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着发着,李碧桃顺着小黑的脑袋,抬手摸到自己脖子上的红布符篆。这小符篆她已经带了半个月了,除了洗澡的时候几乎从来没有拿下来过,但也没见有什么效果。
虽然这本来就是死马当活马医的办法,但李碧桃还是不免着急。
李碧桃转头看向一旁不厌其烦地,给每个毛孩子梳毛的白絮飞,她想再问一问符篆的事。
李碧桃喊道:“白絮飞。”
“我在。”白絮飞立刻温声答道。
……
“玄都。”
“我在。”
……
李碧桃一瞬间愣住了,脑海里突然回响起一段熟悉又陌生的对话。这几个字就像是入侵的外星生物一样,蛮横地进入她的脑袋里,不受控制的播放。就仿佛,这样的对话,她曾听过千千万万遍。
几乎是毫无意识的,李碧桃脱口喃喃道:“玄都……”
梆——
白絮飞手中的梳子骤然掉落,梳子砸在地上,发出清脆的一声响。
白絮飞小心翼翼道:“你说……什么?”
李碧桃猛地回过神来,抬手揉了揉太阳穴,她怀疑自己因为体质消失干不了红娘这事儿已经魔怔了,这俨然成了她的心病,甚至已经开始胡言乱语了。
再这样下去,她觉得自己都要去看看精神医生了,李碧桃摇摇头,将脑子里入侵的声音晃出去,若无其事道:“没什么。”
听到她的否认,白絮飞眼里的光似乎顷刻暗了下来,就像是将将熄灭的火星,好不容易接触到易燃的纸屑,短暂燃烧点亮一瞬,又陷入漫长的死寂。
不知道为什么,李碧桃看着白絮飞脸上快速闪过,又被他掩藏起来的落寞,觉得心底像是被火焰烤了一下那么疼。
滚烫、炽热、又无从躲避。
李碧桃忘记了符篆的事,脱口而出问道:“白絮飞,我们是不是在很早以前见过啊?”
白絮飞弯腰拾起地上的梳子,放到一旁柜子上,他也随即倚靠在柜子上,压着声音里的颤抖和期待,故作冷静问道:“为什么这么说?”
“因为我觉得,你好熟悉,好熟悉。”李碧桃抿了抿唇,目光直直地对上他那含情的双眼,“从见你第一面的时候我就有这种感觉,像是书里写的一样,就是那种一见如故的感觉。”
白絮飞感觉自己喉咙发紧,他无意识做了个吞咽的动作,“那你觉得,我们什么时候见过?”
李碧桃看着他的双眸,用力地看着,用力地想要从他深邃的双眼里找到他们曾相识的依据,但可惜,那双眼眸太过深邃、漆黑,她没办法拨云见月,也看不出什么来。
“我是个孤儿,从小在平州市红日孤儿院里长大,你去过那里吗?”李碧桃实在想不起来他们在哪里见过,只能尽力合理地猜想着。
一种名为失望的情绪浸染白絮飞的心口,但被他遮掩的很好,什么都没有表现出来,只是道:“可能,我去过吧,说不定我们那时候见过。”
虽然李碧桃隐约觉得不是这样的,他们似乎不曾在孤儿院见到过,但这确实是最好的、听起来最合理的解释,李碧桃在心底说服自己接受这个说法,努力打消心底的怀疑,附和道:“我觉得也是,要不然为什么我会觉得你这么熟悉呢。”
“是啊,不然,我们怎么会……熟悉呢……”白絮飞道。
李碧桃看着白絮飞如墨一般的双眸,只觉得他说这话时,一双眼睛,就像是承载着巨大痛苦的深海,又像是拥有无限吸力的黑洞,仿佛她在这样与他对视下去,自己就会溺毙在那无限的悲伤与落寞里,抑或是,被那巨大黑洞所吞噬,进入一个她完全陌生的世界。
李碧桃挪开眼,不再去看白絮飞,只是点点头,重新将注意力放到眼前的账本上。
脑袋里思绪纷乱如麻,眼前账本上的数字仿佛在手舞足蹈,李碧桃完全忘记了,她要问白絮飞关于符篆的事。
……
青羽仙山宫殿内,神女负手而立,柔声问道:“倘若她已不再爱你,你可依旧要去寻她?”
玄都一拜道:“我要去。”
神女再问:“倘若她已全然将你遗忘呢?你依旧要去寻她?”
玄都二拜道:“我要去……寻她。”
神女有些忧心,又问道:“情煞已成,倘若你此一去,必不得善果,你依旧要去寻她?”
玄都三拜,掷地有声:“我要去,寻她!”
白絮飞看着沙发上埋头理账本的李碧桃,勾唇凄然一笑。
纵使不再相爱,纵使你已忘却,但能这样看着你,又如何能克制自己,不来寻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