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装糊涂终于还是没有伪装成功,合适的氛围,合适的场合,合适的人选,以为氛围这种东西可以让人蒙混过关,但终究只差临门一脚却被识破。
无奈的回归现实。
人无法欺骗自己的内心。
两个人的距离回到了安全位置,花朵散落一地,没人去捡。
卓烟桥垂头,“是我表现的太明显了吗?需要你这么直白的告诉我。”
“我们不该这样。”
“不该怎样,不该想吻你?”
听到这个字眼,南鹊浑身瑟缩了一下,这个地方他没办法再待下去,心脏开始乱跳一通,心慌直逼嗓子眼。
卓烟桥眯了眯眼,看穿了南鹊的心思,他又想逃。
“南鹊,谈吧,就现在谈,我忍的够辛苦了。”他抓住南鹊的手腕,把人往跟前带。
“没什么好谈的。”
“怎么没有,我心里的疑惑太多了,可是我该以什么立场去问你呢,太犯贱了。”
“那我就贱这么一次,你告诉告诉我?”
卓烟桥自知自己是含蓄了,自从南鹊出现在他视野的那天起,到如今他所做的哪一件事不是犯贱?可是呢,就算如此,他也没有知道任何事情的答案。
南鹊抬头,直视那双深情眼,即使目光聚焦在他一点上,他也感受不到丝毫温情。
“卓烟桥,你是没清醒吗?好好睡一觉吧,你太累了。”他转身就要走。
却举步维艰。
“南鹊,你根本忘不了我。”
“你微信头像的那只小猫,是我拍的。”
南鹊身子一僵。
“我只是觉得比较可爱而已。”
“所以,你还记得是我拍的。”
“你要是介意,我可以换掉。”
“南鹊!”卓烟桥放大了音量,声音有些抖,“你知道我在意的不是这个。”
“你走的时候我想了很久,我不明白,你为什么突然要和我说分手,没有任何预兆,没有给我任何提示,你只是下达了一个通知,我只要确定就好了。”
卓烟桥清冽的声音在南鹊背后掷地有声,南鹊不自觉握紧了拳头,使自己的身体保持平衡,他的身子开始发冷,温度蔓延到嘴唇,那个声音离他越来越近,直到手指被人勾住。
卓烟桥小心翼翼的缠住南鹊的手指,“因为你不信我,因为我是废物,你断定了我对你的离开注定无能为力。”
“所以你轻飘飘留下一句分手,供我一个人消化,反正我这种没用的人你没必要花太长时间纠缠。”
“是啊,你想的没错,我就是废物,就是小丑 ,你做的对。”
“你是小鸟,到哪都可以飞,我就是一座笨桥,你累了就歇歇脚,开心了就多逗留会,看到好玩的了又扑棱扑棱飞走,我只能在原地等待,等你回来。”
“我会期待着,会不会哪天你会想起我,飞回来看看我呢。”
“所以,为什么回来?”
南鹊身子躬了躬,快找不到受力点,他从牙缝里透露哀求,“求你了,别这么说。”
“为什么不说,因为我说的是实话吗?戳破你的真实想法了?”
“我没有。”南鹊苍白的辩解,毫无说服力。
“我太没用了,没用到你没必要给我分手的仪式,所以,为什么突然回来?”
“是断定我对你还有感觉吗?”
“是觉得这样很有趣吗?”
“你有看别人对你着迷的兴趣吗?”
他一句一句的施压,努力睁着眼,眼眶周遭是一片红,衣服湿了干,被他的汗水再次浸湿。
摸索着南鹊的手指,再慢慢的覆上手背,温度更低,甚至可以说是冰一般的触感。
好像不是那么对劲了。
南鹊不回应,不反驳,只是佝偻着身躯,不过二十来岁的年纪,此事的姿态却像极了一个年迈多病的老人。
感觉下一秒就要落成一地碎片。
“南鹊?”卓烟桥终于意识到了些什么,冰冷的指尖不再受他的控制悄悄溜走。
“南鹊?”他急不可耐,掰过南鹊的肩膀,使他面朝自己。
汗流不止。
是虚汗。
南鹊没办法再支撑他残破的身体,现在的他逃无可逃,更准确的来说是连逃跑的力气也没有,一只手捂住心脏,张着嘴明明已经在大口喘气,却怎么也呼吸不够。
他躬着腰,弯着腿,缓缓下坠。
卓烟桥抓着的肩膀不停坠落,他便跟着下落,直至两个人都坐到了地上。
“南鹊?”他的声音不自觉的变轻,转变成了他自己都意识不到的关切音色。
南鹊却好似是听不到了,他的眉眼皱成一团,汗水从太阳穴往下流淌,连鼻尖上也挂着虚汗,眼睛半阖,睁开都需要好大的力气,捂着的胸口剧烈起伏,能听到从他胸腔里发出的沉闷嘶哑。
脸颊憋的通红,明明他已经在很努力的呼吸。
是一条不小心跳上陆地的鱼,濒临死亡。
卓烟桥触碰到的是一副几乎是软烂的身体,松垮至极。
恐慌的情绪覆盖一切,整个人失了空,捏在南鹊肩膀上的力气愈发用力,几秒的灵魂出窍,他才终于明白。
换气综合症。
卓烟桥把人往身边带,几乎是圈住的姿势,听到南鹊快蹦出来的心脏。
他轻轻捂住南鹊的嘴,感受到炽热的唇,很快掌心一片湿润。
他的心跟着起伏不定。
“南鹊啊,你慢慢呼吸,不要急,能听到我说话吗?吸气,呼气,吸气,呼气。”
不厌其烦的重复。
“阿鹊,慢慢呼吸,就这样,很好,慢慢来,嗯,慢慢的。”
“不要害怕,南鹊,不要害怕,不怕不怕。”
如此往复。
吓坏了吗?是被自己吓到了吗?
