喻清月坐在破旧的桌子前,盯着手里的纸笔,眉头紧锁。
“动物防疫条件合格证”是最大的难题,申请这个证件需要提供详细的宠物来源证明、健康检查记录、店铺的环境消毒方案、紧急处理预案等等。更别说,他们的店还会被反复检查,稍微不合规就可能被勒令停业。
她甚至已经想象得到,自己好不容易搭建起来的猫咖狗咖,会被执法人员以各种理由反复审核、刁难,最后卡在某个他们无法跨过的门槛上。
怎么办?
她转着笔,脑子飞快运转,直到一缕灵光闪过——如果不能从正面突破,那就换个方式!
她猛地拍了一下桌子:“我们不开传统猫咖狗咖,而是做宠物寄养+咖啡店模式!”
“什么意思?”黄夕辞问。
喻清月眼睛发亮,越想越觉得可行。
“我们不自己养猫狗,而是让顾客带自己的宠物来——‘带宠物喝咖啡’的概念!这样一来,我们不是‘饲养和展览’猫狗的场所,而是‘宠物友好型’咖啡馆。”她越说越兴奋,“这样就不需要提供固定猫狗的健康证明,也不需要递交繁琐的动物防疫申请。我们只要保证贫民窟的猫狗做完检查后身体状态时正常的,寄养区的环境安全、消毒到位,遵循基本的卫生管理规定就可以了!”
郑赤帆有点不确定:“可这样一来,不就少了固定的猫狗?那来店里的客人还愿意待着吗?”
喻清月笑了:“这正是关键所在,我们的定位要变成‘宠物寄养咖啡馆’,目标客群是那些有宠物的人!他们带着自己的猫狗来喝咖啡,和其他宠物互动,我们提供短期寄养服务,比如他们旅游、逛街、办事的时候,可以把宠物寄放在这里。”
“听起来有点意思……但这样一来,我们的客群是不是和原本设想的会有些不同?”黄夕辞想了想说。
“确实是个风险。”喻清月点头,已经想到这个问题。“原本我想的是,让喜欢猫狗但没条件养宠物的人也能来这里体验撸猫撸狗的乐趣,但如果改成寄养模式,可能主要吸引的就是养宠物的客人。”
黄夕辞冷静地分析道:“也就是说,你需要重新调整商业模式,比如推出一些让人愿意来的活动。”
“对!”喻清月敲了敲桌面,“比如‘宠物社交日’,鼓励客人带猫狗来互动,或者提供一些宠物护理、小型美容服务,还可以每月定期举办宠物领养日,让更多流浪猫狗找到新家。”
黄琳曼越听越感兴趣:“那这样的话……我们店里岂不是也能救下那些贫民窟的流浪猫狗?”
喻清月眼神坚定:“对,这就是我真正的目的之一。”
他们无法直接以传统模式开猫咖狗咖,但如果走“宠物寄养+咖啡店”的路线,就可以先让贫民窟的流浪动物进入店里,在名义上它们不是店里的猫狗,而是‘等待领养的寄养宠物’。只要有足够的时间,她就能慢慢改变这座城市对贫民窟动物的态度,也许,某一天,连贫民窟的人本身也能找到新的出路。
这是一个迂回的战术,但它是可行的。
黄夕辞看着她眼中的光,微微一笑:“听起来……你已经想好该怎么做了。”
但是,当喻清月宣布要开设宠物寄养咖啡馆,优先救助流浪猫狗时,贫民窟的人群瞬间炸开了锅。
“她是认真的吗?她宁愿救几只畜生,也不救我们?”
“这女人是在耍我们,她不过是想借着猫狗赚大钱,根本不在乎我们的死活。”
“她说要解决十三个人的吃住?两千多人抢十三个名额,我们要自己打自己吗?”
怨恨的声音此起彼伏,甚至有人抓起地上的石头,狠狠地朝喻清月的方向扔去。
喻清月刚想闪避,一道身影挡在她身前,石头砸在男人的肩膀上,落在地上。
黄夕辞站得笔直,目光冷峻,他抬起手里的枪。
——砰!
一声枪响撕裂空气,惊起一群乌鸦。
贫民窟的人瞬间安静下来,所有人都看着他,脸上带着恐惧。
黄夕辞缓缓扫视众人:“谁敢再动手?”
没人敢接话。
“你干嘛这么吓他们?”喻清月拉了拉黄夕辞的袖子。
“他们如果敢伤你,我就让他们一人吃一颗子弹。”黄夕辞没看她,仍然盯着人群。
贫民窟的人听得脸色发白。
喻清月叹了口气,往前走了一步,迎着众人警惕的目光:“我知道你们在想什么,你们觉得我只是在安抚你们,对吧?但我可以向你们保证,我不会只救猫狗,我会救你们所有人。”
“但不是现在。”她停顿了一下。
人群中有人嗤笑:“有什么区别?你不过是在骗我们等下去。”
“你们可以不信,但我不是只会空口说白话的人。”喻清月看着他们,语气诚恳,“现在店铺才刚开始,我连资金都没多少,前期一定是亏本的。能提供的资源有限,我只能养活十三个人。我需要人手,但我也不能同时拯救两千人。”
她扫视一圈,认真地说道:“等赚到钱,我会开一个工坊,给所有人一个庇护所和工作。”
喻清月的承诺让一部分人陷入思考,但更多的人仍然充满怀疑。
“真是可笑,她能坚持多久?”
