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报声像冰锥刺入耳膜。

“警告，动力核心输出功率低于15%，驾驶员已无生命体征——”

无机质的机械女声在客舱内回响，安全指示灯闪烁血红的光，金属外舱壁被利爪刮擦出令人牙酸的锐响。

在突发的异种潮面前，这架偏离航线的民用飞行梭只是砧板上的一块肉。

孕妇怀中的襁褓滑落半空，被银蓝色精神触手轻柔托住——江浸月苍白的唇被咬得渗血，发光的丝线从他身后延伸，在失控的重力场中织成漫天星网。

“保持冷静，系好安全带，我们——”青年向导的声音被金属撕裂声打断，整架飞行梭突然倾斜四十五度。

餐车冷藏箱撞破固定扣，数百支营养剂擦着乘客头皮飞过，在舱尾炸开淡蓝色冰雾。

莱恩下士的军靴在合金地面犁出火星，这个B级哨兵用□□凡躯挡住飞溅的金属残片，血珠如弹珠滚落。

江浸月咬破舌尖维持清醒，他的精神图景正以每秒两百次的频率震颤，量子形态的精神触手渗透特种甲板，朝深空蔓延。

他看见五百米外长蝠兽展开膜翼，紫黑色毒囊鼓胀如腐烂果实。而尾随其后的，是乌压压看不见尽头的一大波异种。

“接住！”向导突然将视线看向哨兵，莱恩本能地张开手掌，掌心落下一枚带体温的金属密钥。密钥表面镌刻的白塔纹章正在发烫，边缘还沾着向导的血。

“自动驾驶权限代码T-779，如果我在迫降过程中失去意识就换你——”江浸月的声音通过精神链接直接刺入哨兵大脑，与此同时他旋身踢飞失控的应急舱门，那些吱呀作响的金属板在真空中瞬间结满冰凌。

侵入驾驶舱的异种擦着他耳际飞过时，在这一瞬间被冻成雕像。

纳米修复机器人开始修复驾驶舱的破洞，全息屏幕上跳动着数十个鲜红的警告框。江浸月深吸口气，在驾驶员的尸体边坐下。

精神体白隼发出无声尖啸，半透明的羽翼扫过燃烧的引擎面板，暂时冻结了泄露的燃料。

莱恩看着密钥，心头颤动，突然想起不久前的联合演习。

当时江浸月也是这样把重伤的机械师推进逃生舱，自己留在泄露核燃料的机舱里。

这位温柔又好脾气的向导总爱说“白塔教我们计算最优解”，可每次他自己却选择最危险的那个选项。

“R2，帮我接地球港第九频段。”向导染血的手指在虚拟键盘上翻飞，备用能源的蓝光将他白净的侧脸镀上一层冷釉。

小机器人将自己的数据线插入接口时，驾驶舱突然响起婴儿啼哭——通过精神链接传来的声波震得江浸月太阳穴突突直跳。

他分出一缕精神触须安抚后舱，主意识却在解析雷达图上的光点。

那些代表异种的红点正呈现包抄阵型，而象征救援的绿色信号依然沉寂。

麻了。只是回地球休个假还能把命送了吗。

江浸月一边驾驶飞艇骤然加速逃逸，一边默默内牛。

而。

当某个异常光斑突然出现在扫描边缘时，向导琥珀色的瞳孔剧烈收缩。

那是人类机甲才会有的能量特征。

“莱恩！准备抗冲击姿势！”江浸月嘶吼着拍下红色紧急按钮，精神图景如超新星爆发般扩张。

白隼的虚影裹住整架飞行梭，在漆黑宙域划出彗星般的尾迹。

十二个G的加速度让金属骨架发出濒临解体的呻吟，某个乘客的金属义眼直接迸出眼眶，在舱壁上撞出一个凹洞。

异种们的追击在此时显得异常滑稽。那些能撕裂装甲的利爪扑了个空，长蝠兽的酸液弹在真空中冻结成翡翠色的冰晶。

江浸月看着后视屏上炸开的紫色血雾，忽然想起军校教授说过的话：“真正的绝杀，往往藏在看似自杀的战术里。”

有没有一种可能是真的快没命了。

啊啊啊啊——江浸月在脑中咆哮。

啊啊啊啊啊啊啊——隔壁舱的乘客在加速下坠的惊恐中尖叫。

白隼的羽翼在接触小行星大气层时开始燃烧，精神屏障与岩石摩擦出绚烂的等离子火流。

当起落架终于钉在冻土层的瞬间，江浸月听见自己左臂骨折的脆响——很奇妙，疼痛信号被过载的精神力屏蔽了。

“存活率97.3%，符合最优解……”向导瘫在座椅上大口喘气，鼻腔流出的血在零重力中乱滚。

此时客舱传来的呻吟声让他强迫症似的开始计数：七处轻微擦伤，十二例脑震荡，零死亡——。

莱恩踹开变形的舱门时，看见江浸月正一边给自己扎肾上腺素一边数数。哨兵下意识摸向急救包，却被对方用眼神制止。

“省着用，真正的危机还没……”江浸月突然噤声。白隼的幻影在他肩头炸开羽毛，这是高等向导才有的危险预知。

银色机甲撕裂大气层的轰鸣盖过了所有声响。

楚砚驾驶的“银魇”像一柄出鞘妖刀切入战地。

液态金属装甲在月尘中流动变幻。

当舱门被精神威压碾碎时，江浸月终于看清来者军装上的徽标——那是联邦首席哨兵才有资格佩戴的荣誉。

“报告你的所属。”楚砚的声音带着精神震荡，防毒面具下的瞳孔呈现异常的金色。

江浸月感觉有冰冷的兽齿抵在自己喉管，这是哨兵在施压。他试图调动所剩无几的精神力构建屏障，却发现白隼的虚影正在对方威压下片片崩解。

“深蓝第三舰队……”向导刚开口就被掐住喉咙提起，军靴离地时，他听见自己颈椎发出的哀鸣。

要了老命了——

楚砚手仍在收紧，江浸月已经开始感到呼吸困难。

精神触须在求生本能的驱使下缠绕哨兵手腕，江浸月震惊地发现对方的神经图景如同暴走的星云。

这不该是首席哨兵应有的状态——那些沸腾的精神丝线里缠绕着太多黑暗记忆，就像被恒星引力撕碎的星舰残骸。

“你在读取我？”楚砚突然收紧手指，江浸月眼前炸开黑白雪花。

在即将昏迷的瞬间，向导的虎牙狠狠刺入下唇，疼痛刺激下，他残存的精神力突然具象化成冰锥，直刺哨兵过度敏感的五感。

这是场豪赌。

银魇的驾驶舱突然响起刺耳警报，楚砚瞳孔中的金红色如潮水退去。他像扔掉烫手山芋般甩开向导，转身时军刀已然出鞘——二十只突破防御网的长蝠兽正从迫降舱的裂缝中涌入。

后面是乌泱泱一大片，毫无道理可言的异种大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