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茉楠跟在张恒之的身后，低头盯着脚尖往前走。

她能感受到一路上的同事们都停止了窃窃私语，同时向她投来关切的眼神。

“老板，我人带到了。”张恒之恭敬地说，还微微欠着身。

这说的什么话？听闻苏茉楠诧异地抬起头，公司就这么小，难道她还能迷路不成？

不过她可不敢正面刚，她低垂着头，两眼死死地盯住自己的脚尖。也就是这时才惊奇地发现，白色的帆布鞋被踩上了一个黑乎乎的脚印，是昨天晚上冲下楼梯不小心踩到的。

可这鞋还是前几天刚刷的，还没穿几天就脏了。

“苏茉楠。”伴随低沉男音响起的还有两声指节叩击桌面的声音。

苏茉楠不设防地抬起头，才惊觉现在的办公室只有他们两个人。

张恒之不知道什么时候走了，门已经关上了。

经历昨天一晚上的辗转反侧，又加上当前面临的这个“危急”场面，苏茉楠已成功洗脑自己昨天晚上看的两只耳朵就是幻觉，不过就是连着两天加班，身体太虚弱，再加上没有可爱的猫猫摸摸，以至于出现的……幻觉。

这和“疑似吃拼好饭中毒”有着异曲同工的手法。

老板要问起，就这么直接分析给他。

苏茉楠双手恭敬地放在身前，她站在，纪凌洲坐着，明明此时她的身高略胜一筹，但她却觉得自己双手被拷住坐在一个椅子上，纪凌洲坐在审判席，把锤子重重一敲，即将要给她判刑。

不能束手就擒，要主动出击，打破这个冰冷的局面。

苏茉楠刚想张嘴，却发现目光中那双骨节分明的手有了动作。

一份白底黑字的合同放在了她的面前。

“临时抚摸契约书”几个大字赫然出现在她的眼中。明明都是中国字，每个字都认得，但一拼起来，她就什么都不懂了。

苏茉楠往前凑近，眨眨眼，不死心地瞪大眼睛再看一遍。

依旧没有任何变化。

难道是和昨天晚上一样出现幻觉了吗？这两天出现的幻觉有点多。苏茉楠揉揉眼睛，再往前一步，就恨不得把眼睛贴在合同上面。

这时合同被抽走，苏茉楠顺着合同被拖动的方向看过去，直直地撞上一双漆黑的眼。

逆光下这双眼更显得深邃而宁静，此刻正目不转睛地盯着她。

糟糕，就是这双眼睛，让昨晚的她做了奇怪的举动。

苏茉楠连忙低下头，避免自己和那双眼对视，害怕自己像昨天晚上一样重蹈覆辙。

纪凌洲把合同压在自己的手下，示意苏茉楠：“把椅子拿过来坐下。”

苏茉楠心里一惊，这是要当面审判了。

苏茉楠余光中瞥见一把在自己左手边的小椅子，她战战兢兢地把椅子拖过来坐下。

这椅子很矮，充当前老板顺手放资料的平台，不知道什么时候给人清理出来了，再加上她身高本来也不怎么高，拿过来的时候没什么感觉，一坐下来，眼睛正正好好跟桌面齐平。

苏茉楠似乎听到一声若有若无的叹息。

“我说的是靠着墙面的那一把。”

苏茉楠扭过头去看，果然，还有一把椅子立在那里，比这把高了许多。

苏茉楠红着脸去把椅子拿过来坐下。

换了把椅子，确实比刚才那把幼儿园小凳子好多了不少，至少头能够从桌面上冒出来。

纪凌洲重新把合同摊开，看了她一眼，又低头：你这么远能看清楚吗。”

苏茉楠像防虎一样把椅子又往前面挪了挪。

纪凌洲把一支笔放在她手边：“把合同看一下，如果没有异议的话就在最后一页上签字。”

“我，要在这里面签字？”苏茉楠指了指自己又指桌面上的合同。

纪凌洲“嗯”了一声：“好好看。”

在老板的注目下，苏茉楠伸出颤抖的手把合同拿过来，才发现这份合同有她的一个大拇指指甲的厚度。

再次看到上面的标题，她的小心脏还是颤了一下，连忙翻开第一页。

乙方和甲方签订条约以后，要做到以下几点：

1、要在甲方（纪凌洲）需要的时候给予抚摸。

2，要一直保守甲方有猫耳朵的秘密。

3、要在甲方规定时间内抚摸，且结束契约的时间由甲方来定，乙方（苏茉楠）不能干涉。

4、不能对甲方有单纯抚摸以外的情感。

5.甲方讨厌过多的身体接触，没有甲方允许，乙方不得主动抚摸甲方。

……

如有违反以上要求，特别是被别人知道甲方有猫耳朵的秘密，乙方需赔偿甲方10000000000元，且没有一分报酬。

苏茉楠紧张兮兮地盯着那串数字，她感觉那数字“0”像是重影了，不然她为什么数了好几遍都没数清？

纪凌洲抬手示意她：“翻到最后一页。”

苏茉楠半推半就地翻了页，说实话她没报什么希望，不过都是资本家压榨劳动人民的手段，但看清楚最后一页上面的字时，不得不说，她的心情有片刻的阴转晴。

结束契约后拿到的报酬还是很可观的，市中心的房子任意三套，1000万将会打入自己的银行账户，还有几张黑卡……嗯，总之足够这辈子能和她的小猫一起躺平了。

纪凌洲把那支笔再次推到她面前，目光沉沉地看着她，像是要看到她心底。

“有什么不满意的吗？”他问。

苏茉楠偷偷看了眼纪凌洲，又飞快低下头，她实在是不敢直视那双眼，缓了半天才结巴地说出一句：“摸，摸哪里？”

