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原本以为自己要死了。
这副身子本就虚弱,根本承受不了那强大妖丹中蕴含的磅礴妖力。
双头蛇妖的妖丹性寒无比,仿佛一块千年寒冰,瞬间将她的身体填满。
冷,刺骨的冷。仿佛连骨髓都被冻结。她的魂魄似乎也被这寒意侵袭,不住地颤抖。
眼前是无尽的黑暗,但她知道自己并没有睁眼,也感受不到任何外界的事物。
她以为自己会老死,或者撑死,却没想到今天可能要被冷死。
也许,她真的不该下山。若是乖乖听师尊的话,嫁给那个剑修,或许就不会有今日的劫难。
无尽黑暗中,她放任自己沉浸在无尽的懊恼与悔恨中,心中充满了对那个私自下山的自己的怨恨。
耳边好像也传来如经文般密集的指责话语。
突然地,就在她以为自己几乎要被这无尽的寒意吞噬时,一道暖柔的蓝色光芒突然出现在虚无中,缓缓靠近她,将她包裹起来。
这道光芒轻柔却有力,仿佛一双温暖的手,将她从冰冷的深渊中托起。
它像是在提醒她,
即便她自己放弃了,却还有人没有放弃她。
她心中一惊,猛然意识到:
不,不对!
她福大命大,绝不会后悔自己的决定,即便这决定将她置于险地。
是那颗妖丹!妖丹的邪恶气息在蛊惑她,引诱着她献祭。
她不能被一个死物所控制。
师尊曾教导过她,先凝结心神,汇聚于丹田,集中精神力引导灵力沿着任督二脉缓缓运行,最后回归丹田,继续循环炼化。
她勉强忍住刺骨的冷意,像之前在宗门内打坐一般,开始运转灵力。
凝,引,运,回。
在蓝色光芒的安抚下,她一遍遍循环着,大脑几乎要炸裂。然而,那股浓厚的冷意妖力在循环后并未被成功炼化,而是直接消失了。
就像她从前的每次运转一样。
从前她也曾问过师尊,但师尊翻阅古籍后,也未能给出答案。不过,消失就消失吧,总比承受不住要好。
不知是第几次循环,她的精神终于支撑不住,仿佛一根紧绷的弦突然断裂,她彻底失去了意识。
-
昏昏沉沉的黑暗中,她的意识无意识地飘荡。
一阵孩童的吵闹声似乎近在眼前,却又模糊得仿佛远在天边。
木青猛地睁眼,眼前是她从未见过的一处山清水秀的小山村,清幽淡雅。
孩子们推搡着她,她回头一看,那人的脸竟也是模糊的。
她和旁边的孩童平行站着玩游戏,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似乎也变成了一个稚童。
这是梦里的场景吗?
没等她反应过来,前面的人忽然紧紧拽着她往前走。她一眨眼,眼前的场景又变换成另一副模样。
战火纷飞的城池中,混杂着无数的呼喊声。
她被前面的男孩紧紧拉着,在混乱中快步穿梭。
“小河哥哥,我们要去哪里?”她听见自己问道。
男孩回头对她说了句什么,她却没听清。
梦境戛然而止,一切归于虚无。
*
朴素干净的草屋内,泛着悠悠清香。
木青缓缓睁眼,刚刚梦中的记忆变得一半模糊,一半清晰。
这个梦怎么这么奇怪?不等她细想,旁边传来陌生的声音。
“你终于醒啦。”
面前突然探来一个神情好奇的娇俏少女。若不是在她瞳孔中看到自己的脸,木青还以为自己夺舍到了别人身上。
“我的天呐,好不真实,你知道我在这儿守了你多久了吗?整整两日诶!”少女感叹一声,仔仔细细地盯着她看,“看多了你闭着眼睛昏迷的样子,原来你睁开眼睛是这样的呀。”
好热情……木青仿佛看到了自己平时缠着师姐们说话的模样。
她轻咳一声,打断了少女的喋喋不休,问道:“你是谁?我还在鹤云山吗?容淮去哪了?”
“呀,好多问题,”少女吐槽一句,只回答了她最后的问题,“小师弟去找赵杰给你算账啦。”
木青有些愕然,“你说的小师弟是容淮?”
少女笑眯眯的看着她,“对呀对呀,我是她的小师姐。”
木青还想确认些什么,但肚子的咕咕声同时吸引了两人。她不好意思地红了脸,“多谢姑娘这两日的照顾,我还未筑基,这附近可有些什么吃食吗?”
刚醒时浑身酸痛,仿佛散架了一般,盖过了饥饿感,让她几乎忘记了自己已经两天没有进食。
少女离开后,木青没有乖乖待着,拉开一条门缝看去。屋外是一个小村庄,但却没有凡人在此间走动,而是宗门类的修士。
看来这应该就是鹤云山山脚那个被祸害的村庄。
怕被熟人看见,她又做贼一般地合上木门,躺了回去。
暖着干瘪的肚子,她边思考边叹息。虽然一路波折,但自己总归是到了这儿。只是昏迷中,被强大妖力反噬的那股绝望的濒死感还记忆犹新。
自己真的要继续为自己找一个道侣吗?厉害的修者又怎会答应她呢?
