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水萤跟着夏油杰来到了任务地点,看着眼前的景象,清水萤觉得非常不舒服,一种没来由的不安在她心底蔓延开来。
眼前是一座被浓雾笼罩的大山,厚重的雾气仿佛一层无形的结界禁止外人的窥探。树木高耸入云,枝叶交织成一片密不透风的穹顶,几乎遮蔽了所有的阳光。偶尔有几缕微弱的光线透过缝隙洒下,像是被撕裂的碎片,无力地落在地面上。
地面上铺满了厚厚的落叶,踩上去发出轻微的“沙沙”声,仿佛在低声诉说着这片森林的古老与沉寂。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潮湿的腐殖质气味,混合着泥土的腥味,让人感到一阵窒息。远处传来几声乌鸦的啼叫,声音尖锐而刺耳,打破了这片死寂,却又让气氛显得更加阴森。
俩人沿着一条几乎被杂草淹没的小径向前走,隐约可以看到一座村庄的轮廓。
村庄的入口处立着一座古老的鸟居,木质的柱子已经腐朽,上面刻满了岁月的痕迹。鸟居上挂着一串破旧的注连绳,随风轻轻摆动,发出“吱呀”的声响,仿佛在警告外来者不要靠近。
走近村庄,入目近百户人家错落在田野间,正值夏忙时节,村子里竟一个人也没有,田里的水稻也不复青翠挺拔,反而像是被什么吸干了生命力一样,萎靡地低着头。
想起了有些不好的回忆,夏油杰微阖双眼,垂眸不语。
村子里的狗冲着两个外来人吠叫,村民们躲在窗后,透过微微打开的缝隙窥探着他们。
清水萤觉得这里很奇怪,想要上前找人问问路,搞清所谓的山神究竟在哪里,他们好速战速决,快点问出想要的情报离开这里,她对这里有非常不好的感觉,压抑的她很不舒服。
突然一阵山摇地动,远处似有什么东西在剧烈的冲撞着,惊起了山林间的鸟儿四散奔逃。
原本正狂吠不止的家犬瞬间呜咽着夹起尾巴缩到角落,虚掩的窗户也被迅速的关上,村庄霎时陷入了一片诡异的寂静中,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难以言喻的压抑感,仿佛有什么东西在暗中窥视着每一个踏入这里的人。
清水萤和夏油杰俩人对视一眼,将戒备提到最高,继续往村庄深处走去。
很快他们来到了村子最高处,停在一座古朴的院落前,根据门上的匾额大概可以判断出这是村子的宗祠处,而这里正隐隐地传来一阵阵争执的声音。
“要我说,我们还是快点搬走吧,这里根本没有山神,只有怪物。”
“可是我们的祖宗根基都在这里,能搬到哪去呢,应该祭祀,山神发怒是因为我们祭祀的不够诚意。”
“我们还能祭祀什么呢,普通的牲畜都献了个遍了……”
“……”
“那就……”
“不可以!”一个苍老而慈祥的声音严厉地打断了那人未尽的话语,似是察觉到门外有人,她缓缓开口道:“贵客临门,老身有失远迎,让你们见笑了,快请进来吧。”
夏油杰率先推门走了进去,清水萤紧随其后。
门后是一个宽敞的庭院,院落内有一长桌,十几个精壮的中年人分座两侧,看到进来的是如此年轻的男女,他们投来怀疑的目光。
坐在上首处的是一个头发花白却打理的一丝不苟,身子佝偻却精神矍铄的老婆婆。
她开口,是刚才喝止那人的声音,“你们终于来啦,委托人是我。如你们所见,山神发怒,不是我等普通人能解决的,只能求助与你们了。”
“婆婆,不过两个小毛孩罢了,你找他们来又能做什么??”
“不得无礼,这两位是咒术师大人,专门祛除恶灵的正义之士,有了他们,我们的村子就有救了。”
“咒术师?难道是传说中的阴阳师晴明大人的后裔?”
“竟然真的有这种人存在。”
“嘁,老太婆你怕不是被人骗了吧”
“住口,不得对花婆婆无力,只不过是你没见识罢了。”
心神惶惶的众人三言两语的又吵作一团。
名为花婆婆的老妪站起身来,轻轻地用拐杖杵了两下地,众人瞬间收声,安静地看着她。
她朝刚才开始就安静地看着一切的夏油杰与清水萤招了招手,“我们去里面说吧,这可能是个有点长的故事呢。”
其余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没有阻拦,目送三人离去。
俩人跟着花婆婆穿过庭院,来到内侧的厢房,推开门,连见多识广的夏油杰都略微震惊到了。
整面墙都是牌位。
密密麻麻的牌位,从下至上,整齐的排列在供桌上,最上层的似乎要延伸至房顶上。
清水萤,更是紧紧地贴在夏油杰的身边,她有点瘆得慌。
他们人鱼一族不流行这种祭奠,人鱼死后就要回归海洋的拥抱,海洋是他们最好的归宿。
而这个房间内,幽幽地烛火烘烤出腐朽的气味,满墙的牌位仿佛一个又一个亡灵在盯着来人,持续不断的香火气迫不及待地要往人的鼻子里钻。
夏油杰察觉到了清水萤的紧张,他侧身抓住她的手,朝示意他们坐下的花婆婆道:“多谢好意了,不过希望您长话短说,我们赶时间。”
花婆婆看着他们俩人下意识亲昵的姿态,眼中流露出一抹怀念,“我和它以前也是如此,年轻真好啊。”
它?
