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拂心里想着事儿睡不着,干脆搬了把椅子坐在榻边守着男孩,就着烛火翻看《万物志》。
屋外星空璀璨，流银泻辉，热闹过后人们带着一日的疲惫欢愉早早地进入了梦乡。
忽然室内微暗烛火摇曳，君拂看了眼烛台，发现不过半个时辰的功夫房内剩余蜡烛已经燃尽了。遂放下书起身，拿出几颗夜明珠，在最后一点火星子灭之前放入烛台上冷却凝固的烛泪中。
几颗夜明珠驱散了暖黄的烛光，光线皎洁柔和似月光，比之前更亮几分。
君拂看书看得入迷，一夜时间眨眼而过，余光看见天色泛滥。看了眼男孩，动了动微酸的脖颈，将书放在凳子上，起身来到窗前推开窗子。
天边缀满星辰的黑纱正在撤去，湛蓝朦胧的轻纱就着涔云缓缓铺展。
撒扫丫鬟小厮们已经起身，穿梭于林中安静地忙碌着。
鼻尖充斥着淡淡的玉兰花香，君拂猛吸了几口，醒了醒神后关了窗子，转身却见小男孩已经醒来，靠着枕正拿着《万物志》翻看。
“你这书不似凡物。”
男孩看君拂倒过来也不慌，又翻了几页，直到对方走到跟前了才合上，恋恋不舍地递给君拂。
君拂接过书，指尖一烫，正要呵斥他做了什么手脚，只见白光一闪，手中的书已不见踪影，而一旁却多了个穿粉裳的小女娃。
“书灵！”
“阿书？”
君拂和男孩同时惊讶道。
[嘿嘿，是我。]
小女孩双手抱胸，高昂着下巴开口，君拂听着那熟悉的声音，又高兴又惊讶。
“你能化形了？可是怎么会这么突然？”
难不成是因为这些时日带着她记录了些人族之事，夯实了她的修为？否则怎的几日功夫就化形了？
君拂觉得自己的想法太过荒唐，可她又想不到其他原因。
[唔，不知道，就感觉一股暖暖的气息，然后就想出来，然后我就化形啦。]
帝书摇了摇头道，至于为什么突然会有很急切想要出来的想法，她也不知道。
说罢转头看向男孩，问道
[对了，你叫什么？]
“我叫苏言。”
也许是看着同样小小的帝书，与他是同龄人的缘故，君拂感觉男孩在面对帝书的时候明显更放松。
帝书念叨着低头思索了会儿，忽然低叫一声，拍手道
[苏言…苏言…唔…啊！没听过，不认识。]
“你既然不认识那叫什么？”
君拂没忍住翻了一个白眼，刚刚看她激动的样子，还以为她是想起了什么。
帝书看向君拂，一脸疑问
[咦？你没听出来我是在疑惑吗？]
君拂扶额，不想搭理她，干脆问起小男孩来。
“你见过我师傅？”
“嗯。”
“他在哪？”
听到这话，苏言疑惑的看着君拂道。
“嗯？我不知道。”
“那你还说见过我师傅？是什么时候的事？”
“…曾经，距现在已经很久了。”
不等君拂再问，苏颜已经察觉不对，反问道。
“你不知道你师傅在哪里？”
君拂一顿，不快道
“…不知道，前一阵子刚来这儿，我们就被人群冲散了。”
苏颜目光古怪的看着君拂
“这么多天了，你没和你师傅联系过？”
君拂摇头
“为什么？”
君拂还是摇头，道
“没法儿联系。”
苏颜不解，在君拂和帝书之间来回扫视，只见两人齐齐摇头。
“没法儿？那你们来人界可是要去什么地方？没想着过去看看？”
君拂干咳一声，道
“咳，我也不知道。”
一室寂静，苏言不由扶额，要不是确定君拂身上确实有帝君的气息，他也不会跟着她，可是没想到居然是这么个情况。
“我成为师傅的弟子也才几日功夫，师傅还未来得及教导我什么就来了人界…”
苏言闻言转头看向帝书，这小姑娘，此时正欢快的吃着桌上的果子，遂语气温和道
“咳咳，帝书姑娘，你也不知道寻找帝君的方法么？”
帝书吃了满嘴鼓着腮帮子，闻言，道
[我？我知道啊！]
君拂惊讶，忍不住叫出声来，察觉失态又压着嗓音道
“你知道？你不早说！”
[害，告诉你没用。]
在两人不解的目光中，帝书打了个响指，指尖变幻出一只传讯灵鸟，道
[用灵力唤醒它，随后心里默念帝君的的容貌和想说的话，最后对着它吹口气就好了。]
君拂伸手将灵鸟引到手上，照着帝书说的，事毕吹完气后，就见灵鸟蹭了蹭她的手，转头向着窗户飞去。
君拂心里一喜，脸上还来不及扬起笑脸，却见它还没到窗边就消散了。
