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人几乎坐了车后座的最两边，各自都转着头往窗外看着，陆时没想起来今天是圣诞节，路上堵的要命，于是又打了个电话给餐厅延后餐位，餐厅老板是陆齐松的朋友，自然是陆时想要往后拖多久都行。

“和人约会吗？今天圣诞节呢。”老板在电话里打趣道。

陆时干笑了两声，约会？还是只是和”老朋友“吃个饭？他也难说这是什么个情况，只是回了句，“麻烦您了，改天我哥来了，我们一起再聚一下。”

沈觉依旧带着耳机，沉默地用手撑着下巴看向外面，一副身边是一团空气的架势，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看这路程起码还要半个小时，陆时一想到他俩还要这么沉默这么久，就觉得实在是窒息，换四年前就算沈觉不想说话，他也能在旁边絮絮叨叨半天，现在却一片寂静无从开口。

陆时想了半天，还是开口打破了这份无比尴尬的寂静，“今天圣诞节，只能挑熟人的饭店订了，应该会和你胃口。”

沈觉微微回了下头，却也没完全转过来，只低声应了句，“都行。”

陆时现在冷静下来有点后悔昨天那样逼着沈觉回他的话，搞得气氛这样的冷。从小到大没人敢对他摆脸子，除了沈觉，几年前是这样，现在还这样。于是只能自己无奈地笑了笑，装作不经意地继续回头看向窗外。

他又想起来，很久很久之前他和沈觉的关系，也有段时间像现在这样僵，沈觉那时候重复了很多遍“和你没有关系”，现在也是这样，和他没有关系似的。

好像一见到这个人，什么大大小小的陈年旧事都被翻出来了，陆时本以为自己忘干净了，结果只是一时半会埋在了记忆深处。

下了车后两人中间还是隔着一个安全距离，走了两步后突然听到旁边传来一个惊喜的声音，“Echo？哎呀，真的是你。”

陆时顺着声音望去，正疑惑这儿怎么还有中国人认识沈觉，却看见一张英气逼人的混血脸，那人一头柔顺的棕发，瞳孔颜色也相当浅，身材高挑，像是个模特一样，他一出声，路人都转脸看了过来。

先抛开这位人士不谈，陆时发现沈觉竟然切换了个放松的笑颜，刚刚绷得像冰山似的气质瞬间烟消云散，一步跨了过去走到那人身前去了，“真巧啊！”

昨天到现在，沈觉别说对他笑了，嘴角撇着都没动过一下。陆时有些吃味，瞥了一眼身边被拉开的空隙，又抬头去看那两个人。那人是谁呢？沈觉什么时候这么开朗过了？他到底错过了多少？

“上次我们公司给你的提议考虑的怎么样了？别再说不可能了。”那人抱着手臂，连寒暄都免了，直接就开门见山地说道，“Echo，天赐良机啊，再说你不一直想去吗？”

沈觉微微一愣，脸上表情差点有些挂不住，他下意识地向后偏了头，接着又礼貌地笑了笑，“我会仔细考虑的。”

“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啦，你在这样不就好了吗，之前一直推三阻四的，年轻就该多闯荡咯。”那人表情舒展开，也露出了笑意，“怎么圣诞节来这儿？约会？”接着他的目光就越过了沈觉的肩膀，直接和陆时锐利的眼神撞上。

“和朋友吃个饭而已。”沈觉轻描淡写道。

“真是朋友？”那人收回了眼神，低声说道，“看起来要把我吃了一样。不过也是应该的，毕竟如果不是朋友，那我们是竞争对手。”

沈觉的表情一僵，他想回头，却又停住，只是不动声色地向后退了些，硬是扯上了个笑说道，“工作上的事情我会仔细考虑的，其他的我暂时没有这个心情。”

“唉，好吧。”那人耸了耸肩膀，“公司挖你是看重你的才华，我也左右不了什么，这你不用担心。只是你早说喜欢这一挂的，我提前策略一下，现在和你吃饭的就是我了吧？”

“那不一定，我在你那估计都排到plan z了。”沈觉笑着打趣道，接着半退了一步又说道，“已经迟了预约时间，我得先走了，改天我们再约。”

“去吧去吧，我也要去邻街了。”那人先是和沈觉道了别，接着用一种探寻的眼神往陆时身上打量了会，露出了一抹意味深长的微笑后转身离开了。

“同事？”陆时站在后面听得不清楚，却也从两人热络的态度里察觉到了一丝不对，面上波澜不惊，开口时尾音却颤了下。

“同事。”沈觉点了点头，仅是重复了一遍陆时的话，一副不置可否的模样。

陆时很想问问沈觉有必要转头就给自己冷脸看吗，当初被断崖式分手的人是自己，搞得现在却像他欠了沈觉什么东西似的。可惜心头小火苗刚窜起来就灭了，他确实对着沈觉发不了什么火。

虽然过去那么多年了，他那少爷脾气确实消解了不少，可还是摁不住委屈，阴阳怪气地撂下一句，“挺抢手的啊，Echo。”

沈觉斜睨了他一眼，不知道是不是陆时的错觉，他竟然觉得沈觉嘴角向上勾了勾，却再当自己看过去的时候又回到了一个淡漠的状态。

“不是都迟了吗？”沈觉没回复他上一句酸话，抬脚就往餐厅门口走去，陆时看着沈觉的背影，无奈一笑，心想不如借着这顿饭了解一下沈觉到底长进了多少手段吧。

陆时本还在对着那老板在门口打招呼看着他略有局促的表情觉得疑惑，谁知道下一秒服务员引他们一走进包厢，他立刻就傻眼了：桌子中间铺了一圈玫瑰花瓣，中间还放了个烛台，整一个浪漫约会的架势。怪不得那老板看他和沈觉进来的时候尴尬呢，虽然沈觉是长头发，却也一眼就能看出来是个男生，他还以为是约会场合又自作主张整了这么一出。

这下陆时有点哭笑不得了，老板没想到他带来的不是“约会对象”，可能更没想到他其实心里确实希望能和旁边的这个人来一场约会。

陆时只能先尴尬地向着服务生笑了笑说道，“让陈总放心，没事儿。”接着等人走之后，叹了口气又对沈觉说道，“真不是我让他弄的，可能他误会了。”

“没事。”沈觉的表情不知什么时候松懈了下来了点，语气依旧淡然，自顾自走去自己拖开椅子坐了下来，伸手捻起一片花瓣，“这不就是你的惯用风格吗？”

“倒也没有多惯用吧，起码四年多没用过了。”陆时笑了笑，走过去坐在了沈觉的对面。

他曾在工作的时候上过很多次谈判桌，也对谈判前的硝烟味相当熟悉，如今这样面对面和沈觉坐下，他仿佛也有一种同样的感觉，隔着一片玫瑰花瓣和跳动的烛火，陆时好整以暇，调整了坐姿，抬眼对上对面那双微微眯起的眼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