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她们早早地到了心理课的教室。邱湫在郁芷耳边悄悄地说：“听说这门课的冯老师是一位经验丰富的老教授，十几年前在E大任教，后来才来我们C大。”

“他以前经常在外面讲学，给我们讲过很多经历，挺有趣的。”

郁芷随意地点了点头，没说什么，只是在听到“E大”的时候，卷翘的眼睫毛轻微地动了动。

没过一会儿，只听见“哇”的一声，周围的人群开始骚动，邱湫向门口看去，一瞬间的惊讶之后，激动地拍了拍郁芷的手臂：“郁芷，你看，是……是卷毛帅哥！啊啊啊啊好帅！”

郁芷一愣，顺着她的目光望去，嗯？怎么是他？

只见齐朗穿着一身黑色大衣，恰到好处地勾勒出了他挺拔的身姿，一头栗色卷发惹人注目，戴着一副金丝眼镜，儒雅随和、风度翩翩。

他缓缓地走到讲台前，迅速弄好课件后，脸上挂着浅浅的笑意，向大家自我介绍，声音温和动听：“同学们好，我是你们的代课老师，也算是冯教授的学生。因教授有事耽搁，所以这节课由我来替他上，你们可以叫我齐朗。”

他口中的冯教授，正是冯思南。冯思南今天临时有事，所以拜托他来上课。

齐朗渐渐察觉到，冯思南用他是越来越顺手了。

“可以叫你齐师兄吗？”前排女生双手撑着下巴，满脸期待地看着他。

“当然可以。”齐朗笑着回答，将小妹妹迷得神魂颠倒，不枉她大周末地还来上课！

“齐朗，齐朗诶，就是那个经常被冯教授挂在嘴边的齐师兄！今天终于见到真人了！”郁芷后座男生的激动程度不亚于女生，眼神中闪烁着好奇和崇拜。

郁芷挑挑眉，坐直了身子，神情认真起来。

看得出来齐朗所用的课件是冯思南的，里面有很多冯思南本人在外做讲座的照片。

看到照片，郁芷认出这是她在西山见过的那位主理人，怪不得齐朗会来代课。

齐朗对冯思南很了解，不仅会介绍冯思南在国内外的讲学经历，还会结合当地的心理学背景，穿插冯思南和自己手上的案例进行讲述。

这堂课专业性与趣味性兼具，他本人看起来游刃有余，但很多非本专业的学生并不轻松。

他的经历好丰富，郁芷不由得想。有的时候感觉他很寡言，但一说到专业上的话题又能侃侃而谈，虽然讲课轻松但眉宇间神色认真，毫不敷衍。

不知道他今年多大，算一算，他应该是……

“齐师兄今年才二十八岁，就有很多案例在手了！”邱湫持续激动，无意间解答了郁芷心中的问题。

郁芷闻言，好笑地问道：“你叫他什么？”

邱湫倒是会套近乎。

“哎呀，郁大神，大方点儿！”邱湫用胳膊戳戳她，对她挤眉弄眼，说：“四舍五入我们也算师兄妹了。谁让我们法学院阴盛阳衰，没有个优秀的帅师兄供我流口水呢？！”

邱湫做惋惜状。

郁芷看到她这幅样子，轻叹了一口气，又问：“你什么时候知道他年龄的？”

“严珣告诉我的啦。”她说着冲郁芷眨眨眼睛。

郁芷摇了摇头，不想再理她，继续注视着齐朗，认真听他讲课。听着听着，齐朗突然朝她绽放出一个大大的笑容。

他笑起来的时候眼睛微微地眯着，露出洁白的牙齿。此时阳光透过窗户照射进教室，正好打在齐朗的脸上，衬得他的笑容更加明朗，栗色发丝也在光影中变得柔和蓬松。

郁芷睫毛一颤，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与不安，心中涟漪再显，甚至扩散成了一圈又一圈的波澜，一下又一下地轻触着她的心。

她不由得向后移了移身子，想移开眼，想避开那双摄人心魂的眼睛，但又仿佛被什么牢牢地牵住，迟迟移不开。

她好久，好久没看过这么明媚的阳光了。

与此同时，教室的同学们也笑了出来，原来他只是讲到了好笑的事情，视线不经意扫过她。

她眨了眨眼，轻咳一声，定了定心神，继续盯着他。

下课铃声很快响起，邱湫见郁芷认真的神情，扯扯她的袖子，震惊道：“大神，你该不会要深挖心理学，再考个证彻底转行吧？”

邱湫的脑回路有的时候还真是不同寻常。

郁芷回过神来，拍拍她的手，同时关注着齐朗的动作，突然快步向齐朗走去，边走边跟邱湫说：“邱湫，你先回去。”

不管邱湫最后那个饱含深意的眼神，她在齐朗面前站定，对他说：“齐朗，我请你吃饭。”

郁芷说完一怔，自己被自己吓了一跳，她明明想说的是：“齐朗，我有事找你。”

