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日后,公子白两人终于到达卫国楚丘。
楚丘城的城墙很高,甚至可以说是壮观。
公子白远远的站在城墙下,心里百般滋味。
经历了这么多苦难,终于到卫国了。
眼前浮现出母亲的脸,和她临死前拼死护住自己的画面。
“走!快走!去卫国找你舅舅和姥姥!”
“娘!”
“三公子快走!”
“师父!”
血,一滴滴,落映在他的瞳孔中。
一字一句,声声泣血,言犹在耳。
那一滴滴鲜红的血,和无数倒下去的尸体,终于铺红了他年仅十五岁的逃亡之路。
公子白掐紧了手心。
娘,我到卫国了,你可以安心了。
姬回雪上前轻声道:“小白。”
公子白回过神来道:“走吧。”
走到城门口下时,才发现卫国城门的守卫比曹国还严,直接说明身份求通融是没人信了,硬闯更是不可能。
姬回雪正在愁怎么进去时,公子白忽然拉住姬回雪道:“走这边。”
两人侧身先是进入了附近的一处叫石全石美的店铺。
店铺内都是一些稀奇古怪的小玩意儿,店主见有人入内,忙上前招呼道:“两位客官看一下,这里都是天南海北的稀奇玩意儿,平常地方可见不到的。”
公子白随手拿起一个奇怪的海螺,放在唇边吹了两句道:“这个怎么卖?”
店主道:“三百布币。”
公子白笑道:“有凤凰眼吗?”
那店主脸色一变,又打量了两人一眼,欠身道:“客官请稍等。”
店主转身进入后室,不久便又很快出来道:“主人请您内堂一叙。”
姬回雪便要随着入内,那店主拦住道:“这位姑娘请外面稍等。”
公子白对姬回雪点了点头,随着店主进入了内室。
片刻后,公子白才出来,又与店主交代了些话后,便拉着姬回雪道:“走吧。”
店铺内。
在两人离开后,店铺的帘子后探出了一只手。
同时,一把刀架在了那店主人的脖子上。
两人出了店铺,走在路上,姬回雪好奇问道:“小白,凤凰眼是什么?”
公子白道:“一句暗语。这里的店主每月会定期向宫内进贡稀奇玩意儿,但凡想要他帮忙向宫中传递或打听消息的,只要向老板买一颗凤凰眼,便可找老板谈生意。”
姬回雪道:“那我们现在去哪?”
公子白道:“回去,等。我已经把我们到达卫国的消息让他代传进去了,这两日舅舅和姥姥就会派人来接应我们。”
姬回雪点了点头道:“对了,小白,你刚才跟那个店主讲的什么话?我怎么一句也听不懂?”
公子白道:“卫国话。”
姬回雪打量了他一眼,忽道:“你对卫国很熟?”
公子白笑道:“是啊,我从小在卫国长大,我对卫国可能比齐国都熟。”
姬回雪有些诧异:“怎么没听你讲过?”
公子白目光悠悠看向远方,道:“我小时候身体不好,宫人到处造谣说我会给王室带来晦气,父亲就让人把我送出齐国。母亲为了保护我,四处求人把我送到了卫国。
记得刚来卫国那时才六岁,还不懂事,天天闹着要娘,姥姥和舅舅就天天抱着我,白天哄,晚上哄。
舅舅白天除了要帮姥爷处理朝政,晚上还要回去给我做木马,教我练剑。姥姥那时为了我,更是从来都没睡过一个好觉。
直到十二岁那年,父亲到处南征北战,想带儿子上战场,哥哥怕死不敢去,就建议把我召了回去。
我十二岁就跟着父亲上战场,母亲每天在宫里以泪洗面,后来好不容易立了战功,才被父亲接纳为齐国公子。”
姬回雪低声道:“所以你那时说,羡慕我生活在一个普通的家庭。”
说话间,两人已来到城墙侧边。
公子白忽然蹲下身子,在墙上画了个印记。
印记画完,公子白向姬回雪道:“走吧。”
黄昏时,两人回到前两日栖身的一处破草屋。
二人点了篝火,公子白坐在地上,拿了根柴木戳着火玩道:“也不知道师父现在怎么样了?”
