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阵作挡,就是为了藏这一座城?”姜灵韫摇头晃脑地拨开打在她脸上的枯草。
这等破败之地,外头设了个困人的迷阵,刻意不让人发现,阵后又是一座连草都长得比人还高了的阴城,说里头没藏些不能见人的东西,自然是没人信的。
巫提灯道:“鬼门关外,鬼路出现在人间,自有天道制约。可有人刻意要藏,便说明城里的东西,或许远比鬼门要更加可怕。”
“言外之意,不就是在说这里不一定就是鬼门入口?”姜灵韫唉声叹气道,“莫非我又白跑一趟……”
巫提灯笑道:“这样沮丧做什么?这里陆地被草被尽数覆盖,就算曾经有路,也早被埋得严严实实,显然已经荒废许多年没有人走了。如此,人气不足,不定就是被鬼门选中的‘极阴之地’呢?”
姜灵韫“嘶”了一声,“是这么回事。”
城门破旧,足有两人高。盘根错节的藤蔓从城门的缝隙里爬出来,紧挨着彼此向四周延伸,缠绕在两旁城墙之上。潮湿青苔亦自青砖的缝隙里探出头,如绿墨般泼满了每一面城墙。
整座城在阴沉沉的天气里被浓雾遮蔽,弥漫着浓浓的死气。
“走吧,看看这里头究竟藏了什么妖魔鬼怪。”
姜灵韫用力按了按这生锈掉漆的城门,无果,便只好用身体抵着门,用力撑开。
这大门显然年久失修。姜灵韫每推动一点,户枢便随之“嘎吱”一声,颇为刺耳。
在大门彻底打开的一瞬间,一阵迷雾“呼”地从城内铺天盖地地涌了上来,比城外的还要更为浓郁。
同时,卧在姜灵韫掌中用于指引阴气的罗盘指针突然发了疯似的晃动不止,“滴滴答答”地响个不停。
姜灵韫眼疾手快地将两仪盘捞回囊中,安抚似的隔着一层布料轻轻拍了拍,说:“这地方……”
巫提灯问:“怎么了?”
姜灵韫道:“两仪盘足以扛住几十万冤魂的怨气,不会没缘由地躁动不安。想必是因这城中阴气重得超出了两仪盘所能承受的极限。
“一般来说,那些遭过天灾人祸的地方,死的人再多——哪怕动辄一死几十万冤魂的大战场,都不至于叫两仪盘产生这么大的反应……除非那个地方,是彼时阴阳交界、鬼门所在,于是冥界阴气,才会集中于此。”中元这日,便成了人界一年来阴气最重的一天。
这鬼门相当于是个穿梭阵,一入门内便是冥界。这样一来,便相当于把整个阴曹地府搬到人间做客来了。
罗盘虽是个好物,却终究不是神器,承载不住这样来势汹汹的阴气,于是自然而然受其影响,不混乱才怪。
但这也代表,这下能确认,她们果真来对了!
姜灵韫又松一口气。这大起大落的。她正想回头拍拍巫提灯肩膀,好夸夸她。
可转身这一刻,姜灵韫竟发现自己看不清那人的脸了。
巫提灯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背对着她,站在城门处用手细细抚摸着门。
姜灵韫心中疑惑,上前去看,不下一眼,赶忙连抓带跳地扯上了巫提灯的衣袖,“这、这是人为?”
只见门上布满了大大小小,或深或浅的抓痕,大多数还伴随着干涸的血迹,如血手印那样,并且其数量之多,痕迹不一,甚至还有形似小孩的,绝非同一人所为。
而这些,在大门的另一边都是没有的。
简单点说,俨如许多年前有一群不知是人是鬼的东西被困在这座城中,发疯似的抓挠着城门,似乎无比渴望从这里挣脱出去。
巫提灯道:“是人是鬼,还是别的什么,还不好说。毕竟这城不像是住了人的样子。没有一点生活过的痕迹。”
“怎么会?不论是遭了何等灾祸,都不至整座城空无一人啊。往年鬼门关之外,多多少少都还会有人居住的,那些地方只是阴气重,又不是人住了就会死。”
姜灵韫半信半疑地就近打开了一间屋舍。谁知刚推开摇摇欲坠的门扉,一团尘灰便自屋内朝她劈头盖脸地打过来,搞得来人猝不及防,灰尘呛进了鼻子嗓子眼儿。
……失策了。
姜灵韫掐着脖子连连咳嗽,往后蹦了一丈远,转头顶着一张大黑脸对巫提灯道:“咳咳……你说得没错,这、这城里当真住不得人……咳。”
巫提灯帮姜灵韫扫了扫挂在身上的蛛网,“可怜你了。”
灰头土脸的姜灵韫:“……没关系。”
她吸了好几口气,这才稍稍恢复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