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畔传来轻柔的水流声，咕噜咕噜，咕噜咕噜。
隋云睁眼，眼前是一个玲珑剔透的水下宫殿，站在这里就好像身处在一个巨大的泡泡当中，泡泡外石柱高大而粗壮，缠绕着海草，海草随着水流轻轻摇曳，水底珊瑚覆盖，游鱼穿梭来去；泡泡内，人来人往，热闹非凡，又秩序井然。
一个戴着三萬字牌面具的人正站在他出来的地方，见到他便伸手示意：“贵客请随我来。”
他现在在底层，越往上走，光线越明亮。和上夷宫的灯火通明不一样，宫殿的上方不知镶嵌的什么，散发出柔和而温润的光芒，明亮但不刺眼，透过回廊沿阶而上，斑斑驳驳错落着射下来。
越往上走，建筑的全貌也逐渐露了出来。
建筑四方环绕，有许多房间，中间有一个很大的天井，下面也不像上夷宫那般摆着无数桌子供人博乐，下面只有一个方方正正的台子，但很大，很大很大。
透明结界外，细微的浮游生物闪烁着点点微光，随着水波轻轻荡漾着，照亮了下方堆积如山的珍贵筹码，筹码在光团的映照下，反射出冰冷而诱人的光泽。
隋云来到二层一间房门口，三萬守在门口，不再动作。隋云看了一眼三萬，推门看去，入目的就是一张桌子，上面已经坐上了三个人，应该都是参加这午夜场的客人。
巧的是，其中一人和方才吴棠心上人一样，戴着白羽面具很是醒目，也是鹤别山的人？那人手里拿着一把折扇，乍一看和玄凛手里那把有几分相似，不过他那羽扇雪白，细细看去和玄凛那把蓝白渐变的羽毛还是很不一样的。
另外两人一胖一瘦，皮肤一白一黑，见隋云进来立马将话头转到隋云身上：
“终于来了，人齐了，咱们也可以开始了吧？”
“就是，太慢了！”
“最后来的，磨蹭啥呢，就是你！还不坐过来！”
“也就是脑子一般，不然也不会踩着子时的点过来哈哈哈哈哈……”
“小子，来了就陪你玩两局，反正最后下场的人不会是我，这次的彩头我是拿定了！”
这两人语气都不太好，应该脾气也不太好，不过这正合隋云心意。
隋云站在那，没有动，看向其他三人，声音淡淡传出来，“今天是乙巳年十月十六日子时二刻，我的幸运色是黄色、红色、白色，幸运方向是北方，忌蓝色、紫色，忌牛、马生肖——”
“……”
瘦点那个人：“三萬！这是什么人？！从哪弄来的！？”
隋云不予理会，自顾自继续道：“以上，我要坐北方，不和穿蓝紫色的牛马玩。”见三人也坐不住了，都站了起来，隋云又说道，“看我做什么？你，”隋云指向那个穿蓝色衣裳的人，“就是你，我不和你玩，你们其他人有牛马吗？”
“！”
其他人也被隋云这一连串话气得够呛，能来这里玩，能进午夜场的，都不是什么简单的角色。
除去白羽面具的人一直没有说话，剩下两人，一个长出长长的粉色鼻子，直接将他的面具顶掉，而那个蓝色衣裳的人头顶上长出两只弯弯牛角来——还真有牛啊。
原来是猪精和牛精。
牛：“他娘的，老子修道这么多年，没有见过这么嚣张的人！”
猪：“黄口小儿，老猪我今天要一口吃了你！！！！”
三萬面具进来，不等其他人说话，隋云先开口道：“哼，怎么，我来消费玩乐，连选择和谁一起玩的对象都不行吗？”
“……”
“你看，这不就是牛吗？我不要和他玩，他还穿着蓝色衣裳！”
猪、牛横眉怒目：“啊啊啊啊，我要吃了你！”
三萬站在隋云面前，拦住被隋云三言两语气红眼的两妖精，客气道：“客人们稍安勿躁，按照以往的规则，三字门进来的客人会默认一个房间开始。”
隋云：“我不要默认，我要选择。”
猪精两人一把将三萬掀翻朝隋云冲过去：“去他娘的，玩个屁，老子不奉陪了！玩个屁，直接吃，反正到时候这种货色也会被筛选下来给我们吃，不如就别走那个流程了，先让老猪我开开荤！”
咚！咚！两人冲上来的瞬间，被空中突然出现的一道光墙给撞得摔了回去，弹回去撞在墙上变回了原形，在地上嚎叫起来。
三萬手里拿出两只捉妖笼就将两人收了起来：“寻衅挑事，动手打架，破坏规矩，按约定驱逐。”
