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禾言和骆枫并肩站在饮水器前接水,在直饮水和热水各接到杯中一半位置时,两人默契的按了暂停,交换杯子,按下按钮。
“是不舒服吗?”骆枫看着从刚刚起就一直沉默的夏禾言关切道。
“嗯?没有啊。”夏禾言的思绪还沉浸在突来的灵感里,听到骆枫的声音他恍惚抬头,手上去拿杯子的动作没停,按照记忆去按按钮被烫了个正着。
“嘶——”
“没事吧。”骆枫几下关了还在出水的机器,拉过夏禾言的手检查。
夏禾言顾不上尴尬,就感觉一道阴影包裹住了他。身高1米83的骆枫,此刻正低垂着头细细检查他被烫红的手指,对方温热的体温顺着触碰传递到他的手上,再加上热水浇手的灼热感,让夏禾言格外不好意思。
他一下子抽回自己的手,“没事…就是被浇了一下。”
骆枫感觉夏禾言手指上的薄茧划过他的手心,有点痒,他站直身体,“嗯,我看了没有起泡,你先冲会凉水,我去医务室给你拿药。”
“就红了一点,医务室没必要去了吧。”夏禾言小声反驳。
“都快成猪蹄了,还没必要?”骆枫在收拾残局中回看了对方一眼。
“去冲,我从医务室回来要看到你在班里。”
“啊!好丢人!好丢人!”
洗手间里,夏禾言一边给手降温,一边发疯。
先是以为赵翔和19号打架
然后劝架被创飞
现在接水又被浇
17年来这是我第二次这么尴尬!上一次还是因为被语文老师抓住我上课写小说!
啊啊啊啊啊!言哥我的一世英名!!!我以后还怎么在文坛混!!!
诸事不宜!今天绝对诸事不宜!
夏禾言用没事的那只手掏出手机,打开短视频平台搜索黄历。
“12月26日黑色道路的日子诸事不宜…”
哈!我就说嘛!不是我的问题!
冷静下来的夏禾言昂着头回了教室,进门就看到了骆枫坐在位置上,手边摆着两人的杯子和一盒药膏。
“哈哈,同桌你回来的的好快啊。”夏禾言干笑着坐下,“杯子也带回来了,哈哈,我都忘了呢…”
骆枫屈指敲敲桌子。
咚的一声,落在夏禾言忐忑的心上。他也不知道他为什么要忐忑,可能是因为骆枫从刚才就绷紧的下颌让他紧张?
他颤颤巍巍解释,“我…我就想着多冲会也许能降温…”
“手。”
夏禾言老实伸出自己的双手。
“呵。”
夏禾言听声换动作,“这只,这只。”
拿着药膏的骆枫低笑了一声,“涂了药就别沾水了,一天三次。”
一个晚自习,夏禾言都小心照顾着自己的手,生怕再被骆枫凝视。
顺利苟到了放学,保证了自己会好好涂药的夏禾言在坐上公交车后就放飞了自我。
被烫的左手在冷水和药膏的照顾下早就不疼了,只剩下一点红。
夏禾言试了试手指的灵活度,确认没问题,打开手机上的码字APP。
时不我待!灵感来了还不写,等什么!等黄花菜吗?
公交车上,夏禾言的身体随着汽车的颠簸摇晃,眼睛牢牢盯着手机屏幕,他在快速回忆剧情。
在对骆枫的观察里,夏禾言持续丰富着小说主角姜振的人物画像,随着人物的丰满,脑海中的剧情也是越想越多。剧情费脑书名就不想费事了,本着怎么方便怎么来的原则,夏禾言直接用姜振的表字做了书名。
《扶清》是夏禾言正式写的第一本小说,毕竟试水的那一本草稿早在语文老师的震惊中揉吧的不像样子了,而且当时场景太过尴尬,夏禾言实在没有勇气接着写下去。
还是等我心智更成熟了再写吧,夏禾言安慰自己,将思绪拉回《扶清》。
外表冷漠心中有侠义的少年执斧人正为了云台村的案子奔波。
姜振骑马狂奔,赶在天黑前到了兴县。他进了县城直奔客栈,在客店与小二打探消息。
“你说,这县衙日常紧闭?”
小二摸着兜里的钱眉开眼笑,“是啊,贺县令刚上任那几天,还是升堂的。自打和赵李两家员外见过后,就不再出来了。”
“赵员外、李员外?”
“客官您打外来的不知道。赵、李是兴县两大家族。您想在我们这跑商,也得先跟这两家拜过码头,要不不好干。”
“是何道理?”
小二犹豫着,“这,不好说。”
姜振掏出几个铜板放在桌上,小二赶紧藏进兜里,悄声道,“这赵李两大家族世代经商,还是姻亲,街边的铺子都是他们的,我们酒楼的地契就是赵家签的。这还不算,去年,赵家的二女儿嫁给了知府作妾,自此赵家可是一飞冲天啊。搞起了帮会,谁家想要做个小买卖都得经过赵李两家同意才行。外地跑商的起先气不过,和赵家理论,赵家直接放狗打人,闹到官府,官府也管不了。外商求告无门,纷纷收拾走人了。所以我才说,您要是想跑商得先去拜码头。”
姜振皱眉,“官府为何管不了?”
“因为知府来了。贺县令是刚来我们县的,之前我们的县令姓陈,陈县令爱民如子,天不亮就开衙,断案子从没有他断不清的。”
“那?为何?”
“刘二!”掌柜一声高呵。
“哎,来了!”小二装擦桌子的动作一停,白色的布巾往身上一搭,“客官我一会来。”
刘二小跑着到掌柜跟前,被掌柜拧着耳朵带着了后厨。
“你跟个外地人说什么呢?”
