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看书

繁体版 简体版
爱看书 > 太平岁宴 > 第26章 此恨难绝

第26章 此恨难绝

章节错误,点此举报(免注册),举报后维护人员会在两分钟内校正章节内容,请耐心等待,并刷新页面。

沈相楠从大理寺出来时,天已昏暗,稀落的月光遮盖他半个身影,像是被剥夺魂魄似的,浑浑噩噩上了马车,他将帷帽取下,眼神满是疲惫。

沈相楠转头掀起车帘,大理寺的门头就着月光显得阴森诡谲,他凝视片刻,最终放下车帘,将怀中的那条缀带取出,放在手心端详。

就算夜色朦胧,这条缀带依旧流光溢彩,沈相楠多看了几眼,有些恋恋不舍地双手还给谢宁之,他心里想着这条缀带若是能在谢宁之的发间飘逸,那也是极好看的,可惜谢宁之不佩缀带。

谢宁之接过缀带收好,抬眼瞧见他的神情,没有主动开口。

“先生,我好累。”沉默半晌,沈相楠哑声道,“为何我会如此难过?”

“既然问完了,那便回去吧。”谢宁之两指捻起敲了敲,马车缓缓向前行进。

“谢先生留步。”桀骜的声音从马车外扬起,马车再次停了下来。

沈相楠欲要掀帘看清来者是谁,谢宁之突然轻握住他刚抬起的手腕,对沈相楠摇摇头,沈相楠便将手放回膝间,而谢宁之的手依然不轻不重压在沈相楠的手腕上未曾离开。

“不知谢先生停在大理寺门前许久未曾离开,是恭廉殿有什么要事需要查办吗?”那人说话字里行间毫不客气,还颇有几分咄咄逼人之意。

“只是路过罢了,傅公子何需如此在意。”谢宁之说。

沈相楠闻言,面色变得僵硬起来,瞳孔微微一震,呼吸逐渐急促,放在膝上的手控制不住的收紧,谢宁之的手稍微拢紧了些,沈相楠只能紧抿双唇,死死盯着自己的双膝。

“只是路过?”那人笑了一声,语气冷下几分,“我刚刚可是亲眼看着一个戴帷帽的男人被恭恭敬敬带进了大理寺,又刚好上了谢先生的车,不知道这位是谁?进大理寺又是何为呢?”

“是我的学生,去见故友最后一面罢了。”

“啊,又是谢先生的学生,谢先生的学生居然和大理寺的将死之囚有交集,真是令人意想不到,不知这位故友姓甚名谁?若是我刚好也认识呢?那可是太有缘分了。”

那人百般纠缠,完全没有要放谢宁之走的意思,看来一时半刻是摆脱不了他了。

“更深露重,傅公子在此质问这些,究竟是想干什么。”谢宁之的语气明显强硬起来,沈相楠第一次见谢宁之如此厉声厉色。

“谢先生不要着急,是这样的,我傅家最近出了一位胆大包天的宗室子弟,竟然敢做出调换粮仓米粮一事,好在谢先生及时止损,才未能酿成大祸。”

“我傅家受皇恩庇佑,自当大义灭亲,在所不辞,只是此事毕竟牵扯上傅家,家父的意思是为了避免节外生枝,所以大理寺出入的面孔,我都得一一记过才行,谢先生,您能谅解吧?”

“只要让傅某瞧瞧这学生的模样便好,三日之后,若是无事发生,傅某自当是不会做什么的。”

“我若不允,傅公子要动手掀我这帘子吗?”谢宁之从容不迫,重新敲了两下马车。

马车正要前行,只听那人咬牙切齿道:“我和先生好好说话,先生不听的话我也没有办法,那我只能动手了。”

那人话音刚落,谢宁之将沈相楠往身后用力一拉,白衣翩跹转动,谢宁之一手护住沈相楠,一手撑住车门,将沈相楠的脸挡得严严实实。

傅立鸿用力掀开车帘,见状十分不满的啧了一声,“谢先生,我尊你敬你才同你推心置腹,要是换作别人,没等他走出大理寺的门,就该死无葬身之地了。”

“傅公子劫我马车,分明毫无敬畏之心,你不怕傅国公因此怪罪。”

“我爹打我的还少吗?你不让我看,我还非看不可了!”