跟她一同发愣的还有上一秒正在问齐朗要微信的学妹，学妹惊讶地看着面上一脸坦然的郁芷，心里想：现在追人已经从请吃饭开始了吗？

这是什么节奏啊？

齐朗见她过来，停下正在收拾东西的手，笑着说：“好啊，那一起吃饭吧。”

学妹见状顿时失望离开。

他早就注意到她了，他之前就知道郁芷在这里上学，但没有想到这么快会再次跟她见面，他很高兴。

齐朗这次是真的只对她笑。郁芷觉得眼前的笑容比刚刚的更晃眼，不禁移开了眼睛。

还好，这次成功移开了。

他们来到学校旁边的一家鱼火锅店，此时正是饭点，有很多学生在这里用餐。

帅哥美女总是引人注目的，郁芷听到有人在悄声议论他们，抬眸朝齐朗看去，他却丝毫不理会周围的人，只专心地烫着鱼片，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在做什么实验。

这是他们第三次在一起吃鱼火锅了，好像他们一见面就会一起吃饭。

热烈的火锅给他的镜片染上了些雾气，但丝毫不影响他手上的动作。他拿过郁芷的碗，将烫好的鱼片放进碗中，又打了些原汤到自己的碗里，继续下菜。

他是真的很能吃辣。

郁芷道了声谢，大快朵颐起来。

转眼间锅里的鱼已经少了一半。

“你找我什么事？”齐朗边涮菜边抬眸看她。

郁芷摩挲着手里的水杯，犹豫了一会儿，问道：“你后悔过自己曾做出过的选择吗？”

不知是因为今天听了节生动有趣的心理课，还是这鱼片实在太过美味，郁芷觉得自己本来有些纠结的心情竟然奇迹般地平和下来，本来急于想知道的答案也可以不那么着急。

火锅咕噜咕噜地煮着，香气扑鼻，齐朗停下筷子，扶了扶眼镜，他的眉眼认真，嘴角微抿，好像在思索，又好像在回忆着什么。

“没有。”

他思索良久后，给了她一个肯定的答案。

“这么确定？”郁芷有些惊讶。

齐朗点点头，解释道：“落子无悔，我所做的每一个选择都是充分考虑之后的决定，也许此后倒放电影之时会发觉有其他更好的选择，但已然毫无意义。”

郁芷赞同地点头，说：“我跟你想的一样。”

“怎么问起这个？”齐朗又舀了一勺鱼肉放进郁芷的碗里。

“我发觉，我不是很喜欢现在这个律所。”

“为什么？”

两个月前，她还对昕红很满意。

郁芷一叹：“方方面面的原因吧。”

一切源于她对昕红产生的期待。昕红是她主动选择的律所，是她曾经肯定过的律所，是她抱有期待的律所。

当期待被打破时，她很快地意识到自己不该对工作的地方产生多余的情绪。

她以为自己想通了之后就不会再为此所累，但是事实并非如此。

这些日子，看到闵红，看到赵昕杰，还有张贺名时不时对吴思思不礼貌的眼神，她的心里还是会不舒服。

吴思思让她不要在意这些，说找工作不是找老公，照她这样挑剔，世界上就找不到适合她的工作了。

而且，换一家律所，如果跟在昕红的感觉大差不差呢？

她虽然觉得吴思思说得有道理，但是不舒服就是不舒服。

“那就离开。”齐朗毫不犹豫地说道。

“不劝劝我吗？”郁芷有些惊讶地看着他，但他说出这句话又好像是在意料之中。

齐朗跟她，似乎有相似之处呢。

关于离开昕红，郁芷曾经短暂地纠结过，但很快就想清楚了。

她曾跟邱湫和导师讨论过这个话题，邱湫说昕红是江城数一数二的律所，错过了这个机会怕是再也不会有了。

凌华虽然对郁芷的顾虑表示理解，但也和邱湫一样向她强调进入昕红是多么的不容易，让她谨慎做决定。

但最终她还是决定等明年初实习期到就离开，邱湫和凌华都表示了理解和支持。

哪有像他一来就让她离开的？

“其实你心里早就有答案了，不是吗？”齐朗下了一把豆芽，又给她添了一杯茶水，抬头认真地看着她。

郁芷点点头，作为回礼，她也给齐朗舀了一碗鱼肉。

齐朗继续说：“昕红确实很厉害，很有名，我也看得出两位老板很喜欢你，如果你留下，将来一定会有所发展。”

“但是，”齐朗冲她眨眨眼，接着说道：“你不是仅仅看重昕红的名声和实力的人。”

“既然明确了自己不喜欢，又有什么非靠近不可的理由呢？”

“况且，我相信你的实力。”

郁芷有选择的权利，也有这样的实力。

他的想法跟自己的一样。

郁芷高兴地笑笑，举起杯子跟他的一碰，眼眸中焕发出神采，道：“英雄所见略同。”

随即她又浅浅地叹了一口气，声音低沉：“可是，想要干脆地离开，并不那么容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