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灯打开之后,房间里变得亮堂了,解宬的脑袋却糊涂起来。
这是困了的迹象,看来成功睡着的大业前景一片向好。
于是解宬索性把教科书翻出来,瘫在懒人沙发上阅读。读了十几页之后,解宬拖着身子摔回床上,美美到梦里会周公去了。
果然,教科书就是世界上最好的催眠神器。
解宬迷迷糊糊想。
第二天,解宬起了个大早。他不想吵醒父母,所以把卫生间的门关起来洗漱。他煮了几个饺子,简单吃过早饭后就出门了。他写了一张纸条,留在父母卧室的床头柜上。
不知道他们能不能看见,他应该摆得很明显。解宬坐在公交车上,一路都在想这个问题。
他到教室的时候才六点半,这会儿住校生们还在操场做早操。解宬决定趁没人去接一杯热水,先下手为强。接完水,他趴在桌子上休息。
七点之后,同学们都陆陆续续到了教室。解宬被杂音吵醒,去厕所洗了一把冷水脸。
半梦半醒的感觉实在不太好。
解宬回到教室,已经有人在早读了。他拿出语文书,开始背古文。对于解宬来说,先通读一遍全文,弄懂大意,背诵起来会更容易一些。
到了七点半,基本上所有学生都就位了。教导主任在各个教学楼的走廊晃悠,露出欣慰的笑容。有学生摸鱼,和教室门口探进脑袋的主任相视之后,随机应变,立马装作背书的样子,眼珠子一转,嘴里念念有词。实则叽里咕噜不知道在说什么。
这幅模样很成功地骗到了主任。注意到有更多的学生朝这边看,主任歉意地笑了笑,虚掩上门,继续巡视。
“一个名叫莫肖的幽灵在九中校园里游荡。”有人拿书挡住脸,和四周的同学吐槽。一传十十传百,大家都听说了这句话。
陈树没忍住,噗嗤一下笑出来。解宬在后面拧了一把陈树的胳膊,以示提醒。陈树及时刹车,心情忐忑地瞄了一眼教室墙角的摄像头。
应该不会查吧。陈树安慰自己。
作为语文课代表,解宬周一三五负责在黑板上写早读任务,周二四六负责站在讲台上,充当早读吉祥物。
学校规定:早读时,在老师到达教室之前,课代表需要站在讲台上,负责监督同学们。其实并没有起到什么作用,主打一个面上好看,显得秩序井然。
久而久之,课代表被赋予“早读吉祥物”的称号。
今天是周一,所以解宬只需要负责在黑板上写好任务。早读时,他偷瞄了几眼黑板上的字,感觉暑假的付出没有白费。
第一节课下课后,陈树转过来,悄悄对解宬说:“你的字写得不错啊,暑假练过了?”
解宬眨眨眼。
教室里很安静,几乎一半的学生都在睡觉。大家都不约而同地秉持一个信念:课间十分钟也是时间,自然不能错过。
在这寂静之地,陈树没办法大声说话,只好表演起变脸绝活:“我之前教了你那么久,还不如你练一个暑假。说,是不是之前没用心?”陈树的表情由开心变成疑惑,再到怒目圆睁。
陈树的字写得很好看,曾经获得过省级比赛的一等奖。因此解宬妈妈知道的时候,喜出望外,狠狠夸了陈树一番后,让解宬跟陈树好好学。
所以陈树和解宬维持了三年的“书法师生情”。但很可惜,三年过去,解宬的字依旧原地踏步。
解宬在草稿纸上写下回复,并做无辜状:“之前作业多,必须写得很快,没时间注意字体啊。”
陈树质疑:“呵,借口。男人的嘴,骗人的鬼。”
解宬装作遗憾的样子,拿上杯子去接水,走之前还出口仙气。
“唉……”
“有君如此,吾又何为?”纸条上写道。
陈树把纸条轻轻撕碎,等解宬回来后微笑着放在他桌上,并抬起右手挥了挥。
“再见。”
陈树心里苦,转过去就趴下了,只留下一个萧瑟的背影。
第二节语文课,陈树上得格外认真。他决定以后聊天的时候,也蹦出来几句文言文。
落后不可怕,可怕的是明知落后,依然甘愿落后。
大课间做完操回来,陈树还不死心。他勾住解宬的肩,把人往怀里带了带:“说,是不是?要不我找个人来公正地评判一下?”解宬也抬起手,使劲把陈树掰开:“没有没有,说了你不信。”
两个人正暗暗较劲,从后面传来一声调笑:“哟,这是……哥俩好?”
他们回头一看,林翊飏跟在后面,笑得人畜无害。陈树当即豪迈地说了句:“好啊!你来得正好,帮忙评评理呗?”
