他赶紧封锁整个刘宅,一定要把这个贼抓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