姬回雪道:“不是已经留了暗号吗?应该会没事……”
话音未毕,耳畔忽然惊起了几只飞鸟的声音。
紧接着,传来了一阵训练有素的马蹄声。
十多名黑衣侍卫,策马飞奔而来,瞬息之间便到了破草屋前。
两人相视一眼,站了起来。
那群黑衣人走到破草屋门口,动作整齐划一,齐刷刷以剑抵地,单膝跪倒道:“表公子舟车劳顿,大王和太后派我们来接应您。”
姬回雪看着公子白,心道,这卫国人办事都这么效率?
果然是大国风范啊,他们前脚刚把消息传出去,这后脚马上就有人过来接了。
公子白不动声色道:“大家快起来吧,舅舅和姥姥还好吗?”
为首一人道:“是,老卫国公半月前刚薨了,新王正在筹备登位事宜,故不能亲自出来接应,望您不要怪罪。”
公子白一愕:“那姥姥呢?”
那人答道:“太后娘娘在忙着处理丧事。”
公子白明白了,难怪前些日子,卫国的接应人在寻香里出事后,后面便再也没人了,原来是卫国出了变故。
当下点头道:“走吧,先带我进宫看看姥姥。”
“是。”一群人点头起身。
公子白拉着姬回雪,一步步走出破草屋。
他走的很慢,很稳,仿佛无边夜色都随着他一起慢放下来。
静寂的黑夜中,忽然亮起了一道刀光。
这一道刀光快的就在眨眼间,若不是公子白早有防备,说不定就此丧命。
他本能的拽着姬回雪贴地一个纵身,险险躲过。
与此同时,公子白指间一道银光划出,空气中瞬间带起一股浓烈的血腥之气。
下一刻,一人捂着脖颈,直接跪倒在了地上。
鲜血顺着他的脖子还在汩汩的向下淌,他死死的瞪着大眼睛,不可置信的瞪着公子白。
公子白面色逐渐转冷,拉着姬回雪退开一步,站稳。
于刺杀而言,最重要是就是时机,时机错过了,再想把目标致死就难了。
夜空中响起了几声零碎的巴掌声:“三公子果然厉害,你们都退后。”
人群退后,为首走出一人,居然是连称。
公子白轻笑道:“连大夫在齐国放着好好的大夫不做,什么时候也有兴趣来卫国做杀手了?”
连称却不答话,用力一甩身后披风,纵身跃起。
只见黑影一闪,他的长剑已刺向了公子白的心口。
“阿雪,退后!”公子白将姬回雪向身后茅屋内一推,同时低身一个灵巧侧避,指间轻夹住了他的剑。
然后二指用力一甩,那剑竟然寸寸碎为了断渣。
公子白冷瞥他一眼:“这是什么玩意?这么上不得台面。”
连称长剑被震碎,又是一脚飞起,直踹公子白胸口。
公子白收住指间攻势,身子后撤避开,然而连称脚底间,却突然射出了一道锋利无比的飞刃。
公子白避开了这一脚,却没防备脚底射出的暗器,万分危急中,只得一个惊险滚地侧翻。
飞刃擦着他的衣襟,直接向破草屋内飞了进去。
公子白刚松了口气,忽然惊觉不对。
那刀片继续飞出的方向,正好对着姬回雪。
公子白的心,逐渐转冷。
原来刚才的不堪一击,是为了隐藏真正的杀招,真正的一击必杀在这里。
“阿雪!快闪开!”公子白想也没想,纵身扑过去,直接将姬回雪一起扑滚在地。
刀片擦着两人的衣服飞过,牢牢定在了远处的柱子上。
公子白将护在姬回雪头部的手臂拿开,虽然他躲避的及时,但右手背上也已经出现了一道浅浅的血痕。
血痕中,隐隐有一缕很浅的黑色。
姬回雪的头发,也被干净利落的削掉了一缕,缓缓在空中飘落而下。
下一刻,公子白缓缓站起了身子。
一道白色的身影腾空而起,银色的指间刃在月色的洗礼中,忽然光芒大盛,一时间竟不知道,到底是月色照亮了指间刃,还是指间刃照亮了月光。
