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八章
副本另一头。
一个骨瘦如柴的女生从校外翻越进来，急匆匆往寝室楼方向赶。
她一边提心吊胆地环顾四周，一边加快脚下的步伐。
站在某间寝室里一动不动的某人只能惊骇的转动眼珠，眼底充满无尽的茫然与不解。
忽地，被嵌在隐秘角落的监控摄像头慢慢转动，发出类似相机拍照的清脆悦耳的咔哒声。
他用尽全力转动眼球，面部肌肉变得扭曲，双眼虔诚而真挚的注视着监控摄像头。
他可以暂时原谅神的失误。
在他无比期待的目光下，摄像头竟慢吞吞地吐出一张色调明亮的相片，无声无息地飘到他面前。
“……”
他沉默了。
**
这头的乌从简捂着受伤的肩膀，眼皮沉重，呼吸微弱，大脑因血液不断流失而逐渐变得迟钝，意识渐渐涣散。
他不自觉加重捂着伤口的力气，试图利用刺痛令自己清醒点。
停在咫尺之距的黑色雕塑将他活动的空间压榨的极为狭窄，愈渐冰冷的空气中充斥着粉尘味与浓烈的腥甜气。
他眉宇无意识紧皱，穿过黑色雕塑展开的缝隙望向对面正不停闪烁红点的东西。
那东西明明没有说话……
可他就是感觉到它在问他？
毫无预兆的……
一道有点熟悉的男声出现在静谧无比的寝室里。
“需要帮助吗？”
“你现在腹背受敌，要向我求救吗？”
声音空灵却极具蛊惑意味，嗓音极具柔性，似近似远，萦绕在金发青年的周边。
乌从简眼珠微转，接着咬紧的牙一松，眉宇舒展，睫毛微颤。
眼神不再是如之前那般冷静锐利，银白的瞳孔异常澄澈明亮，多了与初生婴儿类似的好奇与懵懂，甚至带点呆傻的感觉。
他干涩的唇开开合合，声音很轻，带着十足的迷惘与新奇：“我为什么要求救？”
那声音一顿，一阵轻柔的风挑开乌从简遮住眼睛的头发。
乌从简顺势抬头，看见丑的不可言喻的怪物时，他不喜的挪开眼，微微咬着唇，一股孩子气。
几道咔嚓声响起，他微微一惊，接着就听见周围传来一声轻笑。
没等乌从简找出声音的主人，原本困住他的黑色雕塑被未知力量扔出寝室，不知所踪。
乌从简眼神茫然无措，不由自主地收紧手指，肩膀上的疼痛让他眼眶泛红。
蓦地，一阵清脆悦耳的乐器敲击声从阳台的方向传来，他闻声望去。
一个犹如天神下凡的身影从天而降，伫立在月色里，身着一身丝绸制的月白色长服，斜搭着一条黑金色的绸缎。
在月光的照耀下，周身都萦绕着一层细碎而朦胧的光，恍若神明。
乌从简歪着头，满是好奇，顺着裙边缓缓向上看去，一张面若桃花的脸正朝他温柔的浅笑。
他仰头愣神的片刻，胸前忽然被一双可怖干枯的手贯穿，形成一个大窟窿，隐约可见翘翻在窟窿上的内脏器官。
痛感还未传递，整个人还在发怔的间隙，就瞬间毫无反抗之力的被撕裂成两半。
再睁开眼，乌从简颤了颤肩，浑身冒冷汗，瞳孔剧烈收缩，大口大口喘着气。
身着月白色长服的那人此刻飘下来，单膝跪在他面前，伸出手轻轻抚摸他冰凉的脸。
乌从简惊骇恐惧的表情瞬间变得呆呆傻傻，像是一只毫无攻击力的小狐狸，懵懂且美丽。
这是一个非常好的捕猎时机。
那人眼底深邃，带着浓烈的不易被发现的恶意，垂下眼睫，指尖下滑，捏住小狐狸光滑细腻的下巴，迫使对方抬头。
他浅笑着问他：“你要向我求救吗？”
怜悯的目光里带着璀璨的神采，像一轮即将坠入深渊的橘红色太阳，引人沉沦。
乌从简眼底划过后怕，浑身一抖。
