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咳咳……”
一处清幽的宅院中,一个穿着月白色衣裳的男子捂着嘴轻声咳嗽,随后若无其事地将染了血的帕子收起。
许霖辰心知,他活不长了。
“子致,你当真如此绝情?”庭院中另一端坐着的男子长叹一口气,
“那日你拒绝那位乐将军时,我可真怕这位最近声名赫赫的冷面女将军一刀把你砍了。”
许霖辰自是能听出友人故作轻松的宽慰,只是他受这具五劳七伤的病体所累,只怕是耽误了那正值芳华的姑娘。
“我怕是没几日好活了,便是应了又能如何,徒增伤悲罢了。”看着树杈上成双成对的雀鸟,许霖辰脸上扯出一抹苦涩的笑。
谁也没发现,那枝繁叶茂的梧桐树上,坐着一位长发高束的女子。
“许子致,你还能活多久,可不是全凭你来定的。”
女子轻语,眨眼间便到了宅院外,
“我想要的,还从来没有得不到的。”
白雾弥漫,树影斑驳,一个孤寂的身影一步步踏在蜿蜒的小径上。高大的山体衬得乐溪极其渺小,这次是偷偷回来的,所以她不能惊动阵法。
她将要干的事太过惊世骇俗。
深夜,一个束着马尾的少女停在了巫山族禁地前。
她现在掌握的巫术不足以逆转生死,她所能想到的出路,仅有这里的禁术。
悄无声息地破开阵法,放出银蝶附着在书页上,精准挑出了和命理生死有关的几本,一切都如此顺利。
“阿溪……”
带着古朴书册正欲离开的乐溪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声音——满月。
“乐溪,你想要偷学禁术吗。”
不是询问,只是陈述。
乐溪什么也没有说,满月也不在乎,只是自顾自低声说着:
“禁术之所以为禁术,是因为会招致天谴,但你想做的事我拦不住。”
“天谴又如何,我想做的,天道也左右不了。”乐溪轻哼一声。
满月沉默了一会儿,沙哑着声音开口:“会成功吗……”
乐溪没有立刻回答,只是抬头看着无月的星空,轻笑了一声:“不,会失败。”
听到乐溪的回答,满月垂下的手臂颤了颤:“为什么?”
“因为逆转生死的果在未来。”乐溪的声音很平静。
但满月不能。
“为什么,为什么明知会失败,你还要——”
满月的眼眶里尽是泪水,而乐溪依然是那副张扬的样子。
“如果只是因为知道会失败就不去做,那不就是向天道认输了吗。”乐溪从来都是这样,想做就做,谁也没法阻挠她。
“你走吧,一刻钟后,我会告诉大祭司。”
她终究留不下这个执拗的混蛋。
“她若决心如此,就由她去吧。”
听着满月的陈述,大祭司长叹一口气,
“只愿神明能够护佑她。”
大祭司如此说,却也很清楚,逆天而行,早已背弃了神明。
“她不需要护佑!”
满月抬起头,
“她不需要任何人,任何神明的护佑。
她只相信,事在人为。”
“满月,事在人为,我不认命。”
再次走到阵法的边界,乐溪没有回头,但她的声音清清楚楚传进了满月的耳中。
一切都在这里结束了,满月再也没见到乐溪,直到她继任了大祭司,在阵法的边界看到了一个和乐溪极像的孩子。
“原来……这就是果吗。”
因果因果,乐溪是因,乐遥就是她的果。
这对母女异常地相像。
“两个犟种。”
满月将一杯清茶倒在禁地边缘,无形的锁链将入口堵死,不会再有一个乐溪来打开它了。
乐溪果真是个天才,她将两个几乎毫不相干的术法结合起来,只要能够在许霖辰身上写下咒文,就可以暂时稳定住许霖辰的肉Ⅰ体。
但已经太晚了,当乐溪准备好一切的时候,许霖辰却先一步离去了。
乐溪拼尽全力,也只留住了一部分魂魄。
她终究还是失败了,她将自己的一部分灵魂和许霖辰的残魂编织在一起,创造了乐遥。
而五百年后,这个孩子会代她完成夙愿。
“只要她成功了,我就没有输。”
五百年后。
漫长的沉睡中,乐溪早已释怀,即使乐遥没能完成她的任务,她也会为乐遥补魂的。
不过乐溪的预言,一生从未出过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