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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9章 番外01·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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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怒火直冒,鼻血流个不停;可是里德尔还是在大笑,我还是在骂。我真不知道这情景该怎样收场,要不是这时来了另外一个人,头脑比我清醒,心地比我的主人仁厚。这个人就是齐拉。这位壮健的女管家听得外面的闹声越来越大,终于赶出来瞧瞧是怎么一回事。她只道有谁对我下了毒手,可又不敢得罪东家,就转身过去,扯开嗓门,对准那个小流氓开火了——

“好啊,恩肖先生,”她嚷道,“我可不知道下一次你会干出什么好事来啦!难道咱们要在咱们家大门口闹谋杀案吗?我看这一家我是待不下去啦。——看这苦恼的小伙子,他气都喘不过来了!得啦,得啦!你快别这样。进来吧,我来给你治一下。就这样,你别动。”

说完了这几句话,她就突然把半桶冰冷的水泼在我的脖子上,接着把我拖进了厨房。里德尔先生跟了进来,他难得流露的高兴很快又消失在终年的阴郁中了。

我难受得厉害,头晕目眩,不得不勉强在他家里借宿一夜;他让齐拉给我一杯白兰地酒,随即就回到内室去了。齐拉看我的光景着实可怜,劝慰了几句,照她主人的话,让我喝了酒,我多少振作一些之后,就领我上床去睡了。

在领我上楼的当儿,她叮嘱我不要让烛光透露出来,别发出声响,因为她领我去安息的那间卧房,对于东家是有一种禁忌的,从没看见他容许随便哪个到里面去住宿过。

我问她是什么道理。她也说不上来;她说她来到这里也不过一两年,这一家的古怪事又多,她也就不以为意了。

我自己也是昏昏沉沉,顾不到这些了。我拴上了门,往四下里张望,看床在哪儿。全部的家具只是一把椅子、一个衣柜、一个极大的橡木箱子,靠近箱顶,开了几个方洞,有些像驿车上的窗子。

我走近“窗”边,向里一望,原来这是一张别出心裁的老式床,设想得极其周到,这样,这一家人便没有每人独占一间屋子的必要了。实际上,它就是一间小小的密室。里边还有窗台,正好当一张桌子用呢。

我把嵌板的门往两旁推开,拿着烛火跨了进去,又把门两边拉拢;我觉得自己安全了,再不怕里德尔或是什么人把我找出来了。

我把烛火放在窗台上,看见窗台一角堆着几本发了霉的书,油漆过的窗台上划满了各种字样,而那许多大大小小的字样,翻来覆去无非是一个名字罢了——“凯瑟琳·恩肖”,有些地方变成了“凯瑟琳·林敦”,后来又变为“凯瑟琳·里德尔”了。

我无精打采,把头搁在窗子上,还在不断地念着那几个名字:凯瑟琳·里德尔——恩肖——林敦,直到我的眼皮合拢了;可是眼睛还不曾闭上五分钟,忽然,就像幽魂显灵似的,在黑暗中跳出了一个个亮晃晃的白色字母来——一霎时空气里纠集了一大批的“凯瑟琳”。我惊跳起来,正想去赶散那些纠缠不清的名字时,我发觉蜡烛的芯子斜靠在一本旧书上了,书脊发出一股烤牛皮的气味来。

我剪了烛芯,加上头昏脑涨(我受了寒),总是想呕吐,就索性坐了起来,把那部烤坏了的书拖到膝盖上,打了开来。原来是一部瘦体字的《圣经》,发出一股好浓的霉味,扉页上有一行签署——“此书属于:凯瑟琳·恩肖”,还有一个年份,17开头,已是二三十年前的了。

我把书合上了,又拿起一本,再拿一本来,直到把书本都翻遍了。凯瑟琳的藏书是经过挑选的,看那些书本儿磨损的情况,叫人想见当初是经常使用的了——虽然未必都是派的正用。几乎没有一章逃得了墨水笔所写的批语——至少,你还道它是批语呢——有些都是孤立的句子;另外一些却可以算得上一篇正式的日记呢——那些歪歪斜斜、还未成体的字迹分明出于一只小手。

在一张衬页上端(当初发现这张空白页时,恐怕真是如获至宝吧),有一个很出色的讽刺肖像,真叫我看得高兴——原来画的正是约瑟夫呢,虽说粗糙,可是很有魄力。这一下叫我立刻对于那位素昧平生的凯瑟琳发生了兴趣,我就开始辨认她那很难认的褪了色的字迹。画底下的一段文字这样开始道:

有这样倒霉的礼拜天!

