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客房休息,可依宁怎么睡得着?翻来覆去间,都是刚刚那个差一点点的吻。
他低着头,漆黑的瞳仁里只有她,视线从她的双眸流转到唇瓣,然后缓慢地靠近。
回想那一瞬间,徐依宁同样的呼吸停止。她用手背覆盖住自己的眼,几近崩溃。
根本睡不着,反而口干舌燥。
指针已经指向“2”,徐依宁从床上起来,轻手轻脚地到客厅去。
客厅昏暗安静,徐依宁看了一眼霍司默紧闭的房门,仍旧耳朵发烫。
解了渴后,徐依宁再蹑手蹑脚地回房,声响很小。
第二天早晨,酒店已把早餐送来。
徐依宁到餐厅时,霍司默已穿戴整齐,回到冷静的样子,正从容地用早饭。
见她过来,他礼貌地问好:“早。”
徐依宁坐下,回答他:“早。”
“等一会儿你要去哪里?我正好要回市区,可以送你。”霍司默问。
徐依宁算算时间,夜瑾萱应该已经到机场了。“我去萱萱家,不顺路的话,我自己打车就好。”
霍司默顿了一秒,点头:“不要紧,我送你。”
到了夜瑾萱和顾城的别墅门口。依宁和他道谢。
霍司默颔首,而后目光停留在她身后的建筑上。
徐依宁抿了抿唇,说:“再见。”然后关上车门。
徐依宁去按了铃,很快有阿姨来开门引她进去。
“萱萱已经到了吗?”依宁边走边问。
“刚到。”阿姨笑着答。
这里是顾城专门为迎娶夜瑾萱而设计的,才半年的时间,郁郁葱葱的爬山虎已经爬满整面围墙了。
跌水做出的水景效果和围墙结合形成了小瀑布景观。别墅的外观庄严典雅,拱形窗户、圆顶穹顶以及大量的浮雕,透露着欧洲风情。
穿过秀气的庭院和前廊,进到房子里。
徐依宁刚换好鞋就听到萱萱的声音从客厅传来。
“夜瑾琛你别动!还没戴好呢!”夜瑾萱唇角微翘,眼尾稍弯成一道细细的月牙,一身粉色薄纱裙衬出玉脂般的肌肤。眉目含情,看上去蜜月过得不错。
徐依宁好笑地挑了挑眉,走进去看。
只见夜瑾琛头顶带着一顶蒙古毛毡帽,和身上的私人高定服饰格格不入,更与夜瑾琛上位者的气质不合。
“萱萱,你又在折磨瑾琛了。”徐依宁走过去,手搭在萱萱肩上。
徐依宁和顾城、夜瑾琛打了个招呼,在沙发坐下。正好阿姨端了果汁过来,她喝了一口放在茶几上,靠着沙发,看姐弟俩打闹。
顾城则坐在客厅一隅的吧台前,默默地看着夜瑾萱。
夜瑾琛终于不打算配合了,摘下帽子,扔在桌子上,坐到一边的单人沙发里。“姐,你再这样,下个月我要增加你们公司的业务量了。”
夜瑾萱也顺着台阶下:“好好好,不逗你了。”
她坐到依宁旁边。“对了,你不是找他有事吗?”
夜瑾琛把目光转向依宁,问:“怎么了?是公司的事?”
“季闫礼找到我,说了关于财务经理的事。”徐依宁简短地说。“你怎么看?”
夜瑾琛眉头逐渐拢起:“季闫礼要拉拢你?”
当年徐依宁进夜氏集团时,明确和夜瑾萱提过,她不需要朋友的暗中帮忙,如果可以,她也不想参与高层的争斗。
徐依宁耸肩:“显然这不太可能。但我觉得,你应该注意一下他。季闫礼给我一种,他暗中掌握了不少高层的动态的感觉。或许,他背地里计划着什么。”
言外之意,表面上追求她也许只是烟雾弹。
这时,雨若的声音从玄关传来:“你们怎么都这么早?”
众人见雨若一个人进来,身后没跟着人。
夜瑾萱打趣:“怎么?你们家大律师没跟来?”
雨若坐到依宁另一边,靠在她身上,懒懒地答:“老宅呢,帮他弟弟擦屁股。”
徐依宁不由得屏住呼吸,霍司默怎么了?他昨天不是还和客户应酬吗?难道搞砸了?
其余人不约而同地看了眼顾城的神色,好像没什么变化。
接着又听雨若继续讲。“昨天霍家家宴,老爷子等了霍司默一晚上,人影都没见着,电话也打不通,把老爷子气的不行。”
“唉——”雨若长长地叹了口气。
“你小叔犯错,你这么头疼干什么?”夜瑾萱奇道。
“连坐呀连坐,老爷子找不到霍司默发火,逮着我俩教训,说什么不生孩子要断霍家的后。我听了一晚上!”
