横穿废城,单凭人力也可以,但太耗时间了,殷不谦试图寻找新的工具。
街道上乱七八糟废物挺多,都是半拉子破烂货,殷不谦嫌弃的踹了好几脚,“嗯?”
从她踹开的缺口能清晰看见一瓶装物,闪着特有的金属银色,是被她吐槽包装太难看的饮用水,昂贵又甘甜,还能补充能量的好东西!
殷不谦双眼刷的就瞪大了,喜滋滋儿的,就要伸手去拿,一抹影子比她更快,跟个大老鼠似的,嗖一下窜过去,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抢出瓶子,拧开就咕嘟咕嘟喝了个干净。
全过程快到殷不谦尚保持伸手的姿势,嘴巴弧度还没消呢。
对方抬头,殷不谦才认出他是陈天风,不禁咋舌,我那艺术系的天神之子呢?咋这么埋汰了?
沙漠风大,吹得陈天风头发眉毛糊在一起,灼热干渴令他水分蒸发,皮肤干裂起皮,衣服脏到看不出原色,沾满沙尘,脏污,不知名物质,还有干涸发臭的血污,混着臭汗一起发酵,让他人难以直视。
殷不谦还嫌人家呢,她自己也好不到哪里去,只不过有个破代步车取巧,稍微干净了些,以及手脸干净。
颜值都靠脸,所以众多镜头里,看她的人最多,日光风沙荒芜废墟,令人类野性复苏,城市崎岖,高楼倒了但也仍是高楼,足够遮挡大量直射光,于是殷不谦毫无顾忌的脱了累赘衣物,只留最轻便的一层,结实强壮而充满爆发力的躯体就这般直白的展现,迅捷如猎豹,勇悍如猛虎。
观众想看美人落魄斗残酷自然,不是想看流浪汉扫大街。
水都喝了,也不能砸他一拳再吐出来,殷不谦甩手走开,很不屑的哼,“嘁。”
不甘心又有点愤慨,但没有办法。
陈天风看着她的背影,突然毫无预兆的抽刀跳扑,十分凶狠——每一个参赛者都是对手,只要留得性命就行,自有医疗人员救治,重伤到被抬走,没办法继续参赛就等于被淘汰。
54000人到这一项,已经只剩一万出头的人数了。
他快,殷不谦更快,跟脑后长了眼睛似的,瞬间侧身闪避,拦不住跳扑之势便扫踹下盘,先破他平衡再说。
“你还不如把衣服脱了呢,”殷不谦嫌弃的说,“这么大味道,就是隐身也看得见啊。”
极其欠揍的嘲讽,殷不谦擅长拉仇恨不是说说的,她前世死的惨,这破嘴高低是占了原因的。
陈天风是极速蓄满了怒气值,屈辱让他与殷不谦势不两立,闷不吭声,越发凶狠。
殷不谦仓皇的躲,撒丫子狂奔,她还想早点出了城市,再找找露营点,还想晚上睡个觉呢,一点都不想打架,这比赛又不让杀人,打了也白搭。
不管陈天风多狠绝,紧追不放,殷不谦是一门心思的跑,两人在废墟里跑酷,不小的动静惊起了藏在暗处的虫族。
来自边界战场,高保真虫族,帝廷管理处施加的药剂正在失效,被迫为奴的怒气逐渐苏醒,猎食的生理本能驱使它们开始追踪气味,锁定食材。
殷不谦正在攀爬向上,也是被陈天风逼得没法了,试图从大厦顶楼甩开他,冷不丁从破损露着建材茬口的楼层里探出巨大而可怖的多节肢指爪,以不可思议的角度抓来,灵活的不符合她的预判。
骤惊之下,毫无准备的殷不谦习惯性后撤,行云流水的从几十层高楼上翻了下去,头朝下的时候才反应过来,我在当壁虎。
坠落速度太快,甚至经过陈天风,陈天风一面把自己紧贴在外壁上,一面向下看,可能在想苍天有眼,报应不爽。
再不自救就真的死了,殷不谦被重力吸着,一时间也想不到什么自救方法,巧妇难为无米之炊,什么工具都没有啊,衣服就薄薄一层,她就是对自己太自信了,星际超前的科技膨胀了她的自信心,现在好了,阎王敲门,“你好,我来了。”
下坠速度会越来越快,直到她像一个西瓜摔爆,红的瓤子碎成汁水,殷不谦还能想些有的没的,然后铅球似的躯体被强行骤止——她随手捞到了一块布。
像个布的样子,但绝对不是布,至少不是她认知里的布——太特么结实了!
