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吧的灯光昏黄，一个身材高挑的栗发女人坐在吧台椅上。

她一只手托腮，另一只手轻轻摇晃着杯中的酒液，冰块相撞发出清脆的响声。

黑色的瞳孔在酒精作用下略显迷离，微微含笑的嘴角柔化了面容的英气。

一件简单的湖蓝色衬衫搭配米白色的休闲裤，优越的身材不需要过分修饰就能令人眼前一亮。

感受到周围蠢蠢欲动的目光，她的眼眸微微转动，将酒吧内环视一圈，撇了撇嘴，换了个姿势。

嘛，今晚就这样吧，要不是家里实在催得烦人，她也不会来这里借酒消愁。

齐肩发被她挽至耳后，仰起头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

“清水姐，今天喝得稍微有点多哦，我跟老板请个假送您回家吧？”

看到女人准备离开，在吧台内旋转擦拭杯子的年轻侍者关心道。

“哈哈，谢谢你的好意了向介君，不过我完全没问题的，微醺啦微醺。”

不在意的摆摆手，清水凛打开钱包，抽出两张钞票压在酒杯下，起身准备离开酒吧。

酒吧里的音乐婉转缠绵，早就琢磨该如何搭讪接近美人的男人纷纷上前，准备借着送美人回家的机会最好能一亲芳泽。

清水凛感受到了打量在自己身上的目光，内心没有丝毫波澜，缓缓迈步走向门口。

一会回家还是要好好的泡个澡，在泡澡的时候顺便把今天更新的剧看了。据说更新内容是女主车祸后失忆了，面对男主像面对陌生人。但是男主并没有放弃而是决定重新追求女主。

就在清水凛沉浸在虐身又虐心的狗血剧情想象时，一个衣着凌乱，双眼发直的醉汉踉踉跄跄地走到清水凛的面前。

“呼……嗝，这位美丽的小姐，你一个人回去……嗝……太危险了啊，让我……我送你回去吧。”

扑面而来的酒气让清水凛微微蹙眉，她是喜欢酒精没错，不过这种还是敬谢不敏了。

清水凛将手隐藏在手袋后，正准备微微掐诀将人挪到一边时，一阵风刮过，一个高大的身影挡在她和醉汉的中间。

清水凛诧异地抬头，是他，那个坐在角落喝橙汁的墨镜白毛怪人。

清水凛在今晚刚来到酒吧的时候就看到他了，毕竟一头白发实在是太过显眼，遑论在光线昏暗的酒吧里还戴着一幅墨镜。

他穿着简单的白色衬衫窝在卡座里，面前只有一杯插着吸管的橙汁，偶尔啜吸一口，更多时间是凹出JK同款造型自拍。

槽点太多，清水凛一时不知道该从何吐起。

“喂，你小子……嗝……不长眼吗，踩到老子的脚了啊，你这混蛋！”醉汉一边大声嚷嚷着，一边使劲想把被踩住的脚拔出来。

“阿拉，实在不好意思，我的眼睛确实不太好呢，抱歉抱歉。”

男人嘴上说着饱含歉意的话语，但脚下却微微使力碾了几下才松开。墨镜后的视线有如实质灼烧在醉汉身上。

醉汉原本迷蒙的神智在刚才被踩住的时候就被痛得清醒了些许，被打量尸体一样的眼神凌迟着，更是一瞬间就清醒了。

讪笑着后退：“既……既然这样，那我就原谅你了。”说完就一瘸一拐地快步消失了。

少了讨厌的插曲，这片空间又恢复了清新与平静，清水凛觉得应该说点什么。

毕竟不管他是真的眼神不好，还是特意帮忙解围，最终还是帮自己解决了一个小麻烦。

“额，这位先生，谢谢你的帮助？”清水凛将掐诀的手松开，试探着向背对她的人道谢。

“哼，这位先生？你这个抛夫弃子的偷腥猫……”白发男人嘴角一撇，小声嘀咕着转过身来。

他周身凛冽的气势瞬间散去，却不知道从哪掏出了一张小手绢攥在手里拉扯，浑身散发出委屈的气息。

被他莫名其妙的作态冲击，清水凛困惑，“不好意思，请问您刚才说了什么吗？”

“我说，我叫五条悟。刚才也算是帮了你一个忙，你可以送我回家吗？”

男人俯身靠近清水凛，身上被体温蒸腾的气味传来，是一种雪后松柏的味道。

这个男人怎么回事，人类该有的社交距离与边界感呢？

两人突然拉近的距离给清水凛带来了一些压迫感。幸好她本人也有一米七，不然都要被这个男人完全笼罩住了。

咚咚！咚咚！

怎么回事，心脏怎么……？。

清水凛左手忍不住轻按心脏，微微后撤了一点。

自从离开家族禁地来到普通人社会，很少能够有在身高上给她带来这种压迫感的人了。

并且说实话她自认为在普通人中生活了两年，大概了解他们的默认行事方法。大抵都是循规蹈矩地活在社会与政府提前设定好的框架里。

这个名叫五条悟的男人，不管是身材还是带给她的感受，都有点超脱她的认知范围啊。

况且，他这么大一只，又没有喝酒，为什么需要她送他回家？

像是察觉到清水凛的犹疑，五条悟摘下墨镜，无死角地向她展示自己的眼睛。

“你看，这是我的眼睛，漂亮吧！但其实这是一种家族遗传疾病，平时如果不带墨镜遮挡的话，会对我的生活造成很大的困扰呢。”