帝书耸肩摆手道
[喏，就是这样。]
君拂满是不解
“这…这是怎么回事？阿书你再唤一只出来，我再试试？”
帝书吃完果子，又抓了把果脯塞嘴里道
[你再试多少次都是没用，别白费力气了，你没法驱使传讯灵鸟。]
“你也不行？”
帝书又变幻出一只灵鸟，看着它也是一脸困惑。
[我也不行，我早就试过了…说来奇怪，以前也没有出现过这种情况呀。]
君拂道
“那还有什么办法？”
[没有。]
帝书说着坐在桌上，手里抛着几个果子，一派从容
[我们就随遇而安呗，时机到了帝君自会来寻我们。]
君拂指了指一旁的苏言，道
“等会儿，这不是还有一个吗？”
苏颜错愕的瞪大了眼睛，指了指自己摇头
“我？我不行，我受了重伤，又被仇家追杀。若这灵鸟身上带着我的灵力，极有可能会被他们发现，反而追踪过来。”
说着眨眨眼睛，故作可怜道
“难道你们忍心我一个孩子落入他们手里吗？”
君拂看着苏言那张眨巴着大眼睛的可爱脸蛋，忍住想捏一把的冲动
“你少来这套，我观你非人非妖，谁知道你是个真娃娃还是个活了不知道多久的长不大的老妖怪，还说自己是孩子，你害不害臊？”
[噗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帝书在一旁听着乐得直笑。
“你…哼。”
苏言红着脸也不知是恼的还是被说中了心事，瞟了眼笑开花的帝书，冷哼一声到底没说话。
“咳咳，说回正事，找不到师傅的话，我们免不得要在人界滞留一番。我如今借宿在这玉黛楼颇有不便，帝书倒是好说，她可以变回原形放入我的乾坤袋中避开她们，但我怎么向她们解释一夜之间凭空多出的一个孩子？”
君拂说话时走到颜苏面前弯腰双手撑膝，与他视线齐平，苏言也看着她，二人异口同声道。
“所以，你得离开了。”
“所以呆在这不是长久之计，我们得离开这。”
？？？
苏言问道
“单我离开？你们不和我一起离开？”
“不。”
“为什么？”
君拂只觉莫名，冷笑反问
“我为什么要和你离开？我们只有一面之缘，甚至连你身份，名字是真是假也无从得知。况且你说是我师傅的故人，我怎知你这个故人是个什么成分？毕竟仇人也是故人，谁知道你是不是和我师傅有仇，找不到我师傅，得知我是他弟子就接近我要对我不利？”
苏言皱眉，似乎也觉得自己的要求太过突兀，且君拂的怀疑也不无道理，抿抿唇保证道。
“你师傅与我有恩，所以我绝不会害你，这点你可以放心…你若是还信不过我，我可以立誓。你我都是修行之人，应当知道一旦立誓，有天地法则之力约束，我必恪守不违。”
君拂不置可否，只冷眼看着苏言起誓后，天边响过闷雷，一道金光钻进苏言额头消失不见。
见誓言已成，苏言叹了口气看向君拂
“现在你放心了，那么现在我们可以离开了吗？”
“不行。”
“为什么还是不行？”
这次君拂没说话，帝书开口了，看着苏言很是疑惑。
“你为什么非要跟我们一块儿？”
她和君拂心意相通，虽然想不通君拂为什么要让她来问，但还是照做了。
“我之前说过我受了伤，你身上的气息隐藏的很好，应当是有什么法宝在身，在你身边我感觉会安心些…况且我也有事想找你师傅，你师傅常年不见踪影难以得见，但若在你身边我见到他的机率总大一些。”
这没什么好隐瞒的，所以苏言痛快说了，随后又问
“你们是怎么想的？”
“不离开，这里还挺有趣的。而且我付钱了，房费很贵！！”
君拂依旧拒绝，心里琢磨着其他事。
苏言闻言心头一梗，似乎没想过君拂是为了这个理由，被三番两次的拒绝已经令他不太愉快，想了想还是道
“那我也不走吧，这片林子很茂密，有不少空置的院子，我平日可以躲里面，等晚上再出来。”
君拂听闻认瞥了眼苏言，方慢悠悠开口。
“行，不过你不用躲着，等会儿你隐身随我一起出门，然后我带着你光明正大的进来。”
帝书疑惑
“这样能行？她们不是不喜欢有外人进来吗？能同意？”
君拂看了眼苏言和帝书转头看向关着的窗户眼底意味不明，末了笑道
“她会同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