我但愿我爸爸能够复活。谁要亨德莱做我们的家长!——他对待里德尔可凶了——汤和我要反抗——今天晚上我们俩跨出了开头的一步。

整天都是下着哗啦啦的大雨,我们不能上礼拜堂,所以约瑟夫就得在阁楼上召集会众。亨德莱和他的妻子在楼下烤火,好不舒服——他们说什么也不会去读一行《圣经》的,这个我敢担保——而汤姆,我,还有那个可怜的干农活的孩子,都得听他的吩咐,捧着祈祷书,给赶上了阁楼。我们坐在一袋粮食上,排成一排,又哼哼唧唧,又哆嗦,巴不得约瑟夫也发抖,那么他替自个儿着想,也会少给我们传一些道吧。完全是痴心妄想!礼拜足足做了三个钟头,可是亨德莱一看见我们下楼来,居然还有脸嚷道:

“怎么,这么快就完啦?”

礼拜天的夜晚向来是允许我们玩儿的,只要我们不大吵大闹;现在,只要噗嗤笑一下,就可以把你送到壁角去受罚!

我们只好挤在灶台的圆拱底下,自己想办法弄得舒服些。我才把我们的围裙系结在一起,挂起来当作一个帷幕,谁想约瑟夫有事,从马房里走进来,他随手把我的手工艺品扯下了,扯开他那乌鸦般的嗓子骂道:

“东家才只落葬,安息日还没过完呢,讲道的经文还在你们的耳朵里响着呢,你们居然敢玩起来了!不要脸的东西!给我坐下来,坏孩子!好书有的是,只怕你们不肯读!给我坐下来,想想你们自个儿的灵魂吧!”

这么说了,他强迫我们端端正正地坐好,好借着遥远的炉火照过来的一线微光,读他塞进我们手里的那本废书。

我可受不了这玩意儿。我拿起这本脏书的书面子,将它一下子扔到狗窝里去了,发誓说我最恨善书。

里德尔也把给他的那一本一脚踢到同样的地方去。这一下非同小可了!

“亨德莱东家!”咱们那位牧师嚷道。“东家,快来呀!凯瑟琳小姐把《救世之盔》的书脊撕去了,汤姆用脚踢开了《毁灭之大路》的第一卷!你放纵他们,这样下去可不得了哪!唉!如果老东家还活着,他准要好好教训他们一顿!”

这个时候,汤姆忽然问我:“你想不想让你蠢哥哥和蠢老头吃点苦头?”

“当然想!”我回答他。

于是,我只看见汤姆只是挥了挥手,约瑟夫就像被什么无形的东西绊倒在地,牙都磕掉了,嘴巴里流着血,回头恶狠狠地盯着我们。口口声声地咒骂我们,说“老魔鬼”准会在哪里把我们活捉去,逃也逃不了。听了这一番安慰的好话,我们各自找一个角落躲起来,恭候“老魔鬼”大驾光临。

亨德莱听到约瑟夫的诉苦,赶忙从火炉边冲过来,结果也被一个无形的东西绊倒在地,狼狈地跌在约瑟夫身上。

……不过,最后我们还是不得不屈居于他的淫/威之下,亨德莱把我们俩,一个抓起衣领、一个捉住胳膊,一起扔进了后厨房。

我踮起脚尖,从书架上拿到了这本书和一瓶墨水,又把通正屋的门推开一些儿,好漏进几丝亮光,于是坐下来写了二十分钟字。可是我的同伴不耐烦了,他出了个主意:我们何不把挤牛奶女人的那件外衣借来一用,把它遮盖在头上,就能像隐身了一样,可以到荒原上去奔跑一阵。真是一个好主意——要是那个可恶的老头儿跑进来,他还道他的预言应验了呢——即使在雨里淋着,我们也不会比在这里更冷更湿的了……