恐惧的表现令眼前的男人非常满意，语气充满悲戚，又道：“下次你就会真的死亡，就像刚才那样——毫无反击之力。”
“好啊。”
乌从简闻言立刻抓住他的手腕，眼底迸发出巨大的依赖感，亲昵地蹭着他的手心。
只一秒，他浑身的虚弱感减少不少。
乌从简将脸埋在阴影里，忽然掀开眼皮目光冰冷地盯着地面，露出一个玩味的笑。
**
“大，大哥，你怎么可以动啊？”
宋命题维持着往床上攀爬的姿势，头却是僵硬地朝下张望。
下半截楼梯上还趴着一个快要抓住他脚踝的半截尸体，仰头，嘴角的口水直耷，像是泡发的眼珠子直瞪着他。
宋命题拼命忽略怪物如狼如虎的表情，眼睛转的酸涩不已。
唯一与他们格格不入的是在下面不断来回走动的竖眼人偶——小白。
“我□□□，你好歹把我往床上放吧，地上太恶心了！”
宿什徊幽怨地瞪着人偶小白，发出痛苦的话语，他快被恶心死了。
他以一个极为诡异弓腰动作躺在一大滩血痕中央脸黑的几乎能拧出水。
人偶小白走累了，干脆坐在靠近阳台的床上，翘着二郎腿，撑着下巴幸灾乐祸，两只全白的竖眼盯着他俩。
虽说人偶小白到目前为止没对他们做什么，甚至还救了宿什徊，但这令人san值狂掉的长相在夜幕下真的很吓人。
也就神经粗大的宿什徊吓一会儿，又胆大一会儿。
人偶小白瞥了眼宋命题，宋命题本能闭嘴，摒住呼吸，视线害怕躲闪。
它很轻地笑了下，坦然回答：“不知道啊。”说完它就把身后坐乱的一叠东西，整理好，然后对着那些东西吐槽几句后又笑了起来。
宿什徊被人偶小白的笑容笑得头皮发麻，虽然知道了这鬼东西不会伤害他，但这非人的长相着实……恐怖啊。
宋命题果断选择噤声。
宿什徊：“你为什么要救我？”
人偶小白到现在都没告诉他，为什么要救？
而且他即使问，它也懒得回答，只对着他翻白眼。
人偶小白闻言看向他，眼珠狡黠一转，但在眼白过多的情况下，很难被观察到。
它三两步走到宿什徊旁边，然后蹲下，用充满棉花的手指戳了戳他的脸，随后轻轻在宿什徊格外吸睛的眼睛上慢悠悠打转。
宿什徊被这棉质的触感以及像极了某些Boss开刀挖肉的动作，弄得他冷不丁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浑身肌肉紧绷起来。
他其实一直觉得有可能是自己意外触发了一条支线，至于系统为什么还不提示，一定是差剧情点。
但……
他根本不想触发剧情，老老实实做工作评定任务就够他喝好几壶。
人偶小白察觉到对方对自己的恐惧，眸光微闪，然后缓缓凑近他，语气幽幽道：“你知道储备粮吗？”
宿什徊立刻双眼放空，一脸释然。
他就知道。
人偶小白嫌弃：“……”
吓吓就这样？真怂。
宋命题这时小声惨叫，他惊恐万分地望着人偶小白。
那个大眼睛是储备粮，那他岂不……也是？？？
人偶小白嫌弃地瞥了眼宋命题，又没吓他，这小子在想什么鬼东西？
“那是什么东西？”
宋命题忽然余光注意到什么，嗓音颤抖，有种莫名的熟悉感。
由于他不能动，视野极为有限，根本不能看清楚他旁边多出来的东西是什么。
人偶小白不耐烦地转过头，结果猛地吓一大跳，像只螃蟹似的本能往安全地带后撤退。
如果说它也是怪物，那它的污染力在副本里绝对只是最低级的小Boss。
宋命题见原本阴恻恻的人偶小白也被吓一大跳，当即就对他看到的东西做了一个简单的评估——他们都得死！
他脸瞬间变得苍白，肩膀不由自主地抖动起来。
宿什徊由于天赋特殊，对危险感知度不太大，困惑问了句：“怎么了？”