说完冲清水凛俏皮地眨了眨眼睛。

五条悟的视线没有聚焦，但是带给清水凛的冲击依然不小。

在白雪一样浓密的睫毛开合间，清水凛看到了天空，这让她想起了在族里为数不多的惬意时光。

她小时候最喜欢做的是就是完全放松自己，仰躺在海面上，随着海浪的起伏飘摇，仰望晴朗的天空。

湛蓝的底色上有时会点缀几朵白云，云彩也会变成各种各样的形状，如果可以，她希望自己和那些飞鸟一样，自由穿梭在飞云之上。

族老们从她出生起就告诉她，她肩负着人鱼一族复兴的重担。

族人看着她的眼神充满了崇拜、期望，她却觉得人生被套上了枷锁。

只有偶尔看着天空，畅想外面的世界，才能让她得到片刻喘息。

怎么会有一个人类，能够将天空都纳入眼睛中呢，这是多么美好的神迹。

清水凛出神地望着五条悟湛蓝的眼睛，心脏跳动的越来越快，仿佛有一千个人在胸腔里敲鼓。

她无意识地伸手托起他凑到面前的脸庞，拇指轻轻地在他眼角旁抚摸。

五条悟乖乖地顺着她的力道低头，任由女人的手指在他脆弱的眼睛旁游移，仿佛两人之间发生这种亲密的行为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

可是在别人看来，这举止有点太过亲昵了。

“清水姐，你没事吧！”匆匆赶来的酒吧侍者在一旁站定，出声打断了那两人的对视。

五条悟的眼睛里飞快地闪过了一丝情绪，清水凛没有抓住，不过这足以将她从神游中惊醒。

察觉到自己的手还放在白发男人的脸上，清水凛脸上闪过了一丝不自在，快速将手收了回来，不再看他。

“我没事，谢谢你向介君，是这位五条先生帮我解决了一点小麻烦，你知道我的向介，这点小事对我来说造不成困扰啦。”

向介阳太回想起一年前自己被一只怪物逼到墙角，是路过的清水凛将他从怪物面前救下。

从那时起，向介阳太知道了这个世界有科学无法解释的东西，比如那些怪物，比如清水凛这样消灭怪物的人。

“话是这么说，但是清水姐你还是要注意啊……”向介阳太忍不住关心道。

不存在任何旖旎的心思，年轻的男人只是把对方当做恩人一样感激，姐姐一样尊敬。可是他也知道，清水凛虽然比自己大，但是有些明明是常识的东西，她却好像没有这方面的经历。

比如现在，刚刚脱离了一个醉汉的骚然，又被一个奇怪的客人缠上了。

清水凛深知如果不加以制止，他会念个不停，所以伸手将他转了个身，往吧台方向轻轻推去。

“好了小向介，你这么年轻怎么这么爱操心啊，你以后的女朋友一定会被你念到头痛吧。”

打断了酒吧侍者的大段吟唱，清水凛轻舒了一口气转回身来。

一眼就看到五条悟脸颊上飘着红晕，湿漉漉的眼神似叙还说。清水凛只觉得浑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他为什么要这样看我！都是我的错，我刚才干了什么啊，像个变态一样！

不安地搓了搓手指，上面仿佛还残留着五条悟皮肤的温度与触感。清水凛觉得酒吧的冷气可能停止工作了，周边的气温在上升，自己的血液在鼓噪。

心虚地将目光移开，不敢再与五条悟对视。

“不好意思，这位……五条先生，您的眼睛确实非常美丽。刚才说到哪了，啊，送您回家是吧，当然没问题了。”

五条悟看到清水凛尴尬到不知所措的模样，收回一直盯着她的眼睛，低头转着手上的墨镜笑出声来。

“噗，咳。好的，这位小姐，还不知道你怎么称呼。”

终于回到正常的社交节奏，清水凛长吁一口气，“清水凛，我叫清水凛。”

“初次见面，清水凛，很高兴认识你。”

五条悟附赠了一个灿烂的笑容，不过清水凛出于鱼类（？）的本能，总觉得自己好像看到一只大猫对自己垂涎欲滴地露齿笑，正在琢磨如何把她吞吃入腹。

按捺下自己奇怪的脑补，清水凛想到对方眼睛不好，就把手伸出去，想让对方扶着自己的小臂走路。

“那我们走吧，五条先生。”

“好啊。”五条悟自然地将五指滑入清水凛的指缝间扣紧，“我们走吧，凛。”

清水凛身体僵硬，瞳孔地震。

不是，他在干嘛啊，这是普通人的社交方式吗？

嗯，他的手好大，也好温暖。

不不不，这好像不太对，难道是盲人都是需要这样扯着别人走路的吗？

他的手指好长，指节也好明显。

应该是这样的吧，可能人类中盲人就是需要这样帮助的，是自己太没见识了。

忽略掉对方手指摩擦带来的热度，但是心跳还是不受控制地加快！

强作镇定，清水凛晃了晃不甚清明的脑袋，想要把多余的想法都摇走。没错，我只是帮助一个残障人士回家，没有别的意思。

“走……走吧。”清水凛轻轻挪动手臂，带着五条悟向外走去。

在清水凛看不到的地方，五条悟视线牢牢锁住她，丝毫看不出来视力有任何问题。眼神描绘她身形的每一寸，珍重地看着自己阔别已久的爱人。

终于，凛，我等到你了。

五条悟眼中燃烧着疯狂的爱意，随着清水凛向酒吧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