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珹回府时，堂屋已置好了饭菜。堂屋只有萧卿卿一人，见到哥哥回来，萧卿卿便缓声开口到：“先用饭吧。”

萧珹低头看向桌子上的三副碗筷，皱起了眉：“有客人吗？”

萧卿卿回到：“可能会有，我们先吃。”

萧珹有些疑惑，还是坐了下来：“今日进宫如何？”

萧卿卿淡淡地说：“皇后要你好好整顿一下南北骑营。”

萧珹有些意外，问到：“便是和皇后这边搭上了？”

萧卿卿抬手夹了根青菜“很出乎你的意料吗？”

萧珹收敛了神情，摇摇头：“没有，我只是以为她会避讳着你......和我。”

萧卿卿冷哼一声：“我到底是不是不详，她怕是最清楚的那个。现在三皇子势头正盛，她手中的玥美人又出了问题，我们送上门，没有不用的道理。只不过，能不能搭上，还要看差事办的怎么样。”

萧珹若有所思：“她也想查南北骑营，倒是有些出乎意料。”他的指尖在筷子上摩挲片刻，突然想到什么似的：“莫非，南北骑营和三皇子那边有关系？”

萧卿卿点点头：“我也是这么猜测的，不管是不是，这个地方一定有问题，既然皇后发话了，那便仔仔细细地整顿，好好地查。”

萧珹点头，回忆着白天的情况：“说到南北骑营，我今天见了几个陆侯军的旧人。”

萧卿卿到不意外：“不要打草惊蛇就好。”

“放心。”萧珹答到“我向他们打探了出一点信息。”

萧珹放下手中的筷子，继续说到“南北骑营和禁军不和，主要便是因为这两京武库署。”

“两京武库署？”萧卿卿重复了一遍这个名字。

“对，这两京武库署是管理凤川城内所有军需军械的地方，虽归南北骑营管辖，但禁军一概武器军需也是从这里面出，也正是因为这个，骑营和禁军总有摩擦。”

萧卿卿点点头。

萧珹继续说：“于是我便在陈实带我寻营的时候，问到了这里，可他有意敷衍过去，似是不想详谈。”

“我觉得除了和禁军的摩擦，这个地方还另有隐情。”

萧卿卿想了想：“那便一一地查，意头不要这么明显，先查些无关紧要的，查军纪，军费账目。这些你清楚，军营里总有些背地里的事，但是要严查严惩，演成狐假虎威，狗仗人势最好，说不定还没查到这两京武库署，就有人就坐不住了。”

这时，裴蔼出现在门口，抱拳道：“主子，公主，齐三公子来了。”

萧卿卿嘴角微微勾起，在心中算是夸了一句：“还算聪明。”

萧珹回头看向萧卿卿，勾起的嘴角早已放下，只是淡然地说了声：“客人来了。”

萧珹了然，便吩咐裴蔼去请。

有了上次的教训，萧珹对齐昭有所改观，只是看到那张笑嘻嘻没有正形的嘴脸，还是不免皱了皱眉。

齐昭倒是很自觉，直直地走到桌子旁，一屁股便坐了下来，端起了面前的碗筷，笑着说到：“二皇子料事如神，怎知我还没吃饭。”

萧珹勉强地扯着嘴角笑笑，没有说话。

萧卿卿也端起了碗，对萧珹说到：“先吃饭。”

萧珹有些摸不着头脑，看桌上其余的二人已经认真地开始吃饭，犹豫了一下，夹起了一口饭放到嘴里。堂屋中一时只剩碗筷的声音。

直到齐昭慢悠悠地坐在椅子上喝起了茶，萧珹才忍不住问到：“不知三公子今日前来所为何事？”

齐昭这才似是想起什么来，理了理衣襟，一本正经地行了一礼，说到：“今日得四公主训诫，在下特来登门道歉。”

齐昭的话没头没尾，萧珹不知内情，便没开口，缓缓端起茶杯，等着萧卿卿接话。

萧卿卿开口：“三公子既然聪慧过人，我便也不绕弯子，宫中的消息，你手上可有。”

萧珹一口茶水呛住，猛地咳起来，他回头看向一脸平静的萧卿卿，又看看似笑非笑的齐昭，还是选择了噤声。

齐昭说到：“公主不怕隔墙有耳？”

萧卿卿坦然答到：“现在不怕，宅子里没有外人，过几日宫里会送仆从来，到时候就要再找个安全的地方说话了。”

齐昭点点头：“既然公主对我坦荡，我便也不暗话，还真有一些，不知公主要谁的。”还没等萧卿卿回答，齐昭便又补充到：“就算现在没有，只要公主需要，我也会去找到。”

萧珹心中一怔。

萧卿卿便直接说到：“皇后的侄女，玥美人的。”

“玥美人“齐昭垂眸思索片刻，回到：应该有，我回去查一下。”

萧卿卿继续说：“那便多谢三公子了。”

齐昭摆摆手“我们之间不说谢。”

萧卿卿的手指在茶桌上轻轻点了一下，齐昭这回答，正合她意：“不说谢可以，那便谈谈交易，你帮我们的目的是什么？”

齐昭愣了一下，又咧开嘴笑了：“你猜猜。”

