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静予似梦非醒地听着慕晓阳说起十七年前的那次初识，聊他跟司静予表哥在德国上学和工作的境遇。司静予听着，一小部分能感同身受，大多数就像听故事。

到她离开酒店也没搞明白，慕晓阳现在告诉她这些是为什么？就是告诉她，别喜欢沈哲吗？

回到家已经9点多了。她跟慕晓阳在酒廊坐了一下午，喝了两杯咖啡，一杯柠檬水，晚饭也没吃。气氛凝滞在那儿，两人谁也没觉得饿。慕晓阳提出一起吃晚饭时，司静予说了句“不了，不饿”。慕晓阳也没多留她，送她到地库，看着她开车离开。

司静予想了一晚上也没理出个所以然来：

慕晓阳是怎么跟宋琪老公合伙的？跟她有没有关系？是先有了跟宋琪老公的合伙，才恰巧听说了她打球的这点破事儿？还是因为她在滨城，慕晓阳才找了宋琪老公一起合伙？他俩怎么认识的？

这个先后顺序对她来说，很重要。在感情上，她从来不想负谁，更不想欠谁，她老公如此，季蔚如此，半生不熟的慕晓阳也如此。

思忖到半夜不得其解，她给宋琪发了个微信，叫她明早去上班的路上给她打电话。

宋琪早上八点半给她打了语音电话。她这一宿本就没睡踏实，宋琪语音电话一进来，她马上接了。

“啥事儿啊大半夜给我留言？周日你不睡懒觉让我给你打啥电话，微信不能说啊？”

“电话说得快”司静予没管宋琪的抱怨，只拣重点回。

宋琪听司静予的口气，也没继续调侃，问：“到底啥事儿？”

“你老公跟慕晓阳什么时候合伙的？

“你咋知道他俩合伙？”

“快说“

“去年年初吧，具体时间我记不清了。咋了？“

“慕晓阳你见过吗？“

“没见过，听我老公说常年在德国。去年公司开业回来过一次，好像头天回来第二天就走了”

“他最近回来了，听你老公说了吗？“

“我不知道啊，我老公很少跟我说公司的事。怎么了？你怎么突然对这个人感兴趣了？认识啊？“

“嗯，之前合作过“

“厉害啊司静予！听说他国内外都挺有资源的，是个挺厉害的人“

“……“司静予一时不知道怎么回宋琪。

停顿片刻，司静予接着问：

“你老公平时连八卦也跟他聊啊? 他怎么连沈哲都知道？“

“……哈哈哈哈哈…… 司静予，你到底有多少感情债？国际情债你都敢欠啊“

“欠个P啊！就合作过一次。昨天突然打电话说回来了，下午见了一面。上来就问我‘是喜欢沈哲，还是喜欢年轻的’ ，问的我……不知所措“

“哈哈哈哈哈……司静予，你的风流轶事！那你怎么说的“

“我说啥啊说，我说有区别吗？沈哲不就年轻吗？年轻不就是有活力吗？有活力不就招人喜欢吗？“

“哈哈哈哈哈……司静予你真行！你咋啥都敢实话实说！人不得心碎一地啊“

“不跟你瞎扯，我就问你，你老公总跟他聊天吗?俩大老爷们跨着六小时的时差，还聊八卦？”

“这我哪知道，我这一天天上班也不守着我老公啊，我哪知道他俩啥时候聊的，都聊啥“

司静予彻底无语了。她问宋琪的话，自己听着都觉得不可思议。两个正经搞事业的男人，居然会聊她的八卦。

“……你老公怎么认识慕晓阳的，你知道吗？“

“好像前几年去德国参加一个稀有金属展览认识的。“

“知道了。你去上班吧，慢点开，专心点。以后不许跟你老公说我八卦啊“

司静予挂断跟宋琪的通话。最后的嘱咐她知道说了也是白说，要不是她跟她老公说过沈哲，慕晓阳从哪儿知道去。但这通电话也没白打，她大概了解了慕晓阳在滨城设分公司的时间线。

司静予坐在飘窗前好久。她隐约觉得，慕晓阳可能知道了她跟她老公现在的境况。想到这，她的眼皮不由地眨了一下，眼睛向左下方扫过去，随即起身，到吧台给自己倒了杯水。

司静予好久没正视过自己的感情问题了，从两年前她老公移民，她选择跟孩子待在国内之后，她就有意无意在回避这个问题。季蔚问过她，不止一次，这次见面又当面问了一次。司静予都没正面回答，答就是：“很好啊，恩爱夫妻，不离不弃”。

其实，比起其他人的关心或臆想，司静予才是有真切体感的那个。她跟她老公之间的物理距离是忽视不掉的，曾经的感情再好，这跨越太平洋的住着，隔着16小时的时差，连最基本的生理需求彼此都给不了，还谈什么别的。

司静予当初选择留在国内，不是她受不了国外的冷清和二等公民的处境。她更多考虑的是父母逐渐年长，对儿女的心理依赖会越来越多。她是可以只顾自己，举家移民，找个住家阿姨照顾父母的生活起居。但若父母真的故去，她却不在身边，她无法想象父母会有多遗憾，她会有多自责。她想到这种感受，想到这种遗憾可能会跟随她的后半生，就接受不了。她讨厌懊悔，讨厌那种自己制造的既疼痛又无助的感受。她受不了，也不想让父母承受。

至于小孩是留在国内还是跟爸爸去国外，他们也达成一致：小孩留在国内读书到初中，等孩子有了自己的想法，再做下一步打算。

所以，自始至终，他俩在移民的问题上，就没产生过什么分歧。

司静予从开始就是支持移民的，因为她太知道他老公需要什么了。他的毕生所求，只能在更自由的市场和金融交易环境里才能实现。所以，从有移民想法那时起，司静予就尽全力在配合他老公去完成。这期间，司静予还跟他老公一起飞过去选房子、买家具。

只是，两个算得上青梅竹马又都理性的人，即便在一起相互信任相互支持了近三十年，也不得不面对一个国内一个国外的事实。所以，他俩做决定时就很坦诚地聊了这个话题：不在一起的时候，可以找P友，最好有固定的两三个，别盲约，也别只找一个。不用讲更多，他俩都认可这个标准。

把这个摆到明面上说，一二三都说清楚，是对彼此的坦诚，也是尊重。四十来岁，谁都没到可以清享孤寂的年龄。与其让对方背着背叛、偷吃的负罪感，不如大大方方舒舒服服找个契合的。

生理需求是客观存在，物理距离也是客观存在。既然选择了后者，那前者也必然要接受。况且，就他俩达成的认知境界，都没有执念让对方为自己承受生理之苦的需求。不辜负仅余的青春躁动，才是对余生最好的交代。

只是这两年来，司静予习惯了自给自足，除了脑子里有个人配合他，她还真没对谁动过真格的。等到寒暑假带孩子去L.A的时候，她会把空窗期的需求算个总账，从老搭档身上找补回来，过上一段荤多素少的发.浪日子。

当然，她也不是刻意不找，是没什么闲心找。实话说，找P友这件事，她把握不好。单身时，她可以跟慕晓阳三两年来次跨国约会。现在，但凡遇见个对她有点想法的，那是能避就避，能闪就闪，生怕一不小心给自己找个麻烦。她是真不想为这破烂事儿操心，就想无事一身轻，哪怕是自给自足。

想到这儿，司静予忍不住嘴角上挑了挑，内心艹了自己一百遍，骂道：还真TM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