刘二将收到的铜板亮给掌柜看,“掌柜,是个外地来跑商的,问我咱这有没有什么规矩。”
掌柜推开刘二的手,“你自己收着吧。不该说的别说,仔细你的腿。”
“哎,哎,我知道了掌柜的。”刘二手紧紧抓着裤子目送掌柜离开。
“客官,面来了。”
姜振抬头,是刘二。“你继续说”。
“客官,这面趁热吃,可香了。”
氤氲的热气模糊了刘二的脸,姜振挑起一筷子面,未动,“你说陈县令怎么了?”
“陈县令没事。这不是知府巡查,正好碰上外地商人到赵家闹事吗?知府直接断的案子。陈县令也老了,叫起什么的,回家了。”
“乞骸骨?”
“哎,对对,反正就是回家了。”
“那你知道陈县令现在在何处?”
“小人越距了。”刘二环顾周围凑近姜振耳边悄声告知。
第二日,姜振醒来先去了县衙,果然,县衙大门紧闭。姜振没有停留掉头,去了刘二告知的地方。
刘二不知道在小心什么,他给姜振留的不是确切的地址而是如何走的路线,也幸亏姜振记性好,不然就凭刘二的口述恐怕早就忘了个精光。
路过刘二提到的点心铺,看到巷口,姜振心知陈县令家就在眼前。他走进店里买了些好入口的糕点,犹如一个前往亲戚家的探亲的少年,提着糕点走进巷子。
巷子幽深,姜振循着走到第三户门前,抬手叩响了门闩。
吱——
老旧的木门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打开门,是一名不大的孩童。
“你找谁?”
姜振扬起一抹温和的笑,“鄙姓扶,南阳学子,经人介绍特来拜会陈老先生。”
“你找祖父啊,进来吧。”
姜振站在堂前,环顾着院子。
厅堂如同大门一样,木头老旧,堂前的椅子颜色有些斑驳,再看一旁玩耍的孩童的衣着,姜振相信了刘二所说。
这陈县令,兴许真是个爱民如子的清廉好官。
“祖父!这个人来找你问学问。”
姜振循着孩童的身影站起身,“陈老先生。”
陈县令身形消瘦,头发束的整齐,黑发中夹杂着些许白发,身体微微佝偻,他扶着孩童,“乖,回屋玩吧。”
孩童应了一声跑走。
陈县令目光如隼看着姜振,“老夫从不收弟子,你是何人?”
“鄙人姓姜,名振,字扶清。跑商讨生,为外地商人和赵家的纠纷而来。”
“那案子吴知府早就结了。是外地商人不想入帮会缴纳帮费,所以动手打人。”
“商人逐利,仅是入帮会缴费,怎会起纠纷?”
“莫不是有别的隐情。”
陈县令扑打身上的尘土不语。
姜振看着陈县令洗的泛白的衣袍,直觉这辞任的兴县县令一定知道些什么。他拿起的桌上的糕点,“不知老先生喜欢什么,路过时看到这家铺子生意不错,想来味道应该是不错,还请老先生笑纳。”
端坐的陈县令撩起眼皮看了姜振一眼,姜振赔笑,打开糕点往陈县令跟前送。
陈县令捻起一块,“你觉得这家生意很好?”
姜振回忆着店里来往的客人,“应该不错。”
“呵”。陈县令放下糕点,“回去吧,青年人。你想做生意,入了赵李两家的帮会自然无事。”
姜振还欲说些什么,陈县令将手中的茶盏放下,“我送你。”
姜振一无所获的回了客栈。
刘二看着他回来,赶忙迎上前,“客官,您回来了?”余光瞄到姜振提的糕点,“您买了鑫源盛的点心?”
“嗯,我看他家生意不错,买来试试。”
刘二尬笑,“是吗?您吃点什么?我去叫?”
姜振看着对方,“你表情不对,这店有何不妥?”
“我这是昨晚着凉了,没睡好。不在这碍您的眼了,您有需要就叫我。”
姜振抓住对方的衣领,将五个铜板塞进对方手里,“说说。”
刘二收了铜板,将姜振引到位子上,拿下布巾装作擦桌子的样子道,“鑫源盛原是外地来的一对夫妻开的,这对夫妻刚来我们这的时候,饿的干巴巴的,倒在了路边。要不陈县令路过送他们去了医馆,也没后面的鑫源盛了。可惜——”
“可惜什么?”
“鑫源盛的糕点当时是远近闻名,连武城的夫人小姐都爱吃呢,常遣下人来买。老板挣了钱想去城里开店,结果爱上了赌钱,输了本钱不说还把方子输给了赌坊,后来就带着夫人离开这里了。”
“那既然方子输给了赌坊,为什么鑫源盛还开着?”
“铺子地契是赵家的,赵家从赌坊那里买的方子,店换了老板但一直开着。”
“原来如此。”
“客官,您说什么?”
姜振摇头,将糕点送给刘二,“糕点你吃吧,一碗牛肉面送到我房里。”
夤夜
姜振翻窗出了客栈,直奔陈县令家,翻墙进院,姜振站在厅堂的桌前,将茶盏扫到地上。
“谁?”一个模样高大的中年男子手持木棍冲了出来。
姜振行了个礼,“在下姜振,白日向陈老先生求学,先生留了课业给我,我答好了,来请先生评判。”
中年男子木棍高举,“既是求学,为何深夜翻墙入院。”
“学生求学若狂。”
中年男子不信,他举着木棍上前,“我父亲年迈,此时恐怕是睡了。你此刻离去,明天再来吧。”
“不行,必须今晚。”
“哎——你这人!”
“明堂——”
“父亲。”中年男子放下木棍,“这人好生轻狂,深夜潜入家中,非要找您求学。”
陈县令衣冠整齐,显然是没有入睡,“是我叫他来的,你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