半截布帘子被风吹到窗外,就这么被殷不谦抓住了,受力的右手臂瞬间脱臼且持续撕扯血肉,差点脱离,好在左手及时分散了力道,她像个破风筝一样被狠狠的拍在墙上,震荡波穿透脏腑,直接吐血。
至少命保住了,暂时保住了——陈天风开始疾速下行,因为那只多节肢虫族爬了出来,视重力如无物,比岩羊还能攀登绝壁,嗖嗖的就下来了;天上盘旋的黑漆麻乌的东西,转了好一会儿了,终于忍受不了等待,带着死亡气息发起俯冲;地面上好几只奇形怪状的,都是大虫子,又丑又掉SAN,正在堆叠攀爬,虽然没有多节肢虫族那么丝滑,但慢慢的也上来了,打算包抄享用晚餐。
殷不谦悬空奋力咕蛹,把自己咕蛹到窗户边,想爬进去,顺便扫了一眼楼内,很好,不知道什么东西已经聚集过来了,今天她开业剪彩,大家都来。
费劲扒拉把自己翻进窗,殷不谦才喘得一口气,楼里的威胁就到了眼前,真是催命啊,她半点力气也无,只能深吸一口气,就地翻滚,先躲过第一波杀招。
翻滚的同时左手握住右臂一用力,咔哒复位,尖锐的痛从躯体内部爆炸,殷不谦都要抽了,但没时间给她抽,抓到一丝机会爬起来就逃,疼什么的,既然没有疼死,就先不管了,轻重缓急,它是轻缓,也可以忽略不计。
跑,跑的掉吗,虫族越聚越多,这一层楼就那么大,挤的满满挨挨,连下脚地都没了。
大虫子那可真叫大,引发巨物恐惧,体型差造成直接的压迫感,别说个头了,就特么一根节肢,那都比整个人都大啊!
小虫子也不遑多让,个头也近乎等身了,超快的移动速度拉平了体型小的差距,灵活,看见它才知道什么叫灵活,完全猜不到它会怎么走,怎么出现,从什么方向来,起跳抱脸杀,那什么跳甲根本不能比,就是两种东西。
殷不谦只能顾眼下,在指爪、口器、节躯、突骨、刚毛以及叫不出名字的存在之间来回奔逃,在缝隙里求生,开着机甲大杀四方的殷不谦好像是个假的,真的碰到了虫族只能仓皇逃窜。
众目睽睽,看着殷不谦毫无招架之力,被撵的东躲西藏,顾头不顾腚,忍不住大失所望,开始质疑她的成绩,哪怕从训练起就全程直播,他们仍旧有一万个理由认为造假。
各盘口资金动荡,殷不谦的赔率陡升陡降,波动剧烈。
外界的变化殷不谦不知道,她知道自己在和阎王跳贴面舞,亲密无间,根本逃不出去啊!
