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翎脸色煞白地僵在屋檐上,直到谈翡默不作声地径直跳下屋檐,她的脸色才稍微缓和一些。
紧跟着谈翡跳下去落到院内,此时掌柜突然感觉自己身后被两道黑影笼罩,惊慌转头,发现眼前正有个头戴斗笠浑身素白的高大女人正步步紧逼过来。
“你、你是谁?”掌柜颤声道。
眼前的女子太过高大,而且骨架也不像女人的纤细,要不是看那双露在外面的眼睛太过妖冶,他是定不会说这人是女人的。
可惜向来惜字如金的谈翡并不会理会他,只是用那双深黑冷目阴戾地看着他,掌柜被盯得说不出话,只是一味地哆嗦着向墙角爬去,刚想跑,便被谈翡眼疾手快地抓了过去绑起来,扔到了祝翎面前。
事关白羽仙府和她的小命,她不能置之不理,走近掌柜身前,指着那些木雕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掌柜眼神闪躲,浑身颤抖,祝翎这才发觉他并不是心虚,而是恐惧。
他一直看着谈翡,欲言又止。
祝翎见状只好把谈翡拉到一边,将她挡住,然后沉声道:“不用担心,看样子你也并不知情,说就是了,没准我们也能帮你。”
掌柜“哇”地一声哭了出来,眼泪如同洪水决堤一般,祝翎和谈翡俩人尴尬对视一眼,只听见他哽咽着说:“我凭什么相信你们?”
祝翎只好又亮出了那块金光闪闪的令牌,以皇家信用作背书,掷地有声地重复了一遍她骗城外面馆老板的话术。
掌柜眼神闪烁了一下,哑着嗓子道:“真的吗?”
祝翎看了眼门外道:“刚才来找你的是宋掌事吧,我昨天刚与她见过面。”
她没敢透露更多信息,万一这掌柜真是坏人怎么办?
掌柜紧绷着的脸松动了一下,心中动摇,凝视他们许久,最后叹了口气,却欲语泪先流:“前段时间我家夫人突然生病,我一开始没放在心上,直到她的情况越来越严重——呕血、腹泻、抽搐,我寻遍城内所有郎中,找到了许多偏方来救她都没有治好,直到半个月前在街上看见一位眼盲的道人在支摊算命。”
“我抱着侥幸去问了,没想到他竟然一下子就说出了我姓甚名谁,家住何方,干的什么行当......”
祝翎打断他:“可是城内也不大,在这里稍微住得久一点这些东西就都知道了啊?”
掌柜哀哀看了她一眼,满脸愁容:“我之前也是这么想的,直到他说出了我夫人的病症,还说了许多我从未给别人说过的细节,再加上当时我救妻心切,我......唉,我该死啊!该死啊!”他说到伤心处,竟然开始疯狂地朝自己脸上扇巴掌。
祝翎赶紧把他两只手钳住道:“你冷静一点,别冲动,你把事情完整地说清楚,我们才好知道怎么帮你,对不对?”
掌柜疯癫又急切地点点头:“对对,你说得对。”,说完他咽了口口水,组织了一下自己的语言,“然后我就把那位道长请进家中,让他为我夫人看了看,他说、说我夫人是中邪了,家里阴气太重,可以选择正午时间在院子里放许多童男童女木像祭拜玉清天尊,说完他便走了,我按照他说得去做,一开始我夫人确实好转了些,但时间一长,她的身体又急转直下,身体比原先更糟不说,原本那些木雕死物不知为何竟然自己动了起来!”
他说着脸上又惊恐万分,好像噩梦般的回忆历历在目,祝翎却发现不对,接着问道:“那面馆老板是怎么回事?”
掌柜反应一瞬,摇头道:“不知道,他刚才找我说从我这里买的木勺不干净,但我还没回答他,他看见我屋内的小人就吓得跑掉了。”
祝翎心中呵呵两声,心想确实是怪吓人的。
她凝神想着他说的话,心中突然有了一丝方向,她看向谈翡,后者眼神不言而喻,她也猜到了——或许有人换了他妻子的元神。
换元咒是一种非常邪恶的禁术,它可以使被换元神者失去自我意识,逐渐变成宜居性是走肉,而换上别人元神的人,哪怕是一具死物,都可以像个活生生的正常人一般说话走路,言谈举止更是和正常人无异。
至于那些被邪祟附身的木雕......祝翎觉得这些应该都是一人所为,目前必须要找到那名道士才行。
可皇城这么大,又去哪里找他呢?