“她能保证赚到钱?这里死的人比活的人多,她以为她是谁?”
“不管她能不能做到,现在的问题是,那十三个名额怎么选?”
这句话一出,众人神色各异。
一些眼神阴狠的人开始环视四周,像是在考虑自己该如何抢到这个机会。
然而,就在大家以为贫民窟会爆发冲突时,一个苍老的声音响起:“让孩子们去。”
众人一愣,纷纷转头看向声音的来源。
说话的是一个满脸皱纹的老者,他的衣服破烂,头发花白,拄着一根旧木杖。他的眼神充满疲惫,似乎眼皮都抬不起来了。
“我们这些老家伙,已经习惯了每天睁眼面对死亡的生活。但孩子们还年轻,他们不该在这里等死。”
另一名中年男人站出来,沉声道:“对!我们大人还能熬,但孩子们呢?他们最起码能好好活下去。”
“让孩子们去工作,他们能学到手艺,虽然不一定有钱,但好歹能有口饱饭吃,睡觉能有棉被盖,难道忍心他们继续过着在贫民窟你死我活的日子吗?”
这句话让部分人露出了犹豫的神色。
但还是有人不满:“凭什么让孩子去?我们大人不能去?”
老者直视着他们,目光坚定:“因为我们大人一旦去了,就不会再放弃那个位置。但孩子们不同,他们有未来,他们会带我们走出去。这位愿意帮助我们的人也是个孩子,她甚至与我们一点关系都没有,都在想办法救我们,难道不是吗?”
贫民窟沉默了许久,最终,一些孩子被推到了人群前面。
被推上前的孩子大多在十岁到十六岁之间,他们的脸上满是污渍,衣服破旧不堪,有些人还带着恐惧。
喻清月看着他们,心里微微泛酸。
她深吸了一口气,说道:“我不会白用你们的劳动力,我会教你们识字,技能,给你们提供吃住,让你们学会如何养活自己。”
孩子们纷纷点头。
喻清月看着他们,心里既有希望,也有沉重的责任。
她转头看向黄夕辞,低声道:“我一定会做到的。”
“当然,我们一起努力。”黄夕辞温柔地看着她。
此时,破败的街道上,风吹起尘埃,卷过地上散落的垃圾和破布。远处的灯光闪烁,却无法照亮贫民窟深处的阴影。
十三个孩子站在喻清月面前,脸上满是忐忑和紧张。
他们的衣服破旧,鞋子磨得几乎没了鞋底,身上带着贫民窟特有的酸臭气息。
然而,他们的眼睛里,却闪烁着一丝从未有过的希望。
“跟我走吧。”喻清月柔声说。
孩子们点了点头,跟在她的身后。
贫民窟的人沉默地站在路两侧,看着这一幕。没有人再说话,喧嚣和嘲讽都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无法言喻的复杂情绪。
有人低下头,不愿再看——他们不愿承认,自己内心竟然生出了一丝羡慕。
有人咬紧牙关,眼神复杂——他们不愿承认,他们其实希望自己也能成为那十三人之一。
也有人红了眼眶,颤抖着看向那些被选中的孩子,像是看着最后的光明即将离他们远去。
“他们走了,就不会再回来了吗?”
人群里,一个满脸皱纹的老妇人低声呢喃。她的声音极轻,但周围的人都听得一清二楚。
没人回答。
他们不知道。
也许,那十三个孩子真的会获得一个新的人生,远离贫民窟,成为社会的一部分。
也许,那十三个孩子会被世界接纳,活在他们永远无法触及的地方,再也不会回头看这里一眼。
他们应该为孩子们高兴才对,但现实却让他们生出了一丝莫名的苦涩。
他们活在这里太久了,久到已经忘记了希望是什么样的感觉。
今天,他们亲眼看着希望从这里走出去,可他们却没有资格去碰触。
人群里,有人悄悄攥紧了拳头。
有个男人轻轻推了推身边的朋友,低声嘟囔:“……你说,这小丫头真的能做到吗?”
“什么?”
“她真的能救我们所有人吗?”
被问到的人沉默了一下,缓缓摇了摇头:“不知道。”
他们从来不相信“承诺”。
因为在贫民窟,承诺比一口食物廉价一万倍。
可这一次,他们心底的某个地方,竟然鬼使神差地生出了微弱的期待,毕竟,这是平生第一次有人愿意救他们,哪怕这次救走的不是自己……
在贫民窟最深的角落,脏乱的巷道里,一双暗红色的眼睛静静地盯着远方的人群。
那只本该早已死去,却凭借异维能量存活下来的怪物。
它被异维清除者们驱赶到了贫民窟的最边缘,在这里苟延残喘。
没有人敢靠近它。
也没有人会想起它。
可今天,它看到了一场不同寻常的景象。
——它看见那个女孩站在人群前,带走了十三个孩子。
——它看见贫民窟的人围在一起,用愤怒、怀疑、羡慕和不甘望着她。
——它看见了一丝不同的东西,在这个死寂已久的地方,悄然萌生。
异变狗没有理智的思维,它的意识片段而破碎,充