难道是指……
花婆婆点点头,“是山神。”
夏油杰觉得世界上的疯子还真是不少啊,居然会有人和咒灵谈恋爱。
就在他以为这是一个应爱生恨导致咒灵发狂的故事时,花婆婆的叙述却全然不同。
故事的开始很俗套,很久以前,久到那是花婆婆还是一个名叫花的小女孩,花遇到了它。
那时的花只有七八岁,或者八九岁,她现在也记不太清了。
小花从小就听家里的人说过山神的故事,故事里的山神是面目凶恶的老虎,赶走坏蛋保护他们村子的平安,如果有小孩子不听话的哭,山神也会来把小孩抓走。
小花很乖,小花不哭,小花害怕山神。
后来她长大了,知道那只是大人哄骗小孩子的话语罢了,她想要探险的心蠢蠢欲动,独自一人往山林深处走去。
她迷路了。
漆黑的夜,微弱的月光透过树叶的间隙照亮了她挂满泪水的脸,年幼的女孩跌跌撞撞地在丛林间摸索,手臂与腿上都是树叶与石头带来的擦伤。
有什么东西在逐渐靠近她,想起了大人说过的传说,小花绝望的想她要被老虎吃掉了。
屏气凝神间,出现的是一个俊秀的青年男子,他眉目温和,身着朴素的和服,身上莹莹散发着微弱的白光。
山神不是老虎,山神是个美男子。
后来山神问了她叫什么名字,就把她送到山脚下了,父母带着村里人正举着火把到处找她,听她说是山神救了她,也只当做是小孩子的童言无忌。
她与身边的小伙伴说起这事,他们也都嘲笑她看到幻觉了。
渐渐地也没有人愿意跟她玩了,她闷闷不乐了很久,决定再进一次山,她要证明山神真的存在,才不是幻觉。
无功而返,毕竟山神轻易地不想与人类产生太多的联结。
但是她实在是太有毅力了,一有空就跑到山里喊它,它最后只能现身问她究竟想要做什么。
她说要和它作朋友,因为她没有朋友,它也没有朋友,以后他们可以一起玩。
山神看着她水润明亮的眼神,想起自己确实也没朋友,就答应了。
后来花一天天长大,出落的亭亭玉立,原本不待见她的男孩子们开始前赴后继的约她一起玩。
花不厌其烦地躲到山里,她跟山神诉说烦恼,山神却觉得人类的繁衍是刻在本能中的行为,花应该多和他们接触,而不是总和自己混在一起,毕竟它的寿命很长,花的寿命只有一瞬。
花生气了,她觉得山神真的是个笨蛋,自己已经见过这世上最明亮的月亮,又怎么能看得上那些星星呢。
山神不理解,但是它知道自己惹花生气了,于是在冬天皑皑白雪覆盖时,用力量将一树樱花提前催开,希望她看到后能开心一些。
毕竟花很漂亮,它希望她笑出来。
花看着它哭了,哭着哭着又笑了,它实在不懂人类多变的情感。
她说:“小花很乖,小花不哭,小花喜欢山神。”
她又说:“我也差不多该嫁人了,以后可能会没法经常找你来玩,下次见。”
山神觉得花这次笑得很难看,笑得自己的心脏处钝钝的疼。
咦?奇怪,山神居然也有心吗?
它缓缓抚上疼痛的地方,试图弄懂是不是自己的本体出问题了。
成亲的前一天,小花来到那棵樱花树下呼唤山神,却没有等到它,她只能将自己的爱恋混着泪水嚼碎了吞下,默默地走下山去。
山神闭关了一段时间,它仔细地检查了一遍身体,发现哪里都没问题。
等它再出来后,小花带着一个长得跟她很像的小男孩出现在樱花树下。
啊对了,小花之前是说过要嫁人了,这应该就是她的孩子了吧,明明自己好像只是打了一个盹,居然已经过去了这么久了吗?
小花的孩子看不到它,但是它依然对他赐下了祝福,但是这次呆了没多久,小男孩哭闹着要回家,他们也只能匆匆道别。
再后来,小花变成了花姨、花婆婆。
她已经垂垂老矣,可是它依然如初见般俊朗。
她进山的次数越来越少,不过每次看到家门口那棵移栽过来的樱花树开的那样好,她就知道它还在。
“前不久,那棵樱花树突然枯死,村里也发生了庄稼成片死亡,家畜被不明怪物杀害的事,我就知道它出事了,所以才寻求咒术界的帮助。”
花婆婆将自己的故事、或者说人生叙述完,眼中的悲伤还未散尽,缓缓地看向夏油杰他们。
清水萤沉浸在故事中,她觉得自己和夏油杰何尝不是这样呢,种族的不同注定隔绝了他们两个。
不等她开口安慰,就听夏油杰语气平静地发问。
“花婆婆,故事很动人,我也只是好奇,你是怎么知道咒术界的。”
花婆婆没有计较夏油杰的反应,和善地解释。
“人活得久了,总会遇到一些事情。之前村子里出现过一个咒灵,我找来山神帮助过当时来的那个咒术师,他为了感激我留下了联系方式,让我遇到棘手的问题找他。”
“他叫什么名字。”
“平田慧太。”
*
“平田,你确定夏油杰接下了你的委托了,如果事情办砸了,里梅大人不会放过我们的。”
“放心,夏油杰很感兴趣,而且他把那个女人也带进去了。”
“那就好,我们只需要等待里梅大人的好消息了,届时上百条人命,夏油杰就等着被处死吧。”
“这样,看还有谁敢追随五条悟,夏油杰的下场就是最好的例子。”
两个人隐匿在山村之外,两指并作放下了帐,一切按照计划行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