林翊飏热情地回应:“好啊,洗耳恭听。”
陈树装作咬牙切齿状:“我教了解宬三年写字,还比不上他暑假一个月的成果。你说,他是不是之前没有认真?”
林翊飏没想到他们谈论的是这个话题,冷不防被噎了一下:“你们……就是在说这个?”
解宬把陈树的手掰下来,看向林翊飏:“嗯,童叟无欺。”
林翊飏迎上去,站在两人中间:“不会的,解宬这人做事认死理。他一旦决定了,就会一直死磕下去。”
陈树灰溜溜地走进教室:“那就是我的问题,我懂了。”
解宬无奈地看陈树表演。平时的生活太无聊,大家经常给自己找点乐子。
林翊飏接着对解宬说:“把手摊开。”解宬立马警惕:“你要干什么?”
“我不闹你,别慌。你把手伸出来就行,给你个东西。”
解宬犹豫着把手递过去。
下一秒,一颗糖出现在他手心。是一颗很小的糖,糖纸闪着五彩斑斓的光,像圆形彩虹。
“柠檬味的,不会很酸,尝尝。”林翊飏也往嘴里扔了颗糖。解宬满脸狐疑,林翊飏无奈地叹口气:“我给班上每个人都拿了一颗,没毒。”
解宬半信半疑地把糖拆开,随即露出痛苦的表情:“你是魔鬼吗?这么酸!?”
从林翊飏的角度看,解宬就像个丑橘,皱皱巴巴的。
“好吃吗?”林翊飏补充一句。
解宬很想给他扔个“无语抹汗”的表情。
这人一天天的老是招惹他,他又不是小猫小狗。
林翊飏现在在解宬心目中的形象,就是一个需要关怀精神状态的高中生。
回到座位上后,解宬马不停蹄地猛灌水。虽然在夏天的大课间,学生只用做广播体操,但是骄阳炙烤下,小小一段广播体操也能让人身心俱疲。
生理与心理的双重折磨,使得学生们都叫苦不迭。主席台上的莫主任还在不断广撒毒鸡汤——
“高中不拼命,谁来帮你赢?同学们,身体是革命的本钱。没有一个健康的身体,等同于一个战士上战场,最后发现没带武器。身体健康的重要性不言而喻啊!”
虽然这话是有道理,但是在炎热时分,这样的鸡汤大可不必有。
所谓“秋老虎”,正是此理。
喝完水,解宬问陈树:“林翊飏给你拿糖了吗?”陈树给予肯定:“拿了,是荔枝味的,还挺好吃。诶,据说这糖还挺贵的呢。”
解宬更加怀疑林翊飏是故意捉弄他。“为什么他给我的是柠檬味,特别酸。”
陈树摸摸下巴,故作高深:“可能……因为是他随手抓的吧?”
然后他就接收到了来自解宬的死亡凝视。
解宬很无语:“陈树,以后说点有用的。”他就知道,问陈树还不如直接去问林翊飏。
“这哪里没用了?分明是很有道理的分析。”陈树头头是道。
其实,林翊飏知道解宬喜欢吃桃子,不过他想试试解宬喜不喜欢柠檬味的东西。
本来开口就能问到的事情,不知道为什么要用这种奇怪的方式。
“随手抓到一颗,就送给你了,怎么?”
林翊飏盯着解宬,认真道。解宬摇头:“没事,你先写作业。”
等人走后,林翊飏伸了个懒腰。窗外,教室旁的银杏叶渐渐更迭,斑驳的金黄似墨汁滴入清水,散成秋的颜色。
距离开学已经过去了一个月,气温下降了好几度。虽然空气依旧闷闷的,但总好过持续不断的高温,使人精神衰弱。
平川九中的教学速度一直较快,基地班更是如此。因为暑假补过四周课,所以老师们的进度赶超其他班不少。大家明面上嘻嘻哈哈,心里却压力十足。
按照九中的惯例,高中部的运动会在十月底。其后,学生们将迎来高中生涯第一次大考——期中考试。
因此,无论是国庆假期还是运动会,大家都不敢掉以轻心,敞开了玩。举办运动会时,基地班的区域,时常安静如无人。大多数人都在忙着复习,除了个别心宽的同志。
“快乐地学习才是真谛。”这是他们的名言。尽管这并不能作为考试复习的辩解理由,但兴趣的确能给人带来动力。
解宬在自己喜欢的科目上总是乐意花更多时间,所以原本擅长的科目他更加擅长,在薄弱的科目上,他的劣势也就越来越明显。
他一直以为自己是六边形战士,结果上了高中才发现,之前都是假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