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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出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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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之前不是告诉过你吗?”王逸然懵了一瞬,对他问出的问题感到莫名其妙:“我是灵媒师呀,还是妖。”

除了这两个身份,她还能是什么人?

“你……”张蛮原先坐在他们对面,安安静静听着他们讲话,听到这儿,立马不淡定地站起来,难以相信地指向她,手指微颤,也不知道是出于害怕还是激动,“你竟然是妖?!”

王逸然本想脱口而出说是,但一想到人与妖天生对立,和与张蛮的关系,话到嘴边慢慢咽回了肚里,无奈以沉默作答。

王君庆把她当朋友,但张蛮却不是,张蛮恨变法,而这变法的背后是妖人皇帝一手造成的,他十有八九会讨厌自己,甚至是痛恨。

事实上,张蛮也确实如此。

见她不反驳也不否认,张蛮心情复杂地站在原地,原本高兴的内心一下坠入了谷底。

他没想到,这样善良可爱的姑娘,骨子里会流着妖族卑劣不堪的血,存在于这世间就像个笑话一样。

有那么一瞬间,张蛮后悔接受王逸然的帮助,还后悔今日出现,出现在她的面前。

“种族并不能代表所有人。”一旁的王君庆看不下去,伸手拍了拍她的后脑勺,似安抚一般,“妖分善恶,人也如此。”

“王掌柜。”张蛮接受不了这个现实,用异样的眼神看着他,质问他如同质问叛徒:“你也是修仙之人,怎么能说出这种话?你难道不清楚,现在国内百姓的遭遇,是谁造成的了吗?”

“他们欺压平民,恃强凌弱的时候,你怎么不说善恶也分种族?”

“那人呢?人就没有做过贩卖妖兽,奴役妖人的事情吗?”王君庆站起来,将她挡在身后,替她直视那道怨气腾腾的目光。

“人族这样做的时候,你有说过什么?你是不是还觉得,他们被人虐待,就是活该,那同理,妖人反击,是不是也算因果报应?”

“那不一样!是他们亏欠我们!谈何报应一说!”张蛮越说越激动,话里怒音不断,辩解道:“要是没有那妖人执政,我们国家也不会死这么多人!”

“是他将妖族争强好胜的习性带进来,才导致天元战火不休民不聊生!也是他!一心想要帮助同族,完全漠视凡人百姓的哀声苦求!”

“没有他!没有妖族!我们天元男儿就不会战死沙场,农田就不会无人耕作!是他亲手扼杀掉了我们人族生存的最后一点希望!”

“他不能,也没有资格代表所有人,你以偏概全只是因为你心中的成见。”王君庆态度十分明确,从容不迫地回应着。

张蛮怒火上头,听不进去他的话,自始至终都觉得人族没错,该死的是妖族,气得咬牙切齿时,自知继续争辩下去,也是毫无意义。

索性直接转身离去,临走前摔下一句话:“我不愿与妖人同伍,这个忙,我帮不了!”

周遭顿时安静下来,静得只剩下风声。案上账簿被寒凉之气猛翻几页,发出刷刷刷的响声,落在人的心里,扰烦了一脑思绪。

“你别在……”

“对不起。”

两句话同时说出,前一句安慰坚定有力,却不能将后一句的道歉给盖过去。

“帮你的事,又要难一点了。”王逸然仰头看他,眼里的光芒弱下几分,弯起唇角,笑着说:“我并不后悔说出我的身份,虽然我之前不敢告诉你。”

“但那只是因为怕你不相信我,我想,我不能一辈子这样,遮遮掩掩,说出去的结果其实也就那样,他的反应是正常的,对我这样也不能代表我有错。”

“我不能因为他觉得我错,我就不说,我也没有错,不说只对我一人不好,说了对大家都不好。”

