伍玟起没说话,盯着谈晚谧又被温昼按回去的头捏紧双拳。
“啧啧。”吉吉晃着幸存的两杯酒走到门口的黑衣服帅哥身边,递给他一杯,“过了这么久,总算有能治那个老东西的人了。”
“谢谢,我不喝酒。”颜应拒绝吉吉的好意,看着卡座里亲得难舍难分的两个人感叹:有个人还真是数年如一日的记仇,亲之前还特意换个位置,就为了情敌能看清细节。他隔这么远都知道两个人的菌群估计交换百八十遍了,那个什么……老东西岂不是跟看直播一样?
“谈晚谧,是你吗?”温昼被亲得咳了半天,感觉舌尖被咬了一下,带着轻微的血腥气。
“你都亲完了才想起问我是谁是不是太晚了?”
谈晚谧话里带着怨气,直接让温昼再也说不出话。
“能否问个问题呢?”伍玟起叫住亲了个够,抱着温昼站起来的谈晚谧。
谈晚谧果真等在原地等他问。
“你们两个,是男朋友,还是炮/友呢?”
温昼觉得头晕,圈着谈晚谧脖子的手不自觉收紧。
“自然是男朋友。”谈晚谧看着比以前更瘦的温昼,哪怕即将入睡也显得不安。
“那是什么时候在一起的?”伍玟起放松靠在靠背,两手交叉放在膝盖,笑意重新出现在脸上,“总不能是刚刚亲了才确定关系的。”
谈晚谧抱着温昼转身,万年不变的表情带上了许多丝不耐烦,“你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伍玟起摊手,一个眼神叫退打算进来扫碎玻璃的保洁大叔,“就是好奇,一年前温昼来找我帮忙的时候可一点没提还有个男朋友。”
“帮什么忙?”谈晚谧刚想继续问,本该睡着的温昼突然睁眼,落了地抱住他说:“没什么,你别听他瞎说。”
“是没什么,温昼,你忘了你怎么跟我说的了吗,你妈妈旧病复发,需要一大笔钱做手术保命。”伍玟起站起来,看着两只手都握紧的温昼。
“我让你别说了!”温昼把不知哪里抓过来的倒满酒的酒杯扔向伍玟起,因为用力过猛捂着胸口慢慢滑到了地上。心脏被手抓着的窒息感又一次出现,温昼摸了一片碎玻璃死死握进手里,剧痛让他不至于失去意识。
“不说了,他没有说了。”谈晚谧把温昼握紧的右手五指一个个掰开,掌心巨大的伤口还在流血,“颜应,叫救护车。”
“对不起,我本来打算过两天跟你说的,都被我搞砸了……”温昼丢掉碎玻璃抓着谈晚谧的衣服,白色的外套瞬间红了一片。
吉吉已经吓呆了,满地玻璃和血,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案发现场。她推着颜应到一边,一人叫了一个救护车。
“不说不说,我什么都没听到,等你什么时候想说我再听。”谈晚谧抱起温昼出门,看了等着的颜应一眼,颜应尴尬地摸摸鼻子跟上。
“好难受……谁……掐我脖子……”谈晚谧带着温昼走了楼梯,怀里的人始终紧紧抓着他的衣服,一直到上救护车也没松开。
负责处理伤口的护士也惊到了,小心翼翼捧着温昼皮开肉绽的手心清理血迹。
谁压在我身上,怎么这么难受?
温昼被消毒酒精带来的剧痛激得眨了下眼,感觉眼前的黑挥散不去。胸口像压了几十公斤的巨石,每呼吸一次都带着痛,他想把手收回来按着,却被人死死拉住无法动弹。
“有麻醉吗?”谈晚谧抱住疼得满头大汗的温昼问护士。
“没用,他已经处于昏迷边缘了,麻醉起不了什么作用。”护士有条不紊地把温昼的掌心层层叠叠包扎好,“最多两分钟他就会进入深度昏迷,到时候就会好受很多。”
谈晚谧直接给温昼办了单人间入住,酒吧的一众人都赶了过来。吉吉的清凉套装被一件长风衣遮住,伍玟起和她站在一起,目光不自觉看向病床上的温昼。
“你让我看着他,自己却没有给他留一个联系方式。”颜应把一件干净的外套丢到谈晚谧怀里,注视着病床上脸快和床单一个颜色的温昼的人总算有了一点反应。
“我的错,是我非要逼着他给我一个说法。”谈晚谧坐在床边握着温昼打了点滴的左手,刚丢过来的衣服无声无息落到地上。
病房外响起整齐划一的脚步,一群至少十个医生涌进病房,连谈晚谧都只能站到一边,他拦住其中一个说:“请你们一定要仔细把他全身上下检查一次,他睡过去之前一直说心脏不舒服。”
“放心。”说完一众医生推着温昼到了走廊另一头。
“他妈妈生的什么病?”谈晚谧换了衣服,侧脸仍然有温昼手无意间擦过留下,但现在已经干涸的血迹。
“不清楚。”伍玟起视线一直停留在温昼消失的方向。
“你!”谈晚谧隔着衣服握住伍玟起的脖子,“连自己都没搞清楚,也要刺激他。”
“他自己没说,我还能拿刀架在他脖子上逼问吗?”伍玟起话里带着嘲讽,抬手放在谈晚谧掐着他脖子的手上,“倒是你,自诩是他的男朋友,他走投无路的时候你又在哪?”