每个出口都被堵的死死的,给她一架机甲,保证二话不说冲卡,赤手空拳那不是冲卡,那是送菜。
唯一的出路还是窗户,要么丧命虫口,要么冲出去跳跃就是艺术,摔稀巴烂拉倒。
俯冲而来的翅翼虫族慢了一步,眼睁睁看着可口点心进了楼,被同族分食而自己捞不到一口,气的一爪子抓翻了大块楼板。
只是轻轻一擦而过,犹如乌云蔽日,楼里瞬暗又瞬明,窗户那块墙都被抓没了,豁口呼呼的进风,发出魔鬼般的呜咽声。
气旋吸着,没有足够重量的物体都开始歪歪扭扭的向外移动,噼里啪啦的掉下去,未及落地便撞的粉碎。
局势越来越严峻,等到它们形成包围圈,那大罗神仙也救不了殷不谦了。
殷不谦一边跑跳闪躲兜圈子,一边找生路,摸到什么抓什么,抓什么扔什么,管它什么东西,将就用吧。
正面偏右挥来的是多节肢虫族的巨大指爪,如狂风扫落叶般带着命运的嘶吼而至,楼层承重墙和纸糊一样,纷纷雕刻出斜向I型缺口;旁边裂张开的,是难以形容,充满螺旋诡异美感的虫族口器,仿佛一段自带生命的肉质隧道,蠕动着裹挟人类去往不可知的彼岸;蜂拥而来饿红了眼的其它虫族,都急不可耐的前冲,这晚餐必须有它们的一口。
明明是生死绝境,殷不谦却仍旧清明冷静,甚至感觉不到一丝慌张,这是舍弃感情后的常态,没有情绪就是没有,缺失感知就是缺失,是完整的人生生缺了一大块,但这让她更勇敢。
除了愤怒,殷不谦空空荡荡,透明的像一抹假装人类的影子,硬是凑进了人间。
以不可思议的角度后仰下腰,以合乎缝隙的形状,抓牢唯一的生机,殷不谦伸出双手,以巨型节肢指爪为单杠,腰腹用力,脚下蹬地,做了一个回荡摆旋。
力在各种动作中生成,顺着路径游走,加以惯性冲击,势能助威,越来越大,殷不谦狠狠的蹬踹张嘴等吃的虫族,体内积蓄的能量力场终于找到出口,于是顺道而出,如同急涌暴流。
倒霉虫族被踹进了风口,一下子就被吸到空中,被以为中奖有惊喜的翅翼虫族抓住,一看,白高兴了,晦气的一撒爪子,又不死心的往下冲。
它想着,把口子弄大,也许自己也能进去,也许食物也会掉出来。
包围圈打开一道缺口,但瞬间又合拢,干掉一个对境况并无改善,殷不谦还是在分秒间触碰死亡,也许几秒后她连个全尸都没有。
不,这情况她怕是只能以屎的形象面对大众了。
太惨了。
观众静默等待,原以为一代传奇,不想军演死于虫口,算她倒霉。
殷不谦踹完就跑,不往那个缺口跑,反而在虫族再次包围移动队形的瞬间,从缝隙里跑进了深处。
到处都是镜头,观众们说:“这完全没用,里面都堵死了,不堵死了楼也塌了,她根本跑不掉。”
但殷不谦跑着跑着突然又回头了,猝不及防,差点镜头都没反应过来,就见她以更快的速度折返,冲向光明。
“回身蓄力!”
评论区疯狂刷新,“她在蓄力!”
“她要干什么!”
“我的天——”
殷不谦悍然蹬跃,躯体绷出最漂亮的弧度,甩出一根绳子,绳头在虫族张舞的节肢上迅速盘旋勾绕,趁着力道未消,她已经做出钟摆荡,跃出了大楼缺口。
力在她身上汇成海洋,风力,向心力,离心力,重力,自身力,巨型虫族的传递力,这一瞬殷不谦完全滞空,就像在拥抱自由。
就知道有惊喜,翅翼虫族毫不犹豫的俯冲加速,准备抓走点心享用。
它开心,殷不谦也开心,在荡空的瞬间就做好了准备,在锋锐巨爪抓住前,狠狠的凿上去——以人力想凿开虫族的坚硬表皮,不如洗洗睡,梦里才有。
殷不谦不是想拼伤害,而是卡住形成楔子,只要一瞬的钩抓,她立刻就将同样甩脱出来的绳子缠了上去,给自己当安全绳。
这点力道翅翼虫族不带看的,任由点心抓着,开始振翅高飞,准备回老窝享用点心,它才不会和族类分享。
于是殷不谦挂在它爪子上,看见城市逐渐缩小,形成塌陷的错觉;看见陈天风陷入了虫群,同样的奋力搏生,心情极好的挥手,“陈天风——”
“我们冰川见——”
拜拜喽,我坐特快航班了。
看见其他参赛者在不同的地点都在挣扎搏杀,看见他们也抬头看见了她,投来各种各样的目光,殷不谦干了一直想干的事,她气沉丹田,呐喊:“哈喽——”
闻声而动,乌泱泱的虫族在地面集结,向着她猛追,是地表上漂移的乌云。
可殷不谦在天上,越飞越远,唯一跟着她的就是镜头,看不见镜头之后的人们也没关系,殷不谦笑眯眯的挥手打招呼。
“你好,世界。”
“我是殷不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