银色的光芒笼罩了众人,在场人都不由自主的想要捂住眼睛。
这道银光,太刺眼了。
连称也不由自主的抬手遮眼,一道身影悄无声息的出现在了他的身后。
一道银光,直刺他心口而来。
连称忽然双袖狂舞,画地为圈,在他的周围竟然出现了一个牢不可破的光圈,硬生生将公子白的攻势抵在了之外。
公子挑唇轻笑,指间银光更盛。
破草屋门口,忽然出现了无数个公子白,有的在月色的洗礼中沐月腾飞,有的在平地中驱指欲刺,有的直接从半空俯冲而下。
所有人的心,都吊在了嗓子眼。
这一场攻势下来,光圈若破,圈内的人便是万刃穿心,但若被弹回,攻击者也必将被重击。
两力相交,夜色中炸开了一道刺目的白光。
所有人都震的都不由倒退了一步。
白光散尽,连称的光圈,却只是颤了颤,仍未出现破裂。
但,支撑光圈的力,明显比之前减弱了。
旁边那些黑衣人见状,叽叽喳喳急了。
“糟了!老大好像要撑不住了,大家一起上吧,一起上。”
“对啊,一起上,一起上!”
一群人叽叽喳喳的便要冲上。
情急中,姬回雪忽然从怀中拿出了陶陨,对月呜呜吹起。
黑衣人见状,纷纷不解道:“那女的在鬼吹什么?”
“不知道啊,听说他们过遂国的路上,公子白身边曾有人召出过老虎和大雕助他脱困,会不会就是这女的?”
“不知道啊,不管她吹什么,杀了她!杀了她!”
…………
一众人转向姬回雪冲了过去。
“阿雪!”
公子白心神一乱,攻击之势减弱,连称的光圈,却趁机再次光芒大盛,直接将他的攻势向外反弹了出去。
眼看一团银光,便要反弹在自己心口。
这一击,轻则吐血,重则命都没了。
面前忽然出现了一道身影,那身影快捷敏锐,直接一掌抵在了公子白后心,紧接着是源源不断的力量。
公子白全身光芒暴涨,一指尖划出,那圆瞬间破裂。
“鲍叔牙?!”
连称‘啊’的一声惨叫,胸口被公子白划开了一道半寸长的口子。
鲜血不断从的胸口涌出,犹如一朵盛开的荼蘼花。
旁边那群黑衣人抓着姬回雪的手,也开始不稳,吓得纷纷哆嗦。
公子白眸光一冷,指间一道弧形挥出,银光过处,鲜血狂溅。
“走!”
连称一声令下,一群黑夜刺客,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
公子白忙上前将地上的姬回雪扶起,确认她无事后,才回身看着面前的鲍叔牙道:“师父,你可算是来了。”
鲍叔牙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道:“得了,我就是个空气,你别搭理我。”
姬回雪忙上前拉住他的胳膊哄道:“鲍师父,小白近些日子天天念叨着你,你都不知道,他老担心你了。
上次宿国绵山一别,他时常跟我自责,说那时候没带你一起走,也不知道你现在怎么样了,有没有吃饱,天冷了有没穿暖,累了有没人给你揉肩……”
鲍叔牙回头瞥着公子白:“是吗?”
公子白连连点头如捣蒜。
鲍叔牙轻哼了声道:“算你小子有良心,走,进去说。”
破草屋内。鲍叔牙与公子白谈起正事,姬回雪出去拾些柴木供暖。
鲍叔牙向公子白沉声道:“今晚的事情,你怎么看?”
公子白沉吟了下,缓声道:“卫王宫有齐国内鬼。”
鲍叔牙点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