纪凌洲面不改色：“摸我的头。”

“摸你的头？”苏茉楠差点被口水呛住，：“这……不太好吧？我们好像，好像，还不是很熟吧。”

苏茉楠脑子飞速旋转，像是突然意识到什么，急切地抬起头：“是因为昨天晚上吗？昨天晚上是我鬼迷心窍，我什么都没看见，什么都没看见的。”

“我我我，我保证，行了吧。”苏茉楠站了起来，把三根手指竖在自己的脸旁，表情很坚定。

纪凌洲依旧是那高冷的模样，像发布什么命令：“站到我身边来。”

“啊？”

“你过来。”

“行吧。”苏茉楠把手放下，磨磨蹭蹭地走到纪凌洲身旁。

纪凌洲突然把手抬起，苏茉楠一直在用余光关注他，以为他要有什么大动作，连忙向后退了一大步。

纪凌洲却只是把那本差点被她碰掉的合同收回来。

然后纪凌洲就这么静静地抬眼看她。

“老，老，老板，不好意思。”苏茉楠边尴尬地笑边往前走一步，：“我还以为……”

纪凌洲反问：“以为什么？”

以为……你要打我。

苏茉楠摇摇头，她可不敢说出来：“老板，你叫我站过来，是，是有什么事吗？”

说完苏茉楠想扇扇自己的嘴巴，怎么老是结巴。

纪凌洲微微往后靠，把空间拉大：“你再站过来一点。”

苏茉楠挪着小碎步上前。

“再过来点。”

苏茉楠一一照做。

“把手放到我头上。”

苏茉楠瞬间想起昨天晚上的情景，浑身抖了抖。

“快点放上来，我数三个数。”纪凌洲紧盯着她的眼，不给她任何逃避的机会。

苏茉楠在心里暴风哭泣，老板，这对吗？

“一，二……”

“三。”

卡在最后一秒的紧要关头，苏茉楠快速把手放了上去，还连忙解释：“老板，这是你自己说的。”

她话音刚落，手掌立马就转来了毛茸茸的触感。

苏茉楠的手正好盖在一只耳朵上,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她感觉自己的手心被挠了挠。

“那现在，你看清楚了吧？”

苏茉楠立马收回手，中途却被纪凌洲拉住，整个人又被迫往前了一步。

这下是真真切切地看清楚了。

距离拉进，能清楚地看到看到耳朵的轮廓，还有那些绒毛生长的方向，在阳光的照射下，像是镀了一层带光的纱。

苏茉楠连手都忘记抽回来了，就这么定定地看着那双耳朵。

纪凌洲依然拽着她的手：“所以昨天晚上你也看到了，对吗？”

苏茉楠艰难地点点头。

纪凌洲循循善诱：“而且你不但看了，还摸了，我说的没错吧？”

苏茉楠简直就是要欲哭无泪，这话听起来怎么感觉她是一个非常饥渴的人啊。

“……是。”

谁知道昨天晚上的她到底怎么回事，鬼迷心窍地就上手了。

“因为你撞破了我的秘密，你说，你是不是应该要付出一些什么代价？”

苏茉楠真想穿回昨天晚上给自己个巴掌，让自己清醒清醒。

“可是我，我……”苏茉楠弱弱地反驳，：“昨天晚上我也不是故意的呀。”

“好。”纪凌洲点点头，松开她的手，一边手摆在桌面上，一副要与她好好谈判的姿势。

“那我问你，昨天晚上你是不是你主动先摸我的头？”

“……是。”

“你背后有人指示你吗？”

“……没有。”

“那是不是你主动摸了以后我的耳朵才冒出来的？”

苏茉楠不敢说了。

纪凌洲继续说，把之前他说的话总结：“所以就是你主动在先，故意摸我的头，我才不小心把秘密暴露出来的，你说，你是不是要付出什么代价？”

毕竟也是她上手在先，这点她不敢否认。

“这就是‘代价’。”纪凌洲适时把笔递了过来，把合同翻到了要签名的地方。

苏茉楠手里被塞了一支笔，她还是想再稍稍挣扎一下。

“如果，如果我不签，会怎样？”

苏茉楠故作有底气地望向纪凌洲，但不过一秒，她又默默地把目光移开了，害怕那双眼睛把她仅剩一点的底气拿走。

“也可以。”纪凌洲没有迟疑地直接答应。

得到答案的苏茉楠两眼放光：“真的吗？”

纪凌洲按住合同的手没有一丝松懈，轻轻叹了口气：“我记得你家里有一只小猫，叫做米粥。”

苏茉楠迟疑了会，点点头。

“它是一只流浪猫，是你大学毕业不久收养的，它性格乖巧温顺，常常伴你左右，你非常喜欢它，就像是家人一样……”

“是的是的。”苏茉楠点点头，嘴角扬起一个微笑，她迫不及待地接过话题，“它真的超级乖巧，还特别特别粘人，每次睡觉前还要人哄才睡呢，像个小孩子一样。”

苏茉楠谈论到自己心爱的小猫就像打开了话匣子，之前的坏心情一扫而空，丝毫不觉得危险已经渐渐逼近。

“好的，我明白了。”纪凌洲的声音丝毫没有要压迫人的感觉，就好像只是平静地陈述，“如果你不签，代价就是它。”

苏茉楠瞬间变了脸，大声喊道：“不行！”

“嗯？还有什么疑问吗？”纪凌洲明知故问，像只邪恶的大灰狼，虽然现在他头上顶着两只无辜的猫耳朵。

苏茉楠瞬间漏了气，低头看向合同要签字的地方，纪凌洲三个大字签得遒劲有力，就只差她了。

“不准动我的小猫，我，我签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