读着这模糊不清的字迹,我开始打盹了——我的目光从手迹滑到印刷的文字上去了。我看到一个有花饰的红字标题——《七十再乘七,七十一中数第一:牧师杰伯·勃兰德罕在吉牟屯·苏的礼拜堂里宣讲的一篇传道经文》。

哎哟,喝了坏茶,发了坏脾气,这会儿就吃苦头了!否则我怎么会经历这么可怕的一夜呢?我开始后悔那样对林敦小姐开有关于魔法的玩笑——没准她真的是一个女巫呢!自从我能记事以来,我简直回想不起有哪一夜能够和这一夜相比拟的。

我开始做起梦来——几乎在我不知置身何地之前梦就已经开始了。

到底是什么声响叫我当作一场闹得不可开交的混战呀?夹在这一片骚扰中的杰伯的闹声,又是怎么一回事呀?原来只是呜呜的狂风刮过,枞树的杈枝碰到了格子窗,它那坚硬的球果嗒嗒嗒地打在玻璃窗上!

我将信将疑地听了一阵,找到了乱梦的根源,便翻一个身,又瞌睡了,又做起梦来了——可能的话,这一回甚至比前一回更糟。

这一回,我记得我是躺在橡木柜子里,我还清晰地听得那怒号的狂风和在半空中翻腾的大雪。我也听得枞树的杈枝老是发出恼人的声响,而不致引起什么误会。可是这阵阵吵闹真叫人心烦,假如做得到,我一定要叫它安静下来。于是我想必爬了起来,去打开窗户。那钩子可是给焊在铁环里——我在清醒的当儿原也注意到过,只是现在又忘了。

“可是我不管,我就是不许它闹!”我咕噜着说,就用指节骨敲破了窗玻璃,伸出一只手臂去抓住那捣乱的树枝。

谁想树枝倒没有抓到,我的手指握住了一只冰冷的小手的手指头!那梦魇般的强烈的恐惧压倒了我。我想缩回手臂,可是那只纤细的手却紧抓不放。一个顶凄惨的声音在呜咽着:

“放我进来——放我进来吧!”

“你是谁呀?”我问,一边拼命想把我的手挣脱出来。

“凯瑟琳·林敦,”那窗外回答的声音直发抖。(我为什么想到“里德尔”呢?也许是因为有二十来次我把“林敦”读做了“里德尔”。)

“我回来了,我在原野上迷了路了!我终于回来了!”

那声音在倾诉的时候,我模模糊糊地辨认出了一张酷似林敦小姐的脸在向窗里探望。这可是楼上!那一定是一个幽灵!恐惧使我发了狠,我眼看怎么摔也摆不脱这个女子,就把她的手腕向碎玻璃上拉,来回的摩擦,直到淌下来的血水浸透了被褥。可是那声音还是在窗外哭叫着:“放我进来吧!”那纤细苍白的手还是紧握不放,简直把我吓疯了。

“我怎么能够呢?”我终于说了。“你先放松我呀,假使你要我放你进来!”

那手指果然放松了,我赶忙把手从窗口抽回来,急忙堆起一大叠书本,抵住窗子,还把两只耳朵捂住了,不敢听那哀求苦饶的声音。

我仿佛把耳朵捂了一刻多钟,可是两手一放,再听一下,那凄厉的呼声又来了!

“走开!”我叫嚷道,“我永远不会放你进来——哪怕你苦求二十年也没用!”

“已经有二十年了,”那声音凄楚地哭诉,“二十年了,我流落在外面二十年了!”

接着,外面就起了细微的抓挠的声音,那一叠书动摇起来了,像有谁在把它往里推。

我想要跳起来,可是四肢不能动弹,我感到一阵疯狂的恐怖,竟放声大叫起来了。

真叫我心慌意乱,我发觉那一阵子大喊大叫并非是虚幻的。急促的脚步声逼近了我的房门;有人用力把房门推开了,接着,有几丝光线从床顶的方孔里漏进来。我还坐在那里发抖,抹着挂在额头上的冷汗。

那闯进来的人好像踌躇了一下,在喃喃自语。最后,他用一种近乎耳语的声音命令道:“勃朗特先生,安静!”