“好了你们不要吵了!”吉吉捂着衣服把火药味十足的两人分开,“有这时间不如去等着小温温。”
“温温!”一个声音从楼梯里传过来,下了课才发现温昼不见,经过层层消息总算知道他在哪的江见月险些扑到谈晚谧怀里,“谈谈,温温呢?”
“在检查,他睡着了。”谈晚谧支撑江见月站直,带着他和苗南渡一路到了温昼检查的房间外。
“温温他怎么了?为什么要检查?”
江见月抓着谈晚谧的手,眼泪眼看着又要下来了。
“常规检查,你别哭。”谈晚谧不擅长安慰别人,只能让开换苗南渡来。
几个人一起等着,谈晚谧度秒如年。很久之后,两个医生一起开了紧闭着的门,拿着一叠检查报告出来。
原本靠着医院走廊墙壁的谈晚谧第一个走到医生旁边,“怎么样?”
其中一个戴口罩的男医生小幅度摇了摇头。
“别摇头,你直接说!”谈晚谧耐着性子等着。
“温温!”已经睡着又惊醒的江见月站起来,麻着两条腿抓住医生的胳膊:“医生医生,我朋友怎么样?”
“我们给病人做了全面的检查,发现他有限制型心肌病,很大可能是遗传,你们看。”医生把一页影像展示出来,“右心室向左移位,位相延迟,右心功能降低,但左心室位相及功能在正常范围。最常见的临床表现就是呼吸困难和心绞痛。另外根据入院记录,我们医院还接诊了他的一位直系亲属,根据资料显示是他的母亲,病因基本一致。”
“心脏病?”谈晚谧自动把一长串专业术语转变成简单易懂的三个字。
江见月已经傻了,抓住苗南渡的手呆呆看着说话的医生。
“某种意义上来说是的。”医生点头,依旧睡着,或者说昏迷着的温昼被人推出来,脸色比刚上救护车时好了很多。
江见月捂着嘴把眼泪憋回去,“那……那温温会死吗?”
“这是概率问题,好好休养可以像正常人一样生活,具体的需要我们仔细讨论之后再下定论。”
“多久?”谈晚谧看着被推回病房的温昼出神。
“最多三天,这段时间请你们不要离开医院。病人昏睡前喝了酒,很多检查数据不一定准确,而且他手上的伤口很深,至少一个月不能碰水。”交代完注意事项,医生又夹着厚厚的资料离开。
“呸!我说你们一个个丧着脸是在干嘛,温温没事都被你们吓出事了。”实在受不了这股丧气的吉吉一人送了一脚,最后拽着谈晚谧进了病房,“说吧,你给不给治,不给治我就自己治!”
“治,我会一直陪他。”谈晚谧把温昼因为检查被弄乱的衣服一点点捋平,“保证让我死在他前面。”
“……”
吉吉想呼这个说丧气话的人一下又不敢,只好瞪了半天眼生闷气。
“现在知道是什么病了。”跟着进来的伍玟起抽出一支烟点上,病房里瞬间烟雾缭绕。
“要抽烟就滚出去,我用不着你提醒。”谈晚谧劈手把燃了一半的烟夺过来按熄丢进垃圾桶。
伍玟起看了他好一会,走到窗边开窗通风。
四处窜逃的烟雾大半涌出了窗,少数几缕飘进了温昼鼻子,搅得他本就不安的梦境更加混乱。
温昼想,他应该是讨厌烟味的,不然怎么会一直做和烟有关的梦。但梦怎么会这么真实,于是温昼又想,这大概是他死前的走马灯,只是命运对他实在不公平,连走马灯都是他最不愿回忆的时光。
一阵白色的烟雾散去后,温昼看到了又一个自己——那是一年前的自己,他游走在街头,正为妈妈的医疗费发愁。其实那时的他不算身无分文,干爹猝然离世的赔偿他拿到了一半,只是窟窿实在太大,几十万投进去也遥遥无期。
他便是在那时候遇到吉吉——那时候还没被他叫做吉吉,披着轻纱坎肩,打扮得古色古香的漂亮女人右手指尖却夹着一支烟,特异的香顺风飘到温昼眼前,他鬼使神差过去问了一句:“我给你打工的话你能给我发工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