萧卿卿看着齐昭，漆黑的眸子看不出情绪：“你我的联系，一是六年前的约定，二是婚约。送你回家或是取消婚约，以我们现在的处境，难于登天。你是需要我们能爬到在这皇宫里说的上话的位置，再帮你做这两件事。”

齐昭眯起眼睛作思考状：“对也不对。”

萧卿卿不语，等着面前的人说下去。

“我猜你会想办法送我回南黎，但是”齐昭话锋一转“我可没想解除婚约。”

萧珹皱起了眉。

萧卿卿抿了口茶“你既想回家，又要这大梁的便宜驸马做什么。”

齐昭歪歪头，说到：“我可没说想做大梁的驸马。”

萧珹实在坐不住了，但还是保持着冷静，开口到：“齐三公子给我说糊涂了。”

齐昭没看萧珹，还是直直地盯着萧卿卿，笑着说：“我就是想做萧卿卿的夫君。”

“你”萧珹心中的怒火又升起来，但想起上次的事，他还是咽下了到嘴边的话，只是捏紧了桌角，转头看向萧卿卿。

萧卿卿也微微皱了眉，但是眼中没有不悦，只是疑惑：“我以为，齐三公子既说了不说暗话，便会坦荡相对。”

“我说的是真的！”齐昭眼睛睁的浑圆：“我帮你就是因为我想帮你。”

萧卿卿看着齐昭，没有说话，似是在思考他为何要编这种拙略的假话。

“公主除了送我回家，就没有别的想做事吗？”齐昭有些急了。

“比如？”萧卿卿有些防备地反问。

比如离开这个地方。你曾目光灼灼，坚定地告诉过我的。

齐昭到底没有说出口。

他看着萧卿卿满是不解的眼睛，执拗渐渐消了，许久，才叹了口气：“算了，你以后会知道的。”他调整了一下表情说到：“公主便认为我就是想要回家吧，这交易，做得吗？”

萧卿卿回过神来，但心里却还在思考着齐昭刚才的话，回答的有些漫不经心：“做得，待我二人爬上去，一定立刻想办法送你回家。”

萧卿卿又皱起了眉头，我不是答应他了吗？为何他看起来，有一点......失望？

齐昭拿起茶杯猛灌了口茶。

一口茶下肚，心情也平复了一些，想起什么般转头看向呆滞在原地还没缓过神来的萧珹：“对了，二皇子，今日南北骑营赴任可还顺利？”

萧珹一时没反应过来，“啊？”了一声，才又回答到：“哦，顺利，一个督军闲职而已。”说罢，端起茶杯抿了一口。

“那个两京武库署是不是有问题？”萧卿卿的思绪又回到了正事上，直言发问。

“咳咳咳”萧珹又被呛的咳起来。

齐昭倒是露出就等着问到这里的表情，笑着说：“不错，这两京武库署，可是陈实将军的小金库。”

萧珹闻言，也正色起来，认真地听齐昭说下去。

“库里名册上，南北骑营加起来有七万军士的军械军需，禁军三千暂且不谈，二皇子不妨去点一点，这南北军实际上有多少军士。多的这些，便都进了陈大将军的腰包。”

萧珹点点头：“原来是这样，京中守备分散各处，平常也不会在一起点兵，只要陈实不说，那南北骑营就是有七万人了。”

齐昭点头：“若能查到实证，告到你们大梁皇上面前，那二皇子的仕途便可更进一步了。”

萧卿卿回到：“三公子的消息很有用，这样看来，我们一定能尽快送你回家。”

一说到这里，齐昭的脸上似乎又有了类似失望的表情，他站起身来，行了一礼：“公主说的是，在下这就回去查公主要的消息了，助公主早成大业。”说罢，转身离开。

萧卿卿的眉毛又拧了起来。

齐昭走后，萧卿卿缓缓开口，对萧珹说到：“看来我们的猜测没错，这两京武库署，有文章可做。”

萧珹应下，又犹豫着开口：“我们真要把他拉上？”

萧卿卿垂眸：“当然不，既是交易，他给消息，我们想办法送他回家，各取所需，其他的不必让他知道。”

萧珹点点头，又一脸疑惑地问：“如果只是这样，他的交易倒也合理，只是他说的那些浑话是什么意思？”

萧卿卿抬眼看着齐昭离开的门口，皱着眉悠悠地说到：“不知道。”

“他不会猜到我们想做什么吧。”

“不知道。”

她是真的不知道，她自认为演了多年的戏，早已看得穿他人的虚与委蛇，怎么这人的假话，能说的跟真的似的？

这个人，真要好好研究一下。

齐昭几乎是跑出督军府的，他气呼呼地跨上马就走，山荼急忙拍马跟上，小声问到：“公子，咱们这么急着要去哪里？”

齐昭的气还不顺，便一股脑撒在山荼身上：“这个方向能去哪？去尽欢楼！”

山荼缩缩脖子，不再说话。

齐昭恨的牙根痒痒。

那女孩的眼中曾经是那么鲜活，雀跃地向往着离开这里，现在就只剩猜疑，算计。说什么“往上爬”？齐昭回头恶狠狠地看向远处的皇宫，它安静地矗立在黑夜中，却如同一只吞人魂魄的恶鬼。

那才不是你想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