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晓守了寒霜宁一夜,不时地用冷水沾过的毛巾擦拭着他额头上的冷汗。
天微微亮时,寒霜宁的烧终于退了下来,暮晓也总算松了口气。
“暮师兄,早啊!”欧阳念端着脸盆进来问候道。
“欧阳师妹早!”暮晓寒暄道。
可能是由于昨晚手忙脚乱的关系,他竟没发现这位叫欧阳念的小姑娘竟比刚来时开朗了许多。
“昨天你们俩可把我吓坏了。”欧阳念放下脸盆拧着毛巾道。
暮晓不好意思地道“实在抱歉!”
“你醒了就好。”欧阳念又抚上了寒霜宁的额头道“看来寒师兄的烧也退了。暮师兄,你要不先回去休息吧,这里有我。”
见寒霜宁已经没有什么事了,暮晓“嗯”了一声,准备离开。
不过才迈开几步,他又停了下来。
欧阳念察觉到了,问道“师兄,还有别的事么?”
暮晓这次显得有些支支吾吾的。
“上次拜托给师伯的那位姑娘,她,她的眼睛…”
“您说言姑娘吧。”欧阳念接话道“她的眼睛虽还未痊愈,但模模糊糊间已经能看到东西了。”
言轻能看见了!
这也算这几天来唯一听到的好消息了!
“师父虽然有事先离开了,不过走之前他已经把药都配好给我了,说只要按时给言姑娘的眼睛敷上,不出七日,她的眼睛就能痊愈了。”欧阳念继续道。
“太好了,谢谢!”
离开药坊,暮晓一刻不敢耽搁地来到措苑,措苑的门敞开着。
来到门口,暮晓反而放慢了脚步,轻轻地透过房门往里看去。虽然现在是白天,但是言轻的房里却点着一支明亮的蜡烛,蜡烛发出的微光将言轻的脸照的通红,但她自己似乎并未察觉到火光带来的热度。
就这样静静地托着腮感受着,好像面对这支蜡烛,面对它所散发出来的光,怎么看都看不够一样。
“有这么好看么?”暮晓走近道。
言轻微微抬眸,眼睛一下子离开蜡烛的光圈好像有些不太适应,但模糊间还是看到眼前站着一个人。
“暮...暮晓?”
虽然言轻对于他的声音已经十分熟悉了,但突然一个大活人出现在她面前,一下子还是有些恍惚。
只见眼前这个人影,微微地点了点头,笑了笑道“怎么,听不出我的声音了?”
话音刚落,言轻已经起身抱住了他。
面对这突如其来的拥抱,暮晓措不及防,只能愣愣地张着双臂。而此刻他的脸蛋,竟比言轻刚刚被蜡烛熏烤过的还要红。
原来这家伙并不是没认出自己的声音,而是怕抱错了人所以才多问了一句。
“谢谢!”言轻在他的怀抱中情不自禁地道。
充满笑意的眸子配上她那梨花般的酒窝,简直浑然天成地恰到好处,暮晓竟一时有些看傻眼了,也不知道这个家伙这几日到底跟多少人说过这个词了。
“咳...咳…”
暮晓回过神来,清了清嗓子,把言轻拉开,自己给自己倒了杯水,迅猛吞下,一杯入喉后,他道“你说谢谢我,怎么谢?”
说这话的时候,暮晓不敢再去直视言轻,因为哪怕是模模糊糊,她也是能看得到了。
“这个…”这下轮到言轻为难和犹豫了,自己有的都是一些胭脂俗粉和绸缎,送送各位师姐们倒还好,如果是暮晓的话,那应该送什么好呢。
见她如此认真的模样,暮晓冷不丁地一笑,捂了捂肚子,半开玩笑地道“现在有人能请我吃顿饭就好了,如果还是城里最好的酒楼那就更好了。”
“好啊,好啊,就去你们扶桑城最好的酒楼吧。”言轻顿了顿,又道“顺便…”
暮晓见她欲言又止的样子,大致已经猜到七八分了,接过她的话道“顺便再去城里看看你爹,对么?”
“嗯!”言轻欢快地道“爹最近一直在城里忙着开当铺的事,都还不知道我眼睛能看见了,我想回去给他个惊喜。”
那还等什么,择日不如撞日!
暮晓刚刚起身,眼看言轻的身子未免单薄了些,顺手给她披上挂在屋里的红色斗篷,还温柔地帮她打结。
这动作如果放在言轻还是眼盲的时候,倒也没什么。可是放在现在,未免稍显暧昧,言轻想起了戚月口中的“男女授受不亲”,脸瞬间炸红了。
“我自己来吧。”她转身道。
暮晓的手停在了半空中,也发觉了自己的唐突。支支吾吾地道“我…在门口等你。”
......
暮晓捂着自己的胸膛来到门口,做了几个深呼吸后总算平静了下来。
忽而一片花瓣抚过他的脸庞,他抬眸望去,是由他亲手栽种的扶桑花,不过现在已是花瓣凋零了。
花开正盛的时候她看不到,等到她能看到了花期已过,真是可惜了。
此时身披斗篷的言轻已经来到了他的身边,同样望着光秃秃的扶桑树,同样略过一丝落寞。
暮晓看在眼里,道“走吧。”
说着转身往门口走去。
“哥哥,你不御剑么?”言轻在其身后问道。
“今天不御剑!”
......
暮晓沿着曾经来时的路一步步陪着言轻下山,虽然言轻已经能看到东西了,可是离开盲杖的她,脚程明显比之前慢了许多,没走几步,她都要将眼睛闭上歇会儿,不然下山的台阶就好像堆砌在一起一样,重影在她眼前。
暮晓也迈着与她相同的步伐。
言轻抬眸看向暮晓道“哥哥,要不你还是御剑吧?”
言轻真怕耽误暮晓的时间。
只见暮晓不急不缓地道“不急,慢慢走,慢慢适应。”
当快到山脚时,暮晓停下了脚步,言轻也随他停了下来,抬眸间,竟被眼前的光景震撼了。
虽然扶桑山脚下的扶桑树与措苑里的那株一样,都已经飘飘零落,枝头光秃秃的。但在树下,却积了一层厚厚的花瓣,微风一起,花瓣盘旋在空中,形成了一片粉红色的花海。
而在言轻眼前,根本分辨不出这漫天的花海是长在树上还是飘落在空中,只见满目都是粉红色的浪潮。
她带着不敢置信的声音道“哥哥,好美!”
她的目光久久未曾离开。
暮晓未应,只是在心里道:喜欢就好。
不知为何,此情此景,让暮晓一扫几日来的疲惫与惆怅,静静地守在她身边。
而在他们身后,素依人也将一切净收眼底,其实在他们踏出措苑的那一刻,她就已经跟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