墨牖站在祝翎身后抱胸而立,看着她绞尽脑汁的样子微微出神。
谈啸要他去杀了逃跑的妖兽,但又没告诉他妖兽长什么样,是什么属性,属于那种攻击类型,他打听了许久才推测出那妖兽可以附身,如今听面前的男人这样一说,他更加笃定了祸害这些人的就是那妖兽,但......
他看向祝翎,这和白羽仙府有什么关系?
不是从九幽跑出去的吗?
怪不得老头要他杀了妖兽,原来牵连的不止是人界,还有修真界。
祝翎手心搭着手背拍了半天,这才想起来自己还有邀月,如果真是原主家祖传的神器,或许可以用邀月来试一下,于是她走过去把谈翡拉到一边:“姐姐,我知道怎么办了,我们出去再说吧。”
谈翡不声不响地轻挑了下眉。
在一旁的掌柜眼见着他们要走,赶紧跪走过来抱住祝翎的大腿:“大师!大师你们不能走啊,你们走了我妻子怎么办,你们可别丢下我啊!”
祝翎抻了两下,没把腿抽出来,她安慰掌柜道:“大叔你先别着急,我们大概知道怎么回事了,你夫人被妖物换了元神,我们出去也是去帮你找到幕后黑手,你先放开我,不出意外今晚您妻子大概就能回来。”
掌柜一听更不想放她走了:“有什么不能告诉我的,那是我的妻啊!”
祝翎见他死活不松手,无奈看向谈翡,后者抿着唇半蹲下来,眸子一横,冷声道:“放开她,你妻子或许还能回来。”
那掌柜本来就害怕谈翡,再加上他妻子的命还攥在他们手里,只好作罢。
祝翎从店里出来后,寻了一处僻静角落,催动邀月剑却发现邀月除了最开始转了一圈后便再也不动了。
“哐当”一声随着邀月剑落在在地,祝翎的心也沉了下去。
她一时间不知道是该庆幸那是假的傀儡镜还是该担心若继续放任那个赝品不管,到底还会生出多少祸事。
墨牖在一旁看着她心情低沉,心情复杂也跟着复杂了起来,不经意地问了句:“既然如此,先去皇宫里把那座木雕拿回来吧。”
祝翎赞同道:“只能这样了。”
但到了皇宫之后他们才发现事情并没有那么简单,皇宫内戒备森严,非召不得入内,而祝翎虽然有令牌但只能让掌事带她进去,自己和谈翡是无法进去的。
祝翎可怜巴巴地求着守卫道:“我是昨天来这儿送东西的青阳宗弟子呀大哥,你不认得我了?”
守卫移开眼,义正言辞道:“少跟我来这套。”
祝翎见状只好再次哀求道:“那您去找一下宋掌事好吗,我找她有很重要的事!”
守卫闻言并不想理她,谈翡见状上前去拉她道:“你求他干什么,过来。”
祝翎心里着急,还想去求他,就看见守卫突然站得无比端正,声音洪亮地喊了句:“三皇子!”
祝翎一怔,回过头,一声有力的马嘶声破开层叠空气径直冲到她的眼前,黄沙散去,两匹身材高大的上等踏雪乌雅映入眼帘,马车车架的千年金丝楠木晃得她眼晕,直到一只白皙修长的大手掀开车帘,她看清了车中所座之人,突然喜笑颜开,仿佛找到了救命稻草。
墨牖一脸奇怪地看着她莫名其妙地转变,不愿意上前,在旁边负手以待。
祝翎笑盈盈地看向车内之人,还未开口,便看见那张如珠玉般的面庞。
轩辕照温声道:“祝仙姑,你怎么在这里?在等人?”
站在一旁的墨牖听见这阴柔的声音,浑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忍不住靠近些看看里面到底是何人。
祝翎两眼放光道:“三皇子,我有个很重要的东西落在宫内了,想进去找一下,但是我进不去了......”
她尽量避免说守卫的事情,因为她也能理解这是人家的职责所在。
轩辕照却没有想象般拘谨,随和笑道:“无事,无事,祝仙姑去找就是了,要不先到车上来,我送你进去。”
墨牖“诶”了一声,走过来,与轩辕照打了个照面,对方神色诧异:“这位是?”
祝翎介绍道:“这位是下山路上遇到的好友,她叫谈翡,我想让她帮我一起来找一下。”
轩辕照依旧是一副亲近随和的样子,摇了摇手中折扇:“好说,好说,那两位仙姑上车吧,照这就送二位进去。”
祝翎眼疾手快地闪上了车:“谢谢你啊,三皇子。”
轩辕照摇了摇头,说她客气,一回头,看见谈翡冷若冰霜的面庞,不禁愣了一下,直到她们二人进到宫内,轩辕照才反应过来——
刚才这位谈姑娘是不是向他翻了个白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