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上每年都有各类比武盛会。金秋武展最为特殊，一年一度，为期半月，专为二十二岁以下的年轻武者而设。胜出者能获得丰厚奖赏。今年武展由凌霄山主办，各地青年才俊纷纷赶来赴会。
元凛百忙之中发现一件怪事，他那乖孙萧衡好像转了脾性，居然老老实实呆在凌霄山，不仅早晚勤修苦练，还见缝插针地向他打听武会的种种细节。要知道，以往这类事萧衡可是连问都懒得问的。
元凛见状大喜，趁热打铁，当即修书一封送往江城柳府。当天晌午，柳家家主柳慎之便带着女儿柳如纱登门拜访。一见面，立即与元凛寒暄起来。
柳慎之天生嘴角下垂，很少笑，是副严厉相，却在看见萧衡后，脸上绽出一朵花来。
“萧少侠果然名不虚传。上月江南会武，两招便破了铁无相的不动如山，这般身手，当真是后生可畏啊。”
元凛捋须含笑，眼角皱纹都舒展几分，却仍故作严肃地摆手道：“柳兄此言差矣。这小子近来心思浮动，练功时总神游天外，也不知在盘算什么。”说着，意味深长地瞥了萧衡一眼。
柳慎之会意一笑，“萧少侠已有二十，有些儿女情长也是人之常情。若整日只知埋头练武，反倒成了个不通世事的武痴。元掌门，您说呢。”
元凛目光在堂下并立的萧衡与柳如纱身上来回打量，见二人郎才女貌，不由连连颔首，忙顺着柳慎之的话头：“柳兄此言极是。萧衡啊，你且带柳姑娘去赏赏景，年轻人也该适时松泛些。”
萧衡在一旁听他们两个互相吹嘘半天，早就脚底生风，侧首向柳如纱递了个眼色，柳如纱轻轻点头，二人一前一后退出厅堂。
比起上一次见面的尴尬，萧衡这回倒情绪稳定，只是频频抬首望天，眉宇间隐现焦色，居然主动询问柳如纱：“你会喝酒吗？”
柳如纱素帕轻抬遮面，眼波流转间避开他的视线，细声应：“会。”
半个时辰后，城南云德大酒楼，陈九命被迫亲自迎客。
他一副“哟兄弟吃上好的了”的促狭表情，亲自引着二人上了三楼，推开临江的雅间，脚底抹油准备溜走，被萧衡一把拉住。
“听说你找人搭了个戏台子？”
陈九命只一眼就准确接收他的言外之意，立马附和：“没错，前儿个刚排了出《惊梦园》，正愁没人品评。”他转向柳如纱，殷勤道：“上回柳姑娘看到一半便匆匆离去，今日赏脸看个全本？”
不多时，一楼戏台锣鼓喧天，满堂宾客喝彩连连。
陈九命熟稔地引着柳如纱入座女眷席，自己则与萧衡退至后排雅座。他借着斟酒的工夫低声道：“放心，这出戏足有两个时辰。”
谁知萧衡刚落座，抬脚就要走。陈九命眼疾手快拽住他衣袖，压低声音道：“你这是这是唱的哪一出？你对柳姑娘无意为何还要跟人家牵扯不清。”
他往日没少这般打趣，但萧衡要么烦躁不语要么骂一句放狗屁，今日不知怎么了，居然沉住气冲他解释：“没牵扯不清，我是被逼的，她也清楚，没办法。”
陈九命瞧着稀奇，又问：“真的假的？柳姑娘才貌双绝，哪里入不了你的眼了，难不成你要找天上的仙女？”
萧衡沉默片刻，两道浓眉一拧，状似认真思索。陈九命哭笑不得：“你还真念上仙女了？”
萧衡一把抢走他的折扇，呼哧呼哧扇风，黑漆漆的眸子闪烁不明，“也得仙女愿意。”
陈九命还想多问，萧衡不再多言，身形一跃消失在长空。
——
萧衡瞒着元凛和众师叔，悄悄带孟昭回了凌霄山。说是带，其实算半邀请半逼迫。孟昭整日闷在药庐里，对外出没兴趣，还动不动嫌他碍眼，虽不明说，但萧衡能感受出来，他的六感似乎在孟昭这里分外敏锐，毕竟以往他很少能感受到别人嫌弃他，都是他嫌弃别人。
孟昭没答应他，也没赶他走。萧衡认为是那日的威逼利诱有了成效，孟昭服软妥协了，不管真心还是假意，总归默认了他的存在。但突然要接受一个男人，对方可能不大适应，所以对他视若无睹。再加上南溪谷还有一个冯苏木，处处扰人，孟昭怎么能放得开。
萧衡决定投其所好。连续几日赖在孟昭屋里，没话找话地谈论起这次的金秋武展，并透露此次武展有多么激烈与精彩。
