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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换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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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雾从哀牢山的褶皱间缓缓蒸腾,露出半山腰的军营轮廓。木栅栏沿着山脊蛇形蜿蜒,箭楼矗立在陡崖边,脚下是深逾百丈的勐乃河谷。屿城督军的车队碾过泥泞的驮马路,惊飞几只啄食腐肉的秃鹫。

"国公爷来得巧。"兖王宋屹璋正在练兵,玄铁鳞甲上凝着露水,大步流星前来迎人,"昨夜刚炖了头麂子,骨汤还煨着火。"

钊翮笑笑,寒暄几句后着手与内官安顿好宋懿安等人,而后便孤身到了军营大帐。

"王爷请看。"他展开舆图,指尖沿着赤水河道虚划,"溪峒蛮上月劫了七批官盐,这是他们在老鹰岩的囤粮洞。"

兖王宋屹璋的玄铁护腕磕在盐袋上,撞出闷响:"这些盐分明是郧国公私运,倒叫蛮子背黑锅?"

"背锅的岂止是盐。"钊翮轻笑,楚六适时捧上木匣。

掀开盖的刹那,溪峒蛮特产的毒箭在夕阳下泛着幽蓝。

"三日前'溪峒斥候'突袭鄢军大营留下的。"他捻起一枚箭镞,指腹抹过箭尾,"王爷的奏本今夜就能进京,御史台那帮清流估计也许久未见'蛮族劫掠军资'的戏码了。"

钊翮拔刀劈开盐袋,雪白的盐粒混着黑色铁砂倾泻而出。

"你要本王用这些脏盐当证据?"

"脏盐才好定罪。"钊翮靴尖碾过铁砂,在夯土上拖出蜿蜒痕迹,"溪峒冶炼术粗劣,铁砂杂质正是铁证。至于官盐为何掺铁..."他抬眸看向远山腾起的狼烟,"自然是蛮子劫道时慌不择路,把抢来的军械铁渣混进去了。"

风卷着盐粒扑向兖王铁甲,在他肩头凝出霜似的白渍。

当啷一声,弯刀归鞘。

“通知溪峒蛮子,明日谷内换俘,双方都只带一百精锐,莫要耍小聪明。”

郧国公俯身作揖,恭敬道“王爷英明。”

更深露重,钊翮独坐箭楼。山风卷着狼嚎掠过耳际,他搭箭虚指勐乃河谷对岸——善阐城的轮廓在雾中若隐若现,城垛箭孔似美人含怨的泪眼。

“国公爷好雅兴。”宋懿安裹着胭脂红狐裘拾级而上,发间金步摇在风中乱颤,“看这雾色,明日该是个杀人越货的好天气。”

钊翮含笑将人揽入怀中,指尖状似亲昵地抚过她后颈,却在风毛领口触到硬物。

那是秦王特制的鸟哨,专用于驯养信鸽。他佯装不觉,"夫人可知圣女崖的典故?"他指向雾中血色山岩,"当年南诏巫女在此殉情,血浸透崖壁三百丈。"

宋懿安仰头,眸光流转中映射出钊翮略带疲态的脸:"可惜明日朝阳升起时,这崖壁要再饮百人血。"

她袖中暖炉贴着钊翮冰凉铠甲,呵出的白气氤氲了彼此眉眼。

钊翮低头嗅她发间沉水香,目光却越过雾霭望向善阐城方向。那里此刻应有闲言碎语掠过城垛,将换俘的消息送进某扇雕花窗。

翌日,晨光刺破勐乃河谷的浓雾时,双方人马已在圣女崖下列好了阵。赭红色山体被朝霞浸染如凝血,昨夜暴雨冲刷出的新鲜裂痕从崖顶蜿蜒至谷底,像天神劈落的刀斧。

溪峒蛮的牛角号撕开雾气,百名短小精悍的藤甲兵目光炯炯盯着对面牢车里锁着的大将蒙骁。他们腰间悬挂的毒箭囊随步伐晃动,碰撞声惊起崖柏间的血雀。玄甲军阵中,兖王铁骑的护心镜折射着冷光,绣有"璋"字的猩红旗幡垂在凝露的空气中,旗角铁坠不时磕响鞍鞯。

钊翮勒马立于阴影交界处,冷眼瞧着被手镣脚链束缚的赵丞珏由几个蛮子推搡着来到阵前,虽浑身透着血迹,脸上也无有好处,钊翮任是觉得这小子命好。

“四个,换一个,三车盐。”溪峒蛮的小统领拎着赵丞珏的后领子,操着并不熟练的官话,语气中尽是不耐和着急。

赵丞珏抬头看了看,眼前人生得极为矛盾。眉峰如淬火唐刀斜飞入鬓,偏生眼尾天生微垂,不笑时似慈悲佛陀低眉观杀业。一道疤自他左额角劈裂眉尾,生生斩断本该温润的卧蚕,倒让那对映着血色朝霞的眼瞳更似雪原饿狼。

分明是浸透血气的杀星,偏被滇南的雨雾酿出了三分醉玉颓山的况味。

宋屹璋端坐墨骊马上,玄甲削薄贴身,反将宽肩劲腰衬得愈发利落。

"用四个战俘,就为了就换这个没用的东西?"宋屹璋嗤笑出声,握着缰绳的手背青筋微隆。战马不安地踏碎几粒碎石,兖王挑了挑眉,“三车盐也太亏待你们了,不若本王做主,给你们一十三车,如何?”

溪峒统领焦躁地扯动锁链,赵丞珏被迫踉跄半步。这个角度恰好望见宋屹璋侧脸,明明下颌绷紧如拉满的弓弦,偏生垂在鞍边的左手还闲散地转着枚青铜虎符,仿佛眼前不是生死换俘,倒像在茶马市掂量一袋盐的成色。

秦王嘴里,害死父亲的凶手。

赵丞珏死死瞪着那兖王,却不想身后人蓦地送开了钳着他的手,一时脱力,竟直直栽倒在地。

他不解,拧头一看。那傻缺蛮子竟真的心生动摇,用一串听不懂的方言和身边人交谈了起来。

兖王策马离了玄甲军,不过须臾,便挥剑砍下了那小统领的项上人头。“他没用,你没脑,不愧是蛮子”

两军对垒时,钊翮自阴影中挽弓搭箭。骨节分明的手背暴起青筋,弓弦绷紧的嗡鸣声中,他眯起左眼,高起的眉骨压出一道阴鸷褶皱。白翎箭矢追着崖顶扑棱的溪峒信鸽破空而去,箭尖穿透羽翼时炸开一蓬血雾。

咻。

伏兵黑潮自山坳涌出,钊翮悄然收弓。箭囊映着满地血砂,恍如郁珂逃离那夜,折梨院外扫落的带血梅瓣

前来换俘的百来号溪峒蛮子,全军覆没。

喊声渐平,宋屹璋没给被抬走的赵丞珏一个眼神,只驱着马到了钊翮身边。

“国公爷算无遗策,怎不见金丝雀入笼?”兖王身下墨骊打了个响鼻,哪怕身经百战,也似是不愿多嗅这尸山血海的气味。

“没中计才是阿虞,”钊翮抚过染血箭羽,盐砂随风扑向深谷。他望着善阐城方向腾起的狼烟,眼底晦暗翻涌。

那些刻意泄露的俘虏消息,不过是告诉郁珂:纵隔千山万壑,执棋人依旧是他钊翮。

“速速下一步吧兖王。”郧国公驾马踏过蛮族统领的残旗,听凭山风卷着腥气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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