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约翰学院的楼宇高低错落，有五层楼的教学楼，也有十几层的公寓和宿舍，郑正离开办公室后，阿清也跟着去了现场，只是，他现在副本boss的角色实在是不适合出现在现场，万一还有玩家在现场，他不太好摆脱。

所以找了一个能看到邓为的楼层，虽然有点儿远，看不清邓为的脸，但从邓为的肢体动作也能看出，对方现在非常放松，甚至轻轻地晃悠着双腿。

阿清笑了笑，等着演员到场，想起昨天晚上，偶然发现的那本林忧的笔记，再想想今天邓为即将迎来的结局，阿清猜林忧会喜欢的。

以彼之道，还施彼身。

教学楼的楼顶，风声呼啸，太阳照在头顶上，邓为听到后面的脚步声，知道是那些人知道了他准备跳楼的事情，赶过来“救”他的。

邵成看到一个装扮十分精致的女人，一个十分瘦高的男人，女人引着男人走出了楼道，后面还跟着高三级部主任郑正。瘦高男人的身体被楼顶的风吹的有些微歪斜，不过没有阻止他朝着邓为走近的脚步。

“邓为，你怎么了，是不是学习压力太大了？”风声将他的嗓音吹得有些颤抖。

男人的身形非常瘦削，身上剪裁贴身的西装，显得有点儿奇怪，像是一个手脚伶仃的贫苦人穿着主人家的衣服，有些四不像。

邓为回头看向身后的人，见是校长来了，眼神中透露出懊恼和后悔，似乎不想让他伤心失望。“威廉叔叔，谢谢您的关心。”

“小为，你先下来，有什么事情叔叔会帮你解决，好吗？”瘦高男人伸出的手有些微颤抖。

“威廉叔叔，昨天去旧教学楼的是我，是我……不小心搞坏了那些东西。请放过那些转学生。”

邓为想到那些被储存在旧教学楼阶梯教室的人形物，那些虫子，似人非人的怪物，他觉得这一切都很荒唐，自己和这个世界都很荒唐，自己居然苟活至今，怎么可以？

邓为摇摇头，回望湛蓝的天空，“原来你的世界也是这样，没什么差别嘛，对不起，林忧。”

呢喃的声音被风吹进了邵成的耳朵。

邓为身体前倾，再没有留恋地跃下高楼，他看见风掠过树冠的形状，那好像他和林忧刚刚遇见的那个夏天。

校长和校医、级部主任以及邵成一个实习教师，没能劝得住邓为，最终他还是选择了用死亡来结束这场荒唐的闹剧。

阿清回忆起昨天晚上在林忧床板夹缝中拿到的那个小小笔记本，上面写下了一个少年热忱的心，那颗为朋友，为爱人无私付出的真心终究是在爱人的背叛中支离破碎了。

邓为最后也算是做了件好事。

阿清想，至少，他帮了玩家们的忙，也帮自己查清了部分真相。

没过多久，审讯室的门就被打开了，被关起来的转学生们也被放了出来，在被告知没事了以后，他们都长舒一口气，方始对三个玩家比了个手势，示意他们等一下汇合讨论这个副本的信息。

艾莉没回来，直接让伯特来传达了校长的意思，大体上就是对这些转学生表达歉意，让他们安心学习，不用担心，好好准备明天的摸底考试和最后的考试。

大家都散了以后，方始带着赵军，孙妙和周娉来到了一个偏僻的地方，再三确认这里安全后，方始直接开口道:“相信大家都发现系统并不是完全站在玩家这边的。”

赵军附和道:“确实，上个副本和我一队的几个人为了杀系统指定的boss，被boss回击伤势很重。为了配合他们，我也受了不轻的伤，磕了两管药才好的，积分差不多也花完了。”

孙妙切了一声，对这种无脑行为表示无语。系统能把人困在虚拟世界玩无限恐怖游戏，又会是什么好人？而且一上来就秒了一个玩家杀鸡儆猴，根本不把玩家的命当命，还设置了48小时倒计时，逼玩家不停地游戏。

孙妙看了一眼方始，扫了几个玩家一圈开口道:“我看，系统开放商店，售卖的那些东西，也根本不是为了受伤的玩家，不过是不想我们死的太早，想必现在现实那边已经发现问题了，再想有玩家进入游戏中可能很困难了。”

方始点点头，接着道:“接下来游戏可能会更加疯狂地要求玩家攻击系统boss，大家尽量寻找游戏bug。”

孙妙歪头，问道:“比如？”

“比如，见到boss做出攻击动作而不伤害他，以此规避系统警告。”

孙妙点头表示明白，“还是要尽快找到真正的幕后黑手，在这里待的时间越长越危险，睡了一晚污染值上涨了。”

“昨天晚上，我和玩家邵成，高三的实习数学老师，一起去了旧教学楼，楼道里有人形怪物，阶梯教室里有人甬和长脚虫，学校楼顶的图腾也有古怪。”

方始回忆起那股甜腻的味道，被改造的人体，补充道:“像是在做某种人体实验。”