孟昭没有直接回应，但萧衡能感觉到他喜欢，因为孟昭睡前把他削的苹果吃了，离开时还准他走正门，而不是跟以前一样做贼似的跳窗户。
萧衡躺在屋顶细细琢磨一宿，天亮后，破天荒地翻起凌霄山武展章程，不光仔细研究，最后还亲自报了名。
——
做为凌霄山的宝贝疙瘩，萧衡名头虽响，却极少在比武大会上露面，往好听了说是低调，说难听了说便如元凛嘴里话：一天天不干正事就会瞎折腾。
是故见过萧衡真容的人寥寥无几，更别说亲眼见识他那柄蛟龙神剑出鞘了。
江湖中人或许不识萧衡其人，却无人不知其背负的蛟龙剑。此剑位列神器榜次席，由百位名匠耗尽数十载心血所铸。自五年前武会惊鸿一现后，便再未出鞘，已成江湖传说。
而今秋金风送爽之际，萧衡报名武展的消息不胫而走，霎时在江湖掀起轩然大波。距首场比试尚有半个时辰，偌大的演武场早已座无虚席。各路豪杰蜂拥而至，唯恐错过这难得的盛事。
众人俯首翘望，只想看看那蛟龙剑是否真如传言一般，无坚不摧直指苍穹。
另一主角宋世镜早已候在场中，双目炯炯拳掌交握，周身劲气流转战意昂扬。
距比武开场仅余一刻，萧衡方才姗姗而来。只略略登台示礼，便径自转入擂台后方的更衣室更换武服。
更衣室不大，孟昭已坐在那里，抬眼看着萧衡推门而入。
萧衡反手关上门，对自己的安排还挺满意，似是怕孟昭无聊，在他面前的桌上放满各种瓜果点心，还将凌霄山的武库珍藏掏了个空，献宝似的摆在孟昭眼前。
“外面人多眼杂，你贸然现身不便，这里清静又离得近。”
萧衡一边解释，一边站起身解腰带，动作麻利而自然，三下五除二就把自己扒得只剩短裤。
孟昭瞥了他一眼，没说话，目光落在窗外的比武台上。萧衡顺着看过去，只见高台上十几号人正在热身过招。
此时台上独占鳌头的，是一名身着青色武装的男子，一杆长枪舞得虎虎生风，招式迅猛如狂风，绵延不断力道无穷，和他对打的几名男子皆处于下风，连声赞叹。
此人正是宋世镜，楚天盟盟主之子，和萧衡齐名的江湖新秀。
宋世镜愈战愈勇，激烈打斗之余嫌衣物碍事，一把脱下来扔到旁边，大声喊道：“再来！”因为长期习武，他的腰腹肌肉结实且线条分明，上面还勾着一猛虎刺青，更显勇猛异常。
孟昭目光停留在宋世镜身上，眼睛一眨不眨。
萧衡不知有意无意，赤着上身走到他跟前，来回晃了两步，正好挡住孟昭的视线，捏着比武服的衣角，皱眉道：“就不能换件大点的。”
由于他是临时决定报名，所以比武服仍是统一尺寸，萧衡比一般人要高，腿也长，衣物明显不合身。
他磨蹭了半晌，见孟昭蹙眉，脸色也不怎么好，才赶紧穿上。他把裤子拉低才勉强遮住脚踝，但好歹也算穿戴整齐。
孟昭终于肯正眼看他，开口：“去吧。”
萧衡不情不愿走了出去。
更衣房内终于安静，孟昭坐在原处，等了片刻，仍不见萧衡在比武台上现身。他转头观察屋内布置，视线落在不远处高架上的置物台，上面放着一些备用武器。
孟昭站起身，正要上前，忽然一只手臂从后面猛地环绕过来，事发突然，孟昭微微睁大眼睛，脸上有短暂的迷茫和发懵，很快身体一歪，后背撞上了一个坚实的胸膛。
“我这把蛟龙剑厉害还是宋世镜的枪厉害？”
萧衡的声音在耳侧响起，孟昭抿紧唇，立即手肘往后推，但推了两下没推开，只能回道：“不知道。”
腰上的手臂勒得有点紧，身后人的嗓音略显固执：“我这把蛟龙剑厉害还是宋世镜的枪厉害？”
“不知道。”
萧衡缓缓扣住他的手往后带，刻意压着声：“你要摸腹肌吗？”
孟昭蹙眉：“什么？”
萧衡：“摸腹肌。”
这回轮到孟昭没了声，惨白脸蛋上混合着复杂与不解的情绪。一段窒息的安静过后，他没好气道：“不摸。”
下一刻，孟昭都没反应过来，手就被拖拽到衣物里。
他立即要抽开手，却被萧衡死死压着，还问他：“感觉怎么样？”
孟昭眉头蹙得更深：“什么？”
“硬吗？”
“？”
萧衡：“它不仅硬，还很有劲。”
孟昭脸一变，抬脚用力踩到了他的脚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