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慧娘可不是一般的女人,她日在青楼时自己耍得那些小把戏,慧娘姐姐这会应该早想明白了吧!她一青楼的贱籍女子,竟能让三爷替她赎了身,又巴巴的纳进府来,可见是个有手段的,定不会那么点个计量也看不透的。
“府里有规矩,姨奶奶不能出身青楼,你可知道?”慧娘走近了一步,贴着半见的耳根道。
“花生同根,半见怎么对奶奶,奶奶心里大可放心才是。”
慧娘听了话,短暂的没有吭声。见半见低着头端得是一副恭敬的样子,她突然伸出手来牵过半见的胳膊。手心冰凉的触感我见犹怜。
半见抬起头来看她,她食指青白如玉,在自己蜡黄的手臂上像和田美玉的首饰一样光彩四射的。
“改日来我房里,咱们才好叙话。”
“是。”
谢元律困在值少爷和伟少爷的茶话会里抽不得身,多年不见两位少爷,与多年前堪称面目全非,倒是自己,值少爷看了半天也没敢叫半见的名字,藕荷也早都认不得她了。
缙云却还明显有小时候的影子,端庄的,眉目周正。这多年未见,三个人生得好像从没见过似的,微微低着头却挑起眼皮,用好奇的目光打量对方。
全也没看见英小姐和报春,堂上出出进进的,每一个人进来半见都要抬起头来,却都是不认识的。
“姑娘们都在后院挂祈福灯笼呢!”藕荷眸中含着笑,小声的说道。半见了然的点了点头,藕荷长得小巧,半见却比她还要矮上半头。“要不,我带你去后院看看去?”半见扭头去看谢元律,见他头也没回,只轻轻的摆了摆手。
绕过内堂屏风后面,便是往后院去的小门。藕荷领着半见朝后面走,迈过一道高高的门槛儿,便是条朝后的廊道,那么老长,像是医院里的走廊,藕荷旋即牵起半见的手来。
出出进进的下人脚下步子都是匆忙的,廊道尽头出了一个角门便就真的是个院子,挺大的院子呢!虽没有前院的规模,却也比韩山苑的小院大的多了,一看就是后宅的院落,小景别致典雅,错落有致,旁边的石桌上也摆着点心蜜饯,石凳上团绒秀面的蒲团且用套子固定着,坐着也是方便。
院中正正中中一棵百年老松捧起树冠撑开宛如大伞。树下的姑娘们散落在梯子旁边,这一刻半见想起《飘》里,郝思嘉的那一段描写。
英姑娘的脸上有着女子也罕见的娇柔精致,也有着男人才又得深邃和粗犷,额头宽阔好似深不可测,但她却长得极美。
天下女子之张扬没过她英七小姐,那双骄阳般火热的眸子,好似珠宝一般,一丝女子的造作也无。她肤白如三月里的玉兰花,眉如弯月,唇不点而带俏色,温厚而饱满。半见坚信那站在梯子上,手里拿着把红色灯笼的姑娘便就是她,也定然是她。
英姐儿高举着胳膊去够那最顶端的松枝,脸上带着毫不加掩饰的甜美笑容,迷人又自信的,漏出不合规矩的贝齿,咯咯咯的笑声悦耳极了。
她永远与众不同,和下面的姑娘们用团扇遮住嘴巴的忸怩是鲜明的对照,狡黠而迷人。穿了一身利落的衣裙,很有些男孩子的简单恣意,质地确实最好的。纯白的一圈狐狸围领衬得她眉眼清明。雪白的斗篷里包着红衣,是梅花才有的浓烈与雅致,张扬着顽强而坚韧的生命之力。
那下面撑着梯子的姑娘定是报春,她没怎么变样子,脸上仍旧是黛玉般怯弱忸怩。穿了一身上等料子的衣裙,竟看着比蓉小姐的还要精致。头上一只琉璃步摇轻轻晃动,扭头看见藕荷和半见,脸上却没有多少惊喜,回身跟小姐耳语着什么,才见那树上的姑娘一道眸光戳了过来。
半见像现代人一样招了招手,方见英小姐随手把灯笼挂在了最近的松枝上,三两步便跳下梯子。朝着半见跑了过来:“前阵子律弟弟来跟母亲请安,竟不曾说起你也回来了。”
“是。”
“那……弟弟说有人病了,是你?”英小姐又问道。
“嗯!是。”
“现在可大好了?”姑娘身上飘着淡淡的香味,不是花香,像是胰子香膏的味道,温热的小手烫的半见手背上针扎一样的痒。
“大好了。”半见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