但没人回答，只觉得周围的温度肉眼可见的降低了。
忽然一道低低沉沉，听起来格外谨慎的女声在宋命题耳边响起——
“你认识邬……十伽吗？”
她声音停顿了下，像是思考。
宋命题听到这突如其来的女声，吓得“啊”了一声，紧接着一张瘦脱相的脸猝不及防凑到他眼前。
宋命题面容刹时惨白：……？！
！！！
“啊——”
他还没尖叫，就被那女生紧紧捂住嘴。
没有任何温度的触感，甚至鼻尖笼罩着一股淡淡的尸臭味。
宋命题大脑瞬间宕机——如果他猜的没错，面前的应该是一具会说话的尸体。
不，Boss。
一双毫无光彩甚至裹着一层像是沙子似的眼睛沉静盯着他，她开口：“学校里有东西，你不要乱叫。”
学校里的东西，不是鬼就是怪物。
当然还有……面前的你，为什么不能叫？
但NPC说不能就不能。
宋命题当即狠狠眨眼，惊悚的目光依旧麻木地看着面前似人非人的女生身上。
她再问了宋命题一遍：“你认识邬十伽吗？”
宋命题被捂的双目通红，呼吸不畅，耳朵里还有嗡嗡声。
她见势当即松开，安静蹲在床角看着他顺气，随后又转头看向另一边安静装死的一人一偶。
人偶小白抱着手臂靠在阳台门上，虚张声势地冲她一瞪。
地上的宿什徊后知后觉意识到现在很危险，恨不得现在立刻马上死。
他紧紧闭着眼——装死。
宋命题终于缓了过来，努力维持着平静问她：“我应该认识吗？”
她：“他不是你家人吗？”
宋命题先是愣了下，家人？
然后他立即意识到她说的有可能是乌从简。
只有人设卡的乌从简和他是“家人”。
一想到先前因为他人设的原因，让乌从简三番五次的陷入危机，他已经够愧疚了，现在又冒出来一个莫名其妙的NPC可能在找他。
他当即就摇摇头，强撑着对Boss本能的畏惧回答：“怎么可能？”
结果下一秒，她突然拿出一张照片——那是他从小区出来傻不拉叽往乌从简怀里钻的画面。
“……”
她指着照片上的宋命题，声调稍稍拉尖，带着不容忽视的警告意味：“真的不认识……他吗？”她指向照片里正露出嫌弃表情的乌从简。
【系统：主播宋命题san值加一】
【系统：主播宋命题san值加一】
【系统：主播宋命题san值加一】
连续三道系统提示声提示他正在遭受Boss的污染，宋命题脸唰的一下变得惨白。
“认识的，认识的。”宋命题心头不断对乌从简表示“对不起”，嘴上不停求饶。
鬼知道这都能被污染。
她问：“他在哪儿？”
污染数值停在一个濒临危险的界限，宋命题立刻谄媚看向她，嘴唇微微发颤：“您找他什么事啊？”
她回：“关你什么事。”
宋命题：“……”
她突然变得凶狠：“他到底在哪儿，不说我现在就杀了你！”
宋命题被Boss突然碎裂的脸吓得呛到自己的口水，猛地咳嗽几声，紧接着又被她紧紧捂住嘴。
他怂的眼睛直瞪，连呼吸都不敢了。
“在哪儿？”她问，见人又呼吸不过来，松开手。
宋命题垂下眼皮，眼珠焦急转动，不断通过喘息掩盖。
他根本不知道乌从简在哪儿。
他下意识将求救的目光投向地上的一人一偶，虽然他知道他们根本不知道乌从简是谁。
宿什徊悄咪咪睁开眼就被宋命题看得一头雾水。
两人的对话声音又不小，他当然听清楚了，他又不认识邬十伽。
看他也没用。
一直倚靠在门上的人偶小白扯着线条嘴，环抱双臂，一副看好戏的模样看向将目光投向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