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天，林羡每次给自己加练都会看见陆扶里，甚至练到最后整个冰场上只剩了她们两个人。她在这边一下一下接连不断地摔倒，陆扶里那边却一片岁月静好的模样。

林羡抬眼，看了看陆扶里，没有说话，但也深呼了一口气，没再与自己的冰鞋作对。

“练3A别着急啊，你爬起来就摔爬起来就摔，不疼吗？”

陆扶里说话的语气很轻，但听在林羡的心里却格外的刺耳，不就是跳出来了一个3A，还能管上她练习了。

林羡也不知道在和谁怄气，违心道“还好，我不觉得”。可实际上呢，疼得要命，她严重怀疑再多摔几次自己的骨头就要散架了。

顺着陆扶里的目光，林羡把自己扶着腰的手放了下来，装作没事人的样子，向前快走了几步。

陆扶里歪过头轻笑出了声叮嘱道“回去之后记得喷药，要不然明天上训的时候浑身都疼。”

林羡有种自己的小动作被看透的不好意思，对于陆扶里的关心说出的话都带着质疑和不满“陆天才怎么这么清楚，看样子为了练3A也不少摔吧。”

话音落下的后一秒，林羡就反悔了，她的嘴又一步的快过了脑子，说出来的话也都是充满着怨气的。

陆扶里不傻，当然能听出这话里的语气，但他也不恼。“原来对我说话夹枪带棒地是因为我比你先做出了3A啊。”再配上一恍然大悟的表情，好不夸张。

林羡被说中了心思，不愿再说话，只一味地收拾自己的行李，巴不得下一秒就赶紧离开。

“你肯定也能做出来。”

林羡停住了手中的动作看向了了陆扶里，只见他点了点头“张教练天天挂在嘴边的小天才，肯定能行！”

林羡的嘴张了半天，才蹦出来“谢谢”两个字。陆扶里好像和林羡想象中的狂傲自大、桀骜不驯有所不同。

那天之后，每天在冰场的加训成了两个人默契的日常。从林羡不住的回怼，到两个人心平气和地聊天，再到两个人可以交心地分享一切。或许，这就是两个顶着天才头衔的人必然的轨迹。

这天，林羡的兴致十分低落，还未到闭馆的时间，就已经坐在了凳子上休息。一直到陆扶里也结束了他的训练，坐到了林羡的旁边，她才犹豫着暗暗搓了搓自己的手，慢慢道“你说，你要是听见了别人说你坏话怎么办？”

陆扶里喝水的动作停下了。

“让她说去呗，要是别人说我坏话，那肯定是他嫉妒我。不过这很正常了，毕竟第一名我拿了那么多次，不被别人嫉妒那才叫做奇怪呢。”

“可是她说的都不是真的啊，我从来没有那么想过。”

林羡进队进的早，队里的不少姐姐们都很照顾她，但也有人不满她，说教练偏心，说她抢了名额……

她不理解，她的每一次成绩都是她辛辛苦苦清清白白得来的，她没有走后门靠关系，她的名额从来也没有抢过别人的。她不懂那些人为什么要说她，几个人凑到一起好像突然就有了理所应当批判别人的权力，全然也不问个缘由。

“那些说坏话的人一定不是你的朋友，既然如此，让她们说又怎么了，你也可以和我蛐蛐她们。如果能在比赛上压她们一头，让她们有气没处发就更好了。”

“你听见过别人说你坏话吗？”

“当然，这有什么。连白浩川这么好的一个人都能被人说，可见，被别人说才是一种常态。要真有能被所有人称赞的，那我还要怀疑他是不是一个人呢？还是什么妖魔鬼怪变得。”

林羡被陆扶里说话的语气逗得笑了出声，她想了想，小声地说“我之前好像错怪你了。”

“嗯？”陆扶里来了兴趣，他也想知道自己在别人心目中的第一印象到底是怎样的。

“我以为你会是那种很狂傲，眼睛里看不见别人。”

“怎么会这么想我。”

“你成绩好啊。而且…别人都这么讲。”林羡突然间反应过来了“原来这都是别人瞎说的！”

陆扶里没承认但也没反驳，好奇地继续问林羡道“那你现在觉得我是什么样的？”

林羡仔细地想了想。

“感觉你人很好，也很努力，不像别人所说的占着天赋连练习也漫不经心。我之前都没想到像你这样的天赋型选手竟然也会加练。”

陆扶里瞥了林羡一眼，不大满意的样子“切，我之前也一直在加练，只不过以前你每次来冰场走得都太早了没注意到我罢了。”

“真的吗！？”

陆扶里点了点头道“当然了，你从前还一直和你那个短头发朋友一起加练，对吧”