猪不满咆哮：“寻衅挑事儿的人明明是他哼哼，哼哼！”
隋云摊开手，无辜道：“提出需求也能算寻衅挑事儿吗？”
“……”三萬沉默，他们的本职工作是筛选，宜多不宜少，宾主尽欢才是正道，“不算，客人请入座。”说完直接提着缩到巴掌大的笼子走了出去。
隋云走到朝北的方向试试然坐下，看向旁边还站着的、疑似鹤别山人的白羽面具：“你什么生肖的？”
白羽面具偏过头不说话，不搭理隋云。
没人和隋云说话，他只能自顾自坐下来，捏着桌面的麻将子一边打量着屋内布置，一边想着方才的试探。
这里还会出现妖族，是隋云没有想到的。
其一，这妖族自从百年前无量海大战之后几近销声匿迹，几乎不会主动现身于人前，但在这里却大大咧咧、无所顾及，显然他们在这里已经非常熟悉。
习以为常。
其二，这里似乎有着一层隐晦的规则，违背规则的人、或者妖都会被驱逐。自己刚才的行为几近违规，但似乎又有什么东西约束着他们，让他们不会轻易动自己。
或许进来的客人都很重要？或者说有什么特殊的用途？导致他们轻易不会动客人。
……
还有就是这些面具后面的，到底是人是鬼，或者说是妖呢？
“砰”的一声
“唔……”一声呻吟传来，白羽面具顿时往旁边移出去几步，像是生怕隋云碰瓷儿一样，然后才回头看向挂在牌桌上不知死活的人。
是千丝凝又发作了。
眼前突然暗下去，影影绰绰，细细密密的呓语在耳边响起，隋云头皮瞬间发麻，脖颈处蹿起一层细密的冷汗，下意识地想要捂住耳朵，可那呓语却如同钻进了骨髓，怎么也驱赶不掉。周围的空气仿佛都被这诡异的声音冻住，每一次呼吸都带着刺骨的寒意。
自从前天之后，千丝凝就像是被封印了一样，隋云很久没有这么松快过，连呼吸都是蓬松的，按照过往的经历来说，昨天收了那么多的魂魄，是一刻不得清净的。
应该是玄凛一直在身边的缘故，那些魂魄就像是被封住了一般，一点动静也没有。
今天和玄凛分开好几个时辰，这才发作，也算正常……
如果玄凛和深海心一样可以随身携带就好了。
隋云从摸出瓷瓶，一阵疼痛袭来，手一抖，药瓶在桌面滚了出去，他颤抖着手准备去捡，一只戴着黑色手套的手出现在眼前，拿走了瓷瓶。
“咳咳，这位道友，生病了？”声音清润，听上去年龄不算大。
“……”隋云压下排山倒海的虚幻，凝神静气，这才撩起眼慢悠悠看向第一次说话的白羽面具，这人一开始跟着那两小妖一起站起来，本来还以为也是沉不住气的，没想到倒是一声不吭到现在，
“阿雀真是冷漠，故人再见，竟也认不出我来了，刚才吓我一跳。”
玄凛……不是，这人不是玄凛……隋云蹙眉，这人是谁？竟能隔着面具认出自己，还叫出自己的小名……
隋云想问人是谁，刚张嘴就被扔了一颗药丸进去，他一顿，尝到熟悉的味道，咽了下去。
药香浓郁，在房间逸散开来。
刺痛慢慢被压下去，浑身却慢慢冷了起来，隋云轻轻呼出一口气，左手撑起脑袋，右手盘桓腕间的金镯，看向那人，又想问人是谁，门口又传来脚步声，两人转向门口望去。
三萬身后又跟着两人，也都戴着不同的面具，应该不是一个地方来的人。
见隋云看过来，三萬立刻说：“这两位客人没有犯您的忌讳。”
……
隋云点点头，刚才那些都是跟着玄凛学的，胡编乱造的，逗人玩儿的，什么牛马都没关系~
“时间快到了，游戏可以开始了。”随着三萬的话音落下，外面传来几道钟声，清脆而激昂，宛如一场盛大狂欢的号角。
空灵的声音不知道从哪传出来，充满这个宫殿，“欢迎各位来到上夷宫，今日雀神会花落谁家呢？我们拭目以待，”欢呼声紧随而来，看来大家对这个“雀神”充满了崇拜之情，“好！好彩当头万事酬，现在我先宣布今天的彩头——”
喧嚣声瞬间安静，对于玩博弈游戏的人来说，彩头象征着幸运，寓意着好运降临，一般是由庄家或者比较有身份的人提供。
对于隋云来说，知道彩头或能顺藤摸瓜，拿到更多这上夷宫背后之人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