显然,他并不指望得到回答。但我立刻安静下来,因为我听出那是里德尔的声音。我翻身坐起来,才发现出来一身的冷汗。

里德尔站在门口,只穿着衬衫和长裤,手里举着一根银白色的木棍,木棍的顶端亮着光,他那张脸,就像他身后的墙壁一样白。

“不过是你的客人罢了,先生,”我叫了出来,免得他再惊惶失措,露出胆小的狼狈相来。“真倒霉,我做了一个噩梦,在梦里喊了起来。对不起,我惊吵你了。”

“是谁把你领到这个房间来的?”他继续质问,指甲几乎掐进了手心里。“是哪一个?我恨不得这一刻里把他们撵出大门去!”

“是你家的女仆齐拉,”我回答说,一边从床上跳下地来,匆忙地披上衣服。“要是你这么办,我才不管呢,里德尔先生;这么办对她也不算过分。我看她是在拿我作牺牲,好再一次证明这个房间闹鬼。嘿,是的,是闹鬼——挤满了大小鬼怪!我可以说,你有理由把它空关起来。谁也不会感谢你,为了在这个洞窟里打了个盹!”

“你在说什么?”里德尔问,“你又正在干什么?给我躺下去,睡完这一夜——既然你已经在这里了。可是,看老天面上,不要再闹出这种怪声来了。除非有一把刀子正架在你的脖子上,再闹是决不会原谅你的!”

“要是让这个幽灵从窗子里钻进来,说不定她会把我掐死呢!”我回答道。“我可不能再忍受你那殷勤好客的祖先来折磨我了。那位杰伯·勃兰德罕牧师可是你母亲方面的亲戚?还有那个妖精!凯瑟琳·里德尔!或者是林敦,或者是恩肖!或者管她叫什么名字——她一定是个给换过的孩子——坏透的小东西!她告诉我她在原野上流浪了这么二十年了——这正好是她造孽深重、罪有应得的报应,那是毫无疑问的了!”

这几句话刚出口,我就想起了在那本书里,里德尔跟凯瑟琳这两个名字的关系来。方才我竟完全忘了,直到这会儿才记起来。我不由得为自己这么鲁莽而脸红起来;可是我只装作不知道有什么失言的地方,急急说下去道,“那真情实况是,上半夜我还没入睡的时候——”

说到这里我又打住了。我原是想说,“我翻读了那几本旧书,”但这样岂非露了口风,书里的字迹和正文我都看过了吗?于是我就当即改口道:“我看见窗台上画着几个名字,就反复地念来念去,想借这单调的玩意儿给自己催眠,就像计算数目一样,或者——”

“你,你怎么敢!在我的家里——”他忽然暴怒起来,愤怒地用那根发着光的木棍指着我。

听他说出这种话来,我不知道该生气好呢,还是作进一步解释好。但看他的样子激动得厉害,我动了怜悯,便继续跟他说明我作了怎样一场噩梦,还声明“凯瑟琳·里德尔”这个名字我过去从没听说过,只因为多念了几遍,印进了脑子,在我一阵子胡思乱想的当儿,它竟变成一个人了。

我这么说的时候,里德尔一步一步地往床那头退缩,最后,坐了下来,几乎躲在床后面了。但听他急促不匀、时时停顿的呼吸,我猜想他一定在拼命想把汹涌起伏的情绪压制下去。

我不打算让他知道我听出了这种内心的挣扎,便故意在穿着的时候发出很大的声响,看看我的表,自言自语地说道,这一夜怎么过得这样长,“还不到三点钟呢!我简直可以打赌,这会儿已经六点钟了。时间在这儿停顿下来了。我们准是在八点钟就回房安息了!”

“在冬天总是九点钟睡觉,四点钟起身,”里德尔轻声说,抑制住了一声哀叹。“勃朗特先生,”他接着说,“你到我房里去吧,你这么早下楼去,只是给别人添麻烦罢了。你那胡闹的哭喊,让我难以入睡。”

“我也没法再睡啦,”我回答说。“我到院子里去散散步,等到天亮我就走。你也不用担心我以后会再来打扰你了。我那喜欢和朋友交往,觉得是种乐趣的毛病——不管是在乡村还是在城里——已经给治好啦。一个有见识的人有他本人给自个儿作伴,应该感到满足啦。”

“愉快的伴侣!”里德尔咕噜着说。“出去吧,你只能在楼梯和穿道那儿走走。可是你去吧!我过两分钟就来!”