边说着，他对着林羡挑了挑眉，一副我说的肯定没错的得意表情。

林羡睁大了眼睛。是没错的，她之前的确经常同楚宁一起过来加练，不过从上个月开始楚宁的肌肉开始出现过度疲劳的反应了，也就只剩了她一个人。

“再说了，什么叫我这天赋型选手，你不也总给自己加练吗？小天才。”

林羡笑着道“那倒也是。”

“不过呢，别人评价我的也不是全都是瞎说的，我确实眼睛长在天上，平时说话也没个收敛。”对上林羡略感疑惑的眼神，陆扶里又笑嘻嘻地补上了下一句“当然了，这是对那些看不惯我的人……”

那时的陆扶里，天赋加狂傲就是最引人注目的标签。被人骂，也骂别人。让教练发愁，却也为祖国争光。他被别人怀疑过性格不好、品行不端，却从没有人敢质疑他剑指男子单人花样滑冰最高成就的决心。

林羡醒的时候，外面已经天光大亮。早晨十点多的光景，酒店外静悄悄的，冬风一如印象中的冷冽，偶尔路过的汽车鸣笛声则惊落了一树的雪花。

京城下雪了，林羡也该回英国了。

上飞机前，林羡收到了崔玉盈转发过来的一条视频，林羡没点进去看，大概率又是一些搞笑视频或者“一定要艾特给你最好的闺蜜”这种。

这是崔玉盈常干的事，两个人的聊天框里常常都是短视频的集合。

不过，这次林羡可是想错了。直到她下了飞机点开聊天框时才发现崔玉盈十几条接连不断的文字消息。

崔玉盈：这个京城悦凯俱乐部是不是你原来签的那个。

崔玉盈：这里面的那个教练可真不做人。

崔玉盈：你在这个俱乐部的时候没事吧。

崔玉盈：？？？

崔玉盈：要是你也被欺负过，现在说什么也要踩它一脚。

崔玉盈：上飞机了？

崔玉盈：下了飞机一定要回我消息！

……

点开视频，满耳都是一些骂人的脏话，从天上骂到父母亲人，林羡竟不知她曾经一直效力的俱乐部里竟还有这样的人渣教练。

看得出来视频已经经过了不少的转发，评论区里也已经热火朝天的骂了起来。

“这还是人做的事吗？哪个运动员不想赢，输了比赛就这么骂，谁能受得了。”

“对啊，要是心理素质不好的，指不定就轻生了。”

“就是教练不做人，输一场比赛就说别人是猪不开窍，满嘴喷粪。”

“还骂人家父母，哪个花滑运动员不是父母用金钱堆出来宝贝，要是父母知道自己的孩子被这么对待得多伤心。”

“京城悦凯俱乐部，建议严查。”

“支持，能容忍这样人渣的俱乐部指不定就偷税漏税呢。”

视频里的教练和运动员都被打码了，但林羡放大看，总觉得这个教练自己似乎见过。

微信提示音又响了起来，林羡才意识到自己还没有回复崔玉盈。

林羡：你放心，我的教练一直很好。

林羡：再说了，我要是被骂了，第一时间肯定会抱着你嗷嗷大哭的。

崔玉盈：那就行。

林羡又点进去了另一个群，这个群里面都是以前一起训练的队友们，有不少现在还效力在京城悦凯俱乐部。群里十分安静，死寂了一般。

上一次发言还是在一个月前，有人问要不要春节的时候聚一聚，回复的人寥寥无几，最后也都因有事、忙而搁置了。

京城悦凯俱乐部算是一个老牌俱乐部了，有雄厚的资金支持，教练员、场地、设施都是最好的，绝大部分优秀的花滑远动员都会将京城悦凯俱乐部作为她们的第一选择。林羡、白浩川和程万都曾为它效力，现役的许弋衡也签约在它名下。

很快，视频的下面又有人开始爆料。

“京城悦凯俱乐部想一家独大想疯了，干的不是人的事多了。骂过世界冠军，也把世界冠军逼到退役，它早晚有一天会遭报应的。”

这条评论的回复数量呈指数式般不断攀升，但说要爆料的人却再没有说过一句话。

林羡点进了这人的主页，发现是一片空白，头像没改，连名字也是一团乱码，一看就是一个新注册的账号。

林羡想了一圈，被骂过，被逼的退役的……

白浩川和程万是和她一起退役的，说的肯定不是他们。楚宁退役的早，但她是因为伤病。陆扶里不知道因为什么退役，但他压根就没签悦凯俱乐部，怎么着也不可能被骂。

自己熟悉的世界冠军都想一遍了了，不是他们…林羡也没有头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