赵军听到“人体实验”四个字整个人都不好了，又想起孙妙说的，记忆问题，身上起了一层白毛汗，抹了一把头上的冷汗，说道:“我觉得我们可以每天集合一次，一是交换信息，二是有人没来的话，就知道对方出事了。”

周娉点头赞同，今天她算是侥幸能逃脱，不知道以后还有没有这样的幸运，她的精神力……自从亲眼看到妹妹死去就处在暴动的边缘了，这样下去该如何是好？

恍惚间周娉看到地上露在外面的土壤，转眼间又密密麻麻布满了那些虫洞！

不对，不对，她现在和队友在一起，周娉双手扶着脑袋，没有虫子没有虫子！

孙妙发现周娉的动作，上前关心，周娉看着这个只有十二岁的小姑娘，却比自己更加聪敏沉稳，一时间鼻头一酸，泪水就涌上了眼眶。

孙妙虽然对脑子不好使的大叔嗤之以鼻，但对美貌脆弱的美女姐姐可谓是温柔至极。

两个女生互相安慰了一下，周娉的精神状态好了一些，几个人约定好明天再见的时间后就各回各地了。

方始看了一眼天色，现在还早，和阿清约定的送信时间还早。他要回办公室整理一下昨晚的事和他们今天交换的信息，帮阿清写下来，以便他调查真相，还要把周娉的身份告诉他，省得他们遇见，有可能互相攻击。

阿清看完了渣男的自我救赎后，早就回到了教室，教室还是那么压抑，老师在课堂上讲授着最后冲刺的知识，技巧，要点，学生坐在下面，就想只会学习的机器，按照设计好的程序不停地重复重复。

阿清对这种学校这种课堂没什么兴趣，总归没人关注他的学习，不如就在走廊上看看天，瞧瞧树，听听鸟叫，闻闻花香好了。

阿清沉浸在这样的校园景色当中，这或许是他不曾拥有过的青春年少，不过，他没想到的是，在走廊上站着看风景居然也会被精神攻击。

当那枚红色的花瓣飘落时，阿清还没想过这么柔嫩的东西也能那么锋利，它随着风飘飘摇摇来到了阿清面前，阿清抬起手原本打算接住他，可他没想到那花瓣竟然在靠近他时，猛然转弯，用薄薄的边角划向他的掌心。

阿清勾唇一笑，翻转手腕，将那片花瓣一带，便夹在了指尖。

“玩家？”转瞬间，更多的花瓣如雨点般向阿清袭来，刹那便把他包裹在其中，阿清的银色精神力如水般旋转而出，承载着这些花瓣一同流向了周娉。

“麻烦。”阿清一眼便瞧出周娉精神力即将暴动，甚至受到了这个游戏副本世界意志的影响，想借周娉的手杀了他。

但这怎么可能呢？

周娉眼神空洞，只是一刻不停地朝着“boss”倾泻着自己的精神力，即便她已经出现了因为精神力耗尽而头疼的情况，也没办法停下来。

眼见就要对精神世界造成不可逆的创伤了，阿清的精神力到了。

就像是在一垛燃烧热烈的干柴上扣上了一堆白雪，阿清的精神力瞬间抚平了周娉暴动的精神状态，而在周娉恢复的瞬间，那些花瓣也因为失去了控制，直直地飘落下来，就像在走廊里下了一场花瓣雨。

阿清挑挑眉，问道:“精神力控物？”

周娉也意识到自己刚才的失控，不由得更加害怕了，又看到眼前这个少年，一副慵懒随心的状态，只能颤巍巍地回道:“是的。我是控制物体移动，我妹妹是……控制物体静止。”

这样她们姐妹俩控制同一个攻击目标的时候，姐姐控制物体移动，妹妹控制物体静止，就能够杀了目标。

每次都是这样，但是，失去妹妹的时候，她根本就没办法控制那些该死的虫子移动！

阿清感受到这女生的精神力又有些暴动，倚着走廊外的护栏，出口打岔道:“这么信任我这个系统boss呢？”

周娉刚才精神力几乎用完了，精神力暴动也已经被阿清安抚好，此刻脸色有些苍白，也扶着走廊的护栏，回答道:“是方始跟我们说，遇到boss可以假装攻击，只是我刚才，我刚才，不知道怎么回事儿。”

“不过是游戏系统的把戏罢了。”

“那你没事吧。”周娉忐忑地看着阿清的掌心。

“哈哈，你还很好心嘛，回去上课吧，明天就要考试了。”

周娉走后，阿清摊开自己的掌心，一道鲜红的伤口正在缓缓地渗出血液。阿清打开合上又打开合上，疼痛从掌心传来，被锐器划伤的感觉是刺痛拉扯，这种伤口的疼痛对阿清来说是有些新鲜好玩的。

其实，对于一个没有记忆的人来说，接触到的一切都是新鲜的，风吹过树叶的声音，鲜花散发出的香气，雨水落下带来的湿气。

阿清用精神力又将刚才落下的花瓣托起，托到了教室走廊之外的半空之中，随着精神力消散，花瓣飘落。阿清看向太阳，被纷繁的花瓣遮住的那一瞬，闪烁的阳光映照在阿清的眼底。

这个世界也很好，只是不能跟方始在一起看，有点儿遗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