我听从他的话,走出去了;可是走出卧房,我不知道那条狭窄的走道通向哪里,又站住了。不想却在无意之中给我瞧见了我那房东做了一件迷信的事儿;他干出这么不相称的事来,枉算得一个有见识的人。他登上了床,猛力扭开格子窗,一面推开窗子,右手转动着戴在左手上的戒指,轻声呢喃着。

“进来吧!进来吧!”他哽咽道。“凯瑟琳,快回来吧。啊,你再来这一回吧!啊!我的爱人!这一回你就听了我吧!凯瑟琳,至少听我一回吧!”

我不知道他是否有见到那个幽灵,只看见一阵阵大风雪呼啦啦的卷进屋子来,甚至直扑到我站着的地方。

我听到里德尔在面对着虚无说着话。那一堆疯话里头,挟着那么一股强烈的痛苦、辛酸,使我只感到同情,再不觉得这疯疯癫癫有多么可笑。于是我走开了,很有点生自己的气,我根本就不该听他这番独白的;还埋怨自己干吗要讲那么荒唐无稽的梦魇,凭空招来了那许多痛苦——虽然为什么会这样,我却全说不上来。

*

第二日,我回到了画眉田庄,经过那一晚的经历,我对里德尔的过去产生了浓厚的兴趣——以及好奇这两座山庄的来历。只可惜,画眉田庄的女管家丁恩太太对里德尔十分畏惧,几乎对他避而不谈。

“求求您了,丁恩太太,您一定知道一些关于他们的故事吧?能否抽出一个钟头的时间和我聊聊呢?”

在我说这句话的时候,我注意到丁恩太太做针线活的手一直在抖。然后,她终于开口了,语气不善。

“我劝你少打听里德尔先生的事!”她说,“他根本不是普通人——我的意思是,他可能把灵魂出卖给了撒旦,因此才有这么邪恶的能力!”

“什么——对不起,能再解释一下吗?”我还是感到不解。

丁恩太太似乎是纠结了许久,最后叹了一口气说道,“你要想知道全部,最好自己去问他。我只能说,里德尔从小就很特别,由于是老东家收养的,我猜测这与他的真实身份有关——就比如他的姓名,里德尔倒是没什么,但是“马沃罗”听起来像是一只猴子!你知道吗?这太奇怪了,在我们认知里,没人会给一个孩子取这样奇怪的名字,但是当汤姆拿出那张塞在他破烂衣服口袋里的名字纸条,我们也只能妥协,他确实已经有一个使用了七年的名字。

再比如,他一直比寻常的孩子要安静很多,即使亨德莱欺负他,他也默不作声,只是过几天亨德莱就会莫名地被蛇咬伤,要么生病,要么丢东西,要么骨折——你能看出来吧?这些事绝对有汤姆的手笔,但是我们找不出证据,亨德莱也说不出一个所以然,后来,他就怕了,虽然他依旧憎恨凯瑟琳和汤姆走得很近,但是再也不敢做什么去惹汤姆。

举一件事来说吧,我记得有一次恩肖先生在市场上买了一对小马回来,给孩子们一人一头。亨德莱毫无疑问拿了那最漂亮的一头,可是不多久,它就跌跛了,当他发觉之后,便这么对汤姆说道:

“你得把你的马儿换给我,我不要我自己那一匹了;要是你不肯的话,我就给你点颜色瞧瞧。”

汤姆同意了,但是就在亨德莱骑上汤姆的马的那一次,那马儿不知怎么回事受惊了,将他摔下马背,手脚都骨折了,在床上躺了半年才勉强恢复,后来就被老东家送走了,三年后才回来。”

还有,汤姆从小就没生过病。从来没有过,我的记忆非常好。有一段时间,凯瑟琳和亨德莱都得了麻疹,我得看护他们,立即尽起做女人的责任来,这时候我的想法转变过来了。凯瑟琳和她的哥哥把我麻烦得要死,他呢,活蹦乱跳,完全没有被传染的迹象。东家就说他是福星,我也觉得他能够帮我照顾凯瑟琳省了不少事,从那之后,亨德莱就失去了我这最后一个同盟者。

当然,我还是没法喜欢汤姆,我时常感到奇怪,东家在这个绷紧着脸的孩子身上,究竟发现了什么,愿意把他带回家,甚至还越来越喜欢他,就像是中了某种巫术。在我的回想中,这孩子从来不曾对于那位老人家的溺爱有什么感激的表示,这倒并不是他对于他的恩人太傲慢,而仅仅是他不加理会而已,虽然他明知道已经抓住了那老人的心,只消他一开口,不怕这一家人不低头依顺。

我到抽了一口气,“丁恩太太,您的意思是,汤姆似乎有些奇怪的能力?”

