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里斯蒂娜的耳膜在水压中嗡嗡作响。

她悬浮在海洋研究所的最底层，面前是破碎的水族箱。海歌原型体的躯体已经消失，只剩下数十根数据线像海草般漂浮，末端连着被暴力扯断的接口。淡蓝色的营养液与海水混合，在世界树根系的照耀下，泛着珍珠母贝的光泽。

"频率匹配完成。"

机枢的声音通过神经传导直达耳蜗。克里斯蒂娜转动机械右眼，看到自己的视网膜上叠加着两组波形——上方是童话维度里海歌的歌声频率，下方则是刚刚从原型体声带标本中提取的原始振动图。两条波线正在缓慢重合，误差率仅0.7%。

一根数据线突然缠上她的手腕。克里斯蒂娜本能地后退，却发现这是海歌原型体留下的最后信息载体。线头刺破她的皮肤，直接将记忆输入神经系统：

实验室的白色灯光下，人鱼演员被固定在采集椅上。她的声带表面贴满电极，而观测局的技术人员正在调试某种克里斯蒂娜从未见过的设备——不是声纹采集仪，而是意识传输装置。屏幕上的标题赫然写着：【CR-7项目：意识体移植实验】。

"他们不是要采集歌声......"克里斯蒂娜的声带痉挛，差点呛水，"是要把她的意识整个移植进童话维度。"

记忆画面突然切换。人鱼演员在最后一次清醒时，对着隐藏摄像头说了句话。虽然水压让声音失真，但克里斯蒂娜的机械眼读出了唇语："告诉小克里斯蒂娜，真正的歌声不需要声带。"

研究所的钢结构突然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世界树的根系正在撕开外墙，太平洋的海水形成漩涡灌入。克里斯蒂娜抓住最近的根系，任由它将自己带向安全区域。在上升过程中，她看到令人震撼的一幕——

无数发光的海洋生物聚集在根系周围。水母、磷虾、甚至一头幼年座头鲸，它们按照特定频率闪烁，完美复现了海歌的歌声波形。这些生物光点汇聚成巨大的音符，撞击着研究所的主服务器。

"生物共振......"机枢分析道，"她在用整个海洋唱歌。"

当克里斯蒂娜浮出水面时，黎明的第一缕阳光正照在海岸线上。世界树的根系在这里形成天然堤坝，将污染控制在最小范围。她躺在沙滩上喘息，机械眼自动播放着刚接收的最后一段画面：

人鱼演员在意识被抽取前的最后一刻，将某种纳米机器人注入自己的声带组织。这些微型机器人在标本保存期间不断复制，此刻正通过海水传播到整个星球的海洋系统。

"不是移植......"克里斯蒂娜突然坐起，"是备份！她把意识备份在了所有海洋生物的记忆里！"

观测局的直升机群从远处逼近。克里斯蒂娜潜入水中，看到令人窒息的美丽景象——数以万计的发光鱼群组成海歌的面容，对她眨了眨眼，然后消散在洋流中。

潮水退去时，沙滩上留下细小的金属颗粒。克里斯蒂娜收集起它们，在掌心拼出一个坐标：北纬47.6°，西经122.3°——钟表博物馆的位置，永寂原型体的封存处。

机械眼突然收到新信息。克里斯蒂娜抬头，看见云层中若隐若现的世界树冠上，浮现出人鱼演员最后的话语，由飞鸟群组成的字母拼写着：

"当所有孤立的音符重聚，

海洋将教会陆地歌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