雨若和霍司廷结婚的时候就已经计划好了不要孩子的,虽然霍家责怪过他们好几回,但也对他们束手无策。
徐依宁犹豫了几秒,说:“昨晚我看到霍司默在南浦会馆,喝得很醉。”但她隐去了后来的一些事。
雨若又叹了口气:“我也不知道老爷子在别扭什么,擎宇集团在霍司默手上不是挺好的嘛?老是对他不满。”
“一开始霍爷爷把你老公当做继承人。”夜瑾萱白了雨若一眼,“和霍司默没感情是真的。”
徐依宁小口小口地啜着果汁,心里又泛起对他的怜惜。
正值秋末初冬,广阳市的街道铺满了金黄色的树叶,要是心情不好的人一眼望去,满目萧然。灰色的道路,灰色的天空,光秃秃的树枝。
霍家在寿山的半山别墅上,地理位置极佳,将山脚下的繁华市景纳入眼底。
不远处饰有镂空浮雕的大门徐徐拉开,霍司默驶入霍家别墅,他的目光越过庄园里的花花草草,落在更后面的别墅上。
斑驳的光影映照着这座气派辉煌别墅。
霍母兰宜蓁穿着深蓝色连衣裙,外配纯白色长衫风衣,静静站在别墅门口。
等霍司默下了车走到面前,她才缓缓开口,声音平静:“怎么才来?快进去吧。”
“咔嚓!”听到快门的声音,霍司默眉头紧蹙,目光看向霍母身后的霍父霍丕显。
霍丕显不喜欢商场也不想从政,唯独对摄影情有独钟,所以从来没在擎宇集团认认真真上过一天班。
霍丕显加上霍司廷,老爷子中意的两代接班人都不走他安排好的路,故而老爷子对大房很不满意。
“爸。”霍司默带着不悦的语气打了个招呼。
霍丕显听出他语气里那点不爽,摸了摸相机,“哼”了一声,往庄园里去了。
“走吧。”兰宜蓁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兰宜蓁走在霍司默前面,过了一会儿,冷淡地开口:“既被你爷爷忌惮又不懂示弱,司默,进退维谷,”
霍司默没有答复,她又说:“联姻固然是掣肘,但你不得不否认,你得到的利益更大。”
“他们都在后花园里,来的人有不少。”兰宜蓁提醒道。“有好几个财务部的。”
霍司默这下有些不好的预感了。
自他上任后,首先向财务部和销售部开刀,收入麾下。
这么多年了,老爷子从来也没说什么,任他培植自己的势力。
近几年他甚至还想慢慢扩展到项目部等核心部门。
离后花园的露天茶室越近,他能听到隐约地谈话声,带着他熟悉的、厌恶的老谋深算的笑声。
当霍司默进入茶室,一时竟没人注意到他。
霍司默不动声色地打量了一下来的人。
一共三四个财务部的,以林正甫为首,都是财务部有分量的,但不是主心骨,也不是他的人。
另两个是销售部的,一个副总一个专员,却是他培养的。
其余都是依附老爷子的股东。他不禁心寒,老爷子真是敲山震虎。
“爸,司默回来了。”兰宜蓁轻声开口。
霍司默看向主位上的老人,即便已经到了耄耋之年,在外人眼中永远是精神矍铄。
“爷爷。”
“嗯。”霍老爷子霍擎宇轻飘飘地给霍司默一个眼神,“坐吧。”
霍老爷子发了话,其余人陆续向霍司默打了招呼。
兰宜蓁知道自己不便留在这里,看了一眼霍司廷,然后笑着离开。
“二哥昨天这是去哪儿了?连家宴都没回来。”堂弟霍司明带着嘲讽地笑,幸灾乐祸地看着霍司默。
“给你赚生活费。”霍司默看都没看霍司明一眼,冷声说。
坐在旁边的霍司廷只笑了一秒便立刻收了,装作关心地问:“怎么最近这么多应酬?”
“为擎宇集团做事,应该的嘛。”霍司默随意地答。
他才不相信要是他说了有人暗中捣鬼的事,老爷子就会心疼他。
估计老爷子只会觉得他能力不足、不堪大任。
而且霍老爷子霍擎宇,独揽大权一辈子,视擎宇集团如命,要是看到霍司默在集团无人抗衡,又会觉得自己大权旁落。
“既然这么辛苦,司默,爷爷也心疼你。”霍擎宇开口。“我打算挑几个能力比较出众的辅佐你。集团财务部里少一个副总监,小林就不错。”他指了指林正甫。
“霍老抬爱了。”林正甫连忙赔着笑。
见霍司默没有反应,霍擎宇又说:“销售部是不是也可以再抬几个人上去?”
“爷爷说的是,林经理确实是人才。周一我会通知人事部。”霍司默面无表情地答。
霍老爷子笑了笑,眼中却并无笑意。转头去跟另一个人继续刚才的话题,不打算管他们了。
过了半个多小时左右,一个面色白净,穿着黑色连衣裙的年轻女孩缓缓走过来,视线轻轻在众人中转了一圈,看着霍老爷子,柔声道:“爸爸,妈妈说午饭已经备好,可以请客人们入座了。”
这个人是霍舟,霍擎宇的老来女,才二十出头,仅仅比霍司明大一岁。
但她的母亲却并不是霍擎宇的妻子。霍司默的祖母很早就去世了,霍擎宇原本也没打算续弦。
认识霍舟的母亲许德音时,霍老爷子已经到了知天命之年,而许德音还在花样年华。一次酒后意外,才有了霍舟。
霍老爷子因太多人反对,也因自己对许德音不是那么喜爱,并没有娶她进门。
于是许德音一直以霍老爷子女友身份居住在霍家。
木已成舟,这也是当时霍老爷子给霍舟取名之来历。
室内一楼的餐厅,白色桌布上面银色器皿闪闪发光,一碗碗乳白色的羹汤放置在每位餐位前面。
许德音虚扶着老爷子入座,然后坐在右边第一个位置,其余人依次坐好。
霍司默看到面前那碗羹汤,眼中还是不由得闪过嫌恶。
这是蛇肉羹。霍擎宇极爱,每年隔段时间会进食一些蛇肉羹。
但他不喜欢。霍司默面上没什么多余的表情,慢慢地喝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