傅立鸿伸手欲去抓谢宁之身后的男子,他刚想抬手,一支箭矢以迅雷不及耳目之势刺穿马车车身,和傅立鸿的手只有方寸距离,那箭擦过傅立鸿的肌肤,笔直的插在马车的车墙之上。

傅立鸿顿时被吓得连连后退,一不小心屁股落空,重重的摔下马车。

“是谁?是谁胆敢在大理寺门前放肆!”傅立鸿疼得厉害,心中怒火燃起,大喝道。

“哎呀呀,真是不好意思,傅公子,你怎么会在谢先生的马车里呢?我方才只是想和谢先生打个招呼,未曾想你会在马车里面,差点这手就得没了。”

远处,一名军装女子徐徐而来,红火缀带随她的脚步轻晃。

“郭安止?”傅立鸿看清她的面容,愤怒异常,“你就是故意的是吧?谁打招呼是这样打的?”

“我们恭廉殿就是这样打招呼的呀?”郭安止歪头,微笑俯视坐在地上狼狈不堪的傅立鸿,“不好意思,忘记了,你不在恭廉殿,你怎么知道我们恭廉殿是怎么打招呼的。”

“你!”这句话一针见血,直戳傅立鸿的心窝,他怒不可竭,指着郭安止骂道:“装什么装,不就是仗着做了唐氏的舔狗才入的恭廉殿吗?你以为你有什么本事?一个舔狗一个攀关系,一个走后门一个靠男人,你以为我稀罕你们恭廉殿吗?”

“你骂谁呢?你骂了惠王殿下吗?天啊,傅公子,你可要谨言慎行,这里可是大理寺,你竟然敢在大理寺门前辱骂皇子?”郭安止作惊讶状,不可置信地说。

傅立鸿一向嘴比脑子跑得快,他反应过来时,才发现自己被郭安止牵着情绪走,“好啊,你以为我不知道车里坐的是谁吗?不就是攀上唐家野鸡变凤凰嘛,你们恭廉殿真是越混越对不起陛下了,哪里来的穷鬼下贱的东西也能入恭廉殿了?”

“人家起码能在恭廉殿里端端正正的坐着,你个上不了台面的公子哥非要这样比,那不是承认了自己不如他,毕竟你连恭廉殿的门槛都跨不过去。”

傅立鸿一听,面目狰狞,正欲起身再说,谢宁之此时沉声道:“够了,你们还要闹到什么时候。”

谢宁之将那箭拔出,从马车里利落抛出,郭安止抬手稳稳将那箭尾接住,“吓到先生了,改日定当赔礼才是。”

“傅公子,你若是再纠缠下去,于你百害无一利,你想清楚,不要做得太过分。”

傅立鸿拍拍身上的灰,眼里满是不屑,“少管教我,我是尊你才唤你一句先生,我方才不是说了吗,谢先生不要着急。”

“不,要,着,急。”

傅立鸿一字一顿重复,嘴角扬起一抹诡异的弧度,郭安止瞧见他这副表情,正要上前,那边大理寺狱丞快步跑来,对傅立鸿说:“傅公子,傅家那人方才畏罪自尽了,死前已经签下认罪书,他说一人做事一人当,和其他人概无半分关系。”

沈相楠的面色浮现完全未曾预料的惊愕,随后像是被钉在原地,良久,他再也忍受不住,嘴里发出声音:“什么……”

郭安止皱起眉,径直掠过傅立鸿向大理寺快步走去。

“唉,我这弟弟就是这样,一害怕就什么也受不住,与其折磨他三天才让他去死,不如早点解脱了好。”傅立鸿的语气里毫无惋惜之情,随之而来的只有洋洋得意的一声轻笑。

沈相楠忍无可忍,他眼里闪出几分无法遏制的怒火,蹙眉厉声喊道:“你!”