南鹊的胸口不再起伏的骇人,眼里多出一些光投向卓烟桥,再暗下去。
终于掌心的那团湿热降下去了,逐渐归于平静。
南鹊眼里的浑浊逐渐散去,但终究是累了,倚靠在卓烟桥的肩上。
南鹊的虚汗渐渐止住,卓烟桥大汗淋漓。
现在呼吸不顺畅的成了卓烟桥,却还是硬撑着,眼神失了焦,似乎刚刚历经一场生死殊斗。
南鹊温顺的伏在他的肩膀上,他一下一下的轻轻拍打着南鹊的后背。
嘴里不停念叨:“没事了,没事了……”
像是在安慰南鹊,更像是安慰自己。
所以那天在停车场,也是如此吗?他后来又是怎样独自一人熬过去的呢?先硬撑?再吃药?
而这两次的导火索都是他卓烟桥。
所以,他不在的日子里,南鹊过的可能真的不好,不过现在,又因为他,变得更糟。
再后来,卓烟桥嘴里的字变了字样,成了“对不起”。
黑夜来临,来不及关上窗帘,月光浸润进来,使得房间里不是那么昏暗。
两个人叠在一起,南鹊在卓烟桥的怀里温顺的像只猫,不过肩膀那处还是止不住的轻轻颤动,卓烟桥手上动作不停,自上而下的抚摸南鹊瘦削的背,心神不宁的他摸到南鹊的额头,温度正常,赎罪一般的闭了闭眼。
与刚刚情绪失控的他判若两人。
刚刚还在他肩上轻轻蹭动的人突然没了动静,卓烟桥心里再次一落。
轻轻掰开南鹊的身体,睫毛下一道阴影,呼吸恢复正常,是熟睡了。
卓烟桥侧头,左肩膀上的布料紧紧贴合在肌肤上,被浸润成深色。
愣神了会,卓烟桥把人抱回了房间,南鹊的头发被蹭的乱糟糟的,下面的脸终于恢复了正常的血色。
卓烟桥伸手捋了捋那乱乱的刘海,指尖轻轻滑过南鹊的侧脸。
他好像突然成了哑巴,声带发不出话。
接着他俯下身子,闭上眼,额头相贴。
侧目,枕头旁边是一罐显眼的白色药瓶,更是沉默。
卓烟桥轻轻关上门,背靠着墙,失重一般滑落在地。
他看着紧闭的房门,想了想,往旁边挪了点身子,用些许狼狈的姿势把门开了一条小小的缝,月光渗进去,却照亮不了他。
就这样,他在门口守了一夜。
中间不小心打了个盹,脑海里立马浮现南鹊那呼不过气窒息的模样,疲乏的身体被强制开机,透过缝看上一眼,虚惊一场。
终于捱到了清晨,房间里澄澈起来,南鹊推开门,便看到坐在旁边的卓烟桥,肉眼可见的倦怠。
他被吓了一跳,后退一步。
卓烟桥先他一步反应过来,“你醒了。”他撑着地面起身,声音是久未开口的嘶哑。
“我去做早餐。”
卓烟桥和南鹊都对昨晚的事只字不提。
“抱歉。”
吃过饭,两个人同时开口,气氛微妙,卓烟桥别过脸,“你不用道歉,昨晚是我的不对,揪着以前的事不放,我太幼稚了。”
“我没觉得……”
“不说了,翻篇吧,”卓烟桥扯了扯衣领,“身上有点难闻,我洗个澡再走可以吧。”
“谢谢。”他说。
洗完澡,卓烟桥换了套黑色白条纹的运动套装,很有朝气的穿搭,却还是难以掩盖他眼神里的疲意。
“那我就先走了,你好好休息,我不在,你应该不用太吃药了。”
“那吉他……”南鹊不好意思的提醒,或许他是想利用这茬留住他。
卓烟桥抓了抓头发,“我可以先放在这吧,麻烦你再帮我保管一段时间,最近学校我去的少,学业落下的有点多,所以之后我不会再来了,你放心,如果要来,我也会在手机上和你提前说。”
“所以,希望你不要把房子再租给别人,房租我会照付的,拜托。”
“嗯,如果你有事也可以打电话给我,24小时开机。”他一口气说完。
卓烟桥摸上门把,还欲张口,但终究只留下一句,“走了。”
地上的满天星已经被人收拾起来了,南鹊四处打量都找不到,终于是在垃圾桶里看到了踪影。
书房里,吉他安静的躺在桌子上,旁边是散落一片的画纸。
上面画的都是人,仔细比对,会发现那些人像特征相同。
高挑的鼻梁,和那双只看上一眼就让人心醉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