“你……”王君庆讶然地看着她,对她的通透感到意外。

她道歉了,但那句对不起并不是对张蛮说的,她没觉得说出身份要对张蛮感到抱歉,她只觉得,对不起,没能更好地帮上他的忙。

“你能这样想,很好。”他蹲下身子与她平视着,受她帮助恢复血肉的眼睛里,倒映着她那年轻的模样。

她左右不过二十岁,花一样的年纪,应该像阿芳一样被父母宠养在家里,被朋友热情簇拥,再不济,也要平平安安高高兴兴。

可这两样她都没有。

她现在的高兴是假的,笑容也是假的,仔细看的话,其实笑比哭还难看。

她很少会发自内心的笑,哪怕是昨夜里,她跟阿芳分享经历的那次,她依旧笑意不达眼底。

她只是看上去活泼开朗而已。

他在旁边听着,听她以身世和苦痛开场,自始至终都不敢转移注意力,关注点被迫又不受控制地放在妖丹身上。

妖丹和灵丹皆藏于人的心脏,想要得到此物只能靠硬刨,硬刨就代表着要一刀一刀划开血肉,要刺入很深的地方才能刺取出来。

在此之后,还要经历一个,心脏与妖丹分离的黏稠又血腥的过程,其程度不亚于,有人拿着一把刀刨开你的眼睛,挖掉本该是一体的眼珠子。

常人挨一刀都会痛得哭天喊地,更何况是被活生生的……

“但我希望,你不要总是这样想。”她越是笑着,他越是心疼怜悯,无力地低头叹气:“你可以适当地去怨一下别人,骂一下别人,理解和懂事固然是好的,但要有个前提,就是不要委屈了自己。”

“任何时候都不要。”

“怨他们?骂他们?”王逸然认真思考着他话里的意思,不理解地开口问:“不要委屈自己?可不委屈自己,又有什么用呀?”

受委屈的人说出来有亲朋好友撑腰,她有什么?她不委屈自己,又能干什么?就算委屈了,那又怎么样?

她已经习惯了。

她并不觉得委屈就是亏待自己,她只觉得委屈能省很多麻烦事。比如不将落水丢失斗篷的事告诉大美人儿,能避免她去找顾封舟的麻烦,避免自身受到伤害。

如果委屈能对自己产生好处或者减少麻烦,那她愿意委屈自己,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这不是有没有用的问题。”王君庆见她反应平淡,耐心跟她解释着:“你不能因为没人在乎你,就不去爱自己,自爱不是唱戏,有人看了就继续,没人看了就停止。”

王逸然微笑着听他讲话,虽然没听明白这话里是什么意思,但还是很配合地点了点头:“哦哦,所以你问的问题是什么意思呀?你不是都知道了我的身份吗?为什么还要问?”

她的心思全扑在了这上面。

王君庆哑然片刻,一想起这件事,脸色就变得无比凝重,蹙起来的眉宇间,夹杂着忧愁,“我教你的复刻之法是修仙之术,修仙者或身份不同的人想要成功,只能利用灵力或转换力量,禁术也是如此。”

“你方才没有转换禁术就做成功了,相当于你凭空使出了灵力,可你是妖,妖没有灵丹,是使不出灵力的,何况你没有了妖丹。”

“所以呢?”她好奇地问。

“所以。”王君庆心中无奈,见她完全意识不到问题的严重性,忧愁更甚,神情严肃的再三强调,话里几乎添了几分不可察的怒意:“你以后不要再在外人面前这样做了!”

“为什么?”王逸然眨了眨明亮的大眼,追问道:“我不需要转换力量就能做成相关的事,这不是很好吗?为什么要隐藏?明明是很厉害的行为,却要搞得见不得人。”

“不是见不得人。”王君庆有些着急地说:“是特殊的人下场都不会好,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能融合其他力量,也不知道你到底还有哪些身份。”

“我只知道,没弄清楚原因之前,你暴露自己的特殊只会让自己陷入危险!”

放眼整个天下,诸多能人异士中,还没有哪个人能做到不转换力量,就做成无关身份的事情。

她能力特殊罕见,若是落到不轨之人的手里,下场只有被利用榨干,解剖研究,折磨至死!

“这样啊。”王逸然将他的紧张尽收眼底,懂事地说:“那我听你的,不在外人面前这样,如此,你总该放心了吧?”