正当沈相楠起身欲掀开车帘的电光火石之间,谢宁之回身将沈相楠搂进怀中,双臂用力禁锢住沈相楠,沈相楠不甘,想用力挣脱谢宁之,腹部随着他的动作传来阵阵剧痛,他实在使不上太大的力气推开眼前之人。

谢宁之身上的药香瞬间侵入沈相楠的肺腑,他一手搂住沈相楠的腰,一手轻抚沈相楠的后脑,低头在沈相楠耳边柔声说:“千万不要随他的意,记住今天,来日方长。”

沈相楠瞬间心上的委屈如千里之堤崩溃,此时尽数倾泻而出,他将脸彻底埋进谢宁之颈间,三两滴泪水沾湿他的白衣。

郭安止从大理寺赶回原地,用眼白瞥了一眼傅立鸿,她站在谢宁之的车窗边低声道:“先生,我检查过了,确实是自尽。”

“躲得了今日躲不了明日,早晚都是要见面的不是吗?”傅立鸿在那处说,“沈公子,你我总要再见的。”

“哪里来的狗叫,叫了这么久也不消停消停。”郭安止露出一副厌恶至极的神色,“再不让路,我这箭又不知道要飞向何处了。”

傅立鸿自知再纠缠也是无果,不情不愿向旁挪了几步,只要能恶心到恭廉殿这帮人就好,哪怕一瞬间他都觉得成就感油然而生。

“呸,真是有病。”郭安止狠狠唾了一口。

马车终于离开大理寺,沈相楠还在谢宁之怀里回神,谢宁之轻拍两下沈相楠的后背,示意他起身,不料沈相楠将他搂的更紧,搂的谢宁之有些喘不过气。

“我知道你此时伤心,傅立鸿心智不全,同他作口舌之争毫无意义。”谢宁之说。

“又一次。”沈相楠喃喃道,“又一次,是他。”

上一次沈相楠在母亲怀中,亲眼所见父亲被傅家的马车生生轧过,傅立鸿眼里皆是冷漠,甚至意犹未尽,沈相楠无法忘记他的眼神,如今,车帘相隔,他仿佛能看见傅立鸿得意忘形的嘴脸。

“我恨不得叫他家破人亡,尝尝轮流街头的苦楚,再将他碎尸万段,尸首拿去喂狗。”沈相楠眼里血丝蔓延,言语里染上滔滔怒意。

谢宁之一下又一下抚过他的背,安慰道:“因果轮回,他终会有这么一天。”

沈相楠嗅着谢宁之身上的气息,渐渐安定下来,过了许久他才放开谢宁之的怀抱,他转过头,刹那之间,他只和谢宁之距离不过一厘,只要再靠近一点,便能触碰到谢宁之的鼻尖。

心声狂乱无章法,震耳欲聋,好似要将一颗心震碎成无数涟漪,荡过身上的每一寸肌肤。

他能清晰看清谢宁之的睫毛,瞳孔里倒影出自己的模样,再往下,是谢宁之欲言未言的双唇。

沈相楠被自己抑制不住的私念吓得血色尽失,慌忙向后靠去,努力平复自己起伏未定的胸腔。

“沈相楠,你从百家巷回来开始就变得一惊一乍。”谢宁之也被他吓了一跳,不明所以道。

“是啊,为什么呢……”沈相楠明知故问,最后给自己找了一个冠冕堂皇的借口,“或许是最近太累了吧。”

他明明知晓,有什么在他的心上生根发芽,春风续续侵袭而来,催那心上绿树丛生。

偏偏不能承认,他害怕窗纸一破,春去冬来,再无暖意可言。

『加入书签,方便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