木青原本想的是,自己无法炼化灵气,可能是因为身体太差,所以找不出别的原因。但双修她可以通过双修功法,借助对方的身体转化灵气。
这是她一开始的完美构想,却被那颗妖丹无情打破。黑暗中无故消失的浓厚妖力让她退缩。
若是怎样都无法提升修为,那还不如回宗门推掉婚事,安安稳稳被师尊庇护一辈子。
思虑挣扎间,木门被推开的声音传来。
以为是端来吃食的少女,木青没睁眼,让她把东西放到桌上。
但来人的脚步声没停,细细听去,倒不像是少女的脚步,而是男人。
侧目看去,果然是容淮。
被她抓住,男人眼眸一弯,轻笑道:“被发现了。”
容淮自顾自地坐在了少女原来的位置,接着说道:“那日你晕倒后,我便赶回这里请了医修。幸好你只是被蛇妖残留的气息魇住了,并无大事。”
木青心不在焉地应了声,忽然有个念头在脑海中一闪而过。
若是双修真的无法助她修炼,她不仅可以有套说辞拒绝婚事,还能不用为自己找个男人。
而眼前刚好就有个试验体,甚至对她也目的不纯。
她眼睛狡黠一转,朝床边的男人看去,清了清嗓子说:“这次真是多谢你了,算我欠你一次救命之恩吧。”
然后,她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男人。
容淮面露诧异,缓缓开口:“如果不是我,你也不至于被伤到。归根结底,这本就是我该做的。”
眼前的炙热视线依旧未离开半寸,他忽然生出一种冲动,想要伸出手,把那双明亮的眼睛遮住。
容淮垂眸,不仅是为了避开少女的目光,也为了隐藏自己眼中无法见人的心思。
见他久久不回答,木青终于忍不住提示:“不行,滴水之恩要涌泉相报的。”
容淮隐约察觉到木青要自己说什么,便好奇地顺着她说道:“那你是要找我报恩?”
木青:“是的没错!”
容淮心底浮现一个不好的猜测。
“我身无长物,便也只能以身相许了。”
男人大惊,如同多日前的木青一般,没等否决,门口传来突兀的抽气声。
二人双双被吸引,正是姗姗来迟的少女。
不等两人解释,少女立马用力闭上自己大张的嘴,捏住手指飞速一划。
“我什么也没听到,什么也不知道,你们继续说。”
然后迅速将吃食放在桌上,跑路前还贴心地关上了门。
木青扶额,这对她来说并不是什么无法启齿的事,只是少女的反应让她觉得自己在做一件私密事件。
“你不是说你已经有了未婚夫吗?”
然后一脸难为情的拒绝,“木姑娘,我是不会当第三者的。”
那日的拒绝像回旋镖一样甩过来,幸好她早已备好了一番说辞。
“其实我与他并无感情,甚至未曾见面。只是父母之约难以拒绝,其实初遇那日我就已经对你芳心暗许,不如……”
容淮:“不行。”
木青瞪大了眼,“为什么?是我长的不够美还是不够有钱,你要多少聘礼你直说。”
面前男人却不敢看她,只举起自己那只被戳了三个针眼的指尖,脸上浮现热意,“木姑娘既为合欢宗人士,本就不欲对我负责,又何谈芳心暗许这回事?”
“你放心,那日的事情不会有第三个人知道,你还是好好和你的未婚道侣过日子吧。”
木青大惊:我不是,我没有。
这道针眼怎么还没消!还有他是怎么知道毒针来历的!
脑子飞快转动,连忙解释:“容淮你真是误会了,我只是与一位合欢宗弟子有缘,这针是他赠予我的。那日情况紧急,救你时我施错了针才这样!你千万不要乱想。”
一口气说完这一大片,她长长的呼了口气。
容淮垂眼端坐着,已经收回了手,不知信了还是没信。
木青提着小心脏,小心翼翼的看着他。她想了好一会,才终于开口:
“即使姑娘不满这段婚约,我也不能答应你。”
容淮眉目淡淡,看不出喜怒,只是一双眼睛浓黑如墨。这样对视着,竟让她有些心虚。
“我今日被师兄告知,师父也为我准备了一桩婚事。”
木青狐疑地盯着他,有些不信,“真的这么巧?”
容淮:“你若不信我也没办法。”
她就算不信,也不至于去问人家剑宗仙君,只是不知道哪个倒霉姑娘被无情道给绑住了。
“好吧。”见原本计划失败,她丧气地倒在床上,继续为自己思考新的出路。
床边的男人没离开,木青也懒得管他。
良久后,久到她的饿意再次泛起,想要起身去找点东西吃时,容淮突然开口。
“你真的,不喜欢你那个未婚夫,不愿意与他结为道侣吗?”
木青诧异地抬眼,他关心这个干什么?但还是敷衍地回复道:“对啊,面都没见过,怎么会喜欢。”
说着,她便掠过男人,要去吃点东西。
容淮猛地拉住她的手臂,迫使她停下。木青皱着眉回头,不明白他这是干什么。
他压住心里的酸涩,缓缓开口:“你说你要以身相许,是要与我结为道侣和我双修的意思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