“不放心,也放心不了。”王君庆将目光放向了长远之处,话里担忧未减:“你虽拥有特殊能力,却也福祸相依,利弊相抵,倘若稍有不慎,这能力可是会要了你的命的。”

“说不定是福呢。”王逸然乐观地笑了笑:“好处总是要大于坏处的,只要把它利用好,就不会发生什么祸事。”

关键还是在于自己,在于人。

“希望你能把它利用好。”他郑重地看着她,替她绞尽脑汁想着主意:“真要到危及性命的紧要关头,你就把它弃了吧,放弃力量好歹能留住一条命。”

命只有一条,与命相比,其他东西都变得不重要,王逸然深深明白这个道理,点头道:“谢谢你的建议,我会记住的。”

“不必客气。”王君庆看了眼张蛮离开的方向,“你还能找到其他鬼吗?实在找不到的话,我亲自上。”

张蛮不愿意帮她,他帮!

“应该能找到,我待会儿再去试试。”王逸然手里拿着那本被复刻出来的账簿,翻开几页,那上面的痕迹果然跟真的一模一样。

找鬼其实不难,难的是回报他们,答应他们的条件,死人远离阳间,放不下活着的亲朋好友,提出来的回报无非是让她干涉因果。

正常人干涉因果都会被反噬,又何况是她,她是灵媒师不错,但她又不是阎罗王的亲生女儿,不能胡作非为。

所作所为都要自己负责承担,也因此,王逸然没告诉过王君庆,找鬼的代价是什么,她已经在心里数好了,到时去鬼界会挨多少次罚。

一直到入夜,王逸然都没能等回程流芳,若不是有王君庆的解释和安慰,她都要以为程流芳出了什么事。

府里没有等回大美人儿,倒迎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自打接收到姜云生的传话之后,顾封舟就无比高兴地买了一堆补品重礼。

三位手下两手都提满了东西,站在丞相府前,问着他:“大人,这些东西,您还是像往常一样送给许管家吗?”

“那是自然,不送给许叔送给谁?”顾封舟整理了一下衣襟,脸上笑意灿灿,“送给陆景冥吗?他还不配。”

“可……”手下犹豫地说道:“可您每次进去,都会被右丞相命令,不让带礼物进去,不知道这次……”

“怕什么,他每次都是这么说的,可我不也每次都将礼物成功送了进去。”顾封舟高兴地迈开步子,让他们几个人站在府门口,等他出来。

换做平日,他要是突然前来定会被府卫们无情拦下,今夜放他进去,只是因为陆景冥同意,提前跟他们说过了。

他们听话照做,但盯着顾封舟的背影,眼里还是忍不住生出了幽怨与不满。

自家大人讨不讨厌他,他们不知道,但他们十分默契地讨厌顾封舟,这位笑面虎平时就在朝堂上与自家大人作对,让大人收拾烂摊子,大人每夜忙到那么晚,都少不了是他造成的。

他们看着陆景冥晚睡早起,虽然心疼,却也不能多说什么,只能替他好好守着丞相府,等他回家。

进到熟悉的院子里,顾封舟难得没第一时间见到许济民,一位接待他的新人以陆景冥忙为借口,让他站在池塘边上等着。

他向来是个慢性子,倒也不急,站在池边欣赏着院里的风景,边看边啧啧骂着陆景冥这个无趣的人。

院里什么花都没种,只种了几棵四季常青的树,这些树一看就没有被人细心照顾。

深绿野藤从树干攀上细枝生长,有的甚至爬向了外墙,枯叶碎叶落了一地也没有人扫,若不是这地儿写着丞相府,他都要以为他去到了什么荒野废弃之地。

思绪游离之际,从身后传来一阵脚步声,由远及近,停在他的背后时,他还未转过头去看,便被一只大手狠力无情推下了池里。

巨大的水花拍到岸上,寒冷刺骨的池水将他的清醒浸回,顾封舟在深深的池塘里扑腾挣扎着,头和手才接触到空气,便立马被迫沉了下去。

被人施下的灵力涌上岸上之人的掌间,陆景冥站在原地,以旁观者的姿态看着他呛水挣扎,平静的眸子里隐隐闪烁着愠怒之色,“你就是这么推她的。”

他语气淡漠,似乎在陈述着一个事实,无视池里人渐渐平息下去的动静,不知过了多久,久到池里彻底没了声音,他才收回压制对方的灵力。

顾封舟狼狈地从池里露出半身,又冷又难受地咳出几口脏水,捂了把脸对他怒声大骂:“陆景冥你发什么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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