“没错,先生。我的观察能力是很强的。里德尔绝不是一个善茬。他就像一条蛰伏在黑暗中的蛇,随时能够对让欺负他的少东家倒霉……就像是有什么——巫术?对不起,这个词确实很冒犯,但不得不说,我就是认为他和我们不一样。凯瑟琳应该是对此早有察觉,但是她似乎对汤姆的能力乐在其中。后来,当他离开七年又重返呼啸山庄的时候,他经常说着一些我们听不懂的词,比如‘麻瓜’什么的。”

“丁恩太太,我记得您提到‘凯瑟琳’?”

“哦,是的。那我也说说吧。你那天在庄子上见到的那位小姐,是凯瑟琳的女儿,也叫凯瑟琳,为了区分,我们就喊小凯瑟琳为凯茜。至于凯瑟琳——真的,我也从没看见过像她这样任性的姑娘。她是呼啸山庄上一任主人亨德莱·恩肖的妹妹,一天里也不止五十次地把我们一个个招惹得按捺不住。

从她起身下楼,直到上床睡觉,我们没有一分钟拿得稳她不会淘气捣蛋。她的精神总是像潮水那样高涨,一张嘴永远停不下来——唱着、笑着,谁不陪着她唱、笑,就跟谁纠缠。她是个又野又坏的小东西;可是她又有一双最动人的媚眼,有最甜蜜的笑容和最轻灵的脚步,在全教区中再找不出第二个能跟她相比的。再说,我相信她的心眼儿到底是不坏的;她一旦把你当真弄得哭出来,她很少不陪你一起哭闹的,让你不得不止住了哭反而去安慰她。

汤姆来到家里之后,她跟汤姆好得不得了,我们给她想出了一个最重的惩罚,就是不许她跟他在一块儿。可是为了他,她比我们哪一个都受到更多的责骂。

在一起玩儿的时候,她最得意的是扮小女主人,差遣她的同伴,打起人来,出手可快呢。她对我也来这一套,我可不愿挨她的打,听她的使唤;我叫她放明白些。

她最快乐不过的时候就是我们一齐赶去骂她,让她摆出一副满不在乎的神气,用一张难不倒的利嘴来跟我们周旋应付——把约瑟夫的虔敬的咒天骂地变成荒唐可笑的废话,把我逼得走投无路,还偏刺向她父亲最不能碰的地方——说是她的傲慢(其实是假装的,而她父亲却信以为真)对于汤姆可比他的慈爱更有威力:这孩子对于她的话是唯命是从,而对于东家的命令却只是听得进才听。

转折点是在他们两人从洗衣房偷跑出来去隔壁的画眉田庄的事,凯瑟琳被庄子里的恶犬咬伤的脚踝,回来后,汤姆被亨德莱关进了后厨。那年圣诞节正好是他十一岁生日,在亨德莱先生惩罚他在后厨反省的时候,进来了一个穿着奇怪服装的人,肩上还有一只叼着信的猫头鹰——当时约瑟夫不在后厨,而很肯定门是被上了锁的,但是,那个人用一根木棍指着门说了点什么,门锁就消失了。

他走进来,告诉汤姆会带他去学校——是去苏格兰的一个叫霍格——霍伍茨?呃,总之是一个名字很奇怪的学校读书……听说那里都是一些和他一样的人,叫‘巫师’。天呐!我就知道这个来历不明的孩子不对劲!然后不知怎么的,也许是受了惊吓,我倒在地上人事不省了,直到约瑟夫打开门,看到倒在地上的我。但那时候汤姆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了。之后,他就没有再回来过——直到七年后!”

我听得有些云里雾里,还想追问,但丁恩太太却摆了摆手,说什么也不愿再讲下去。

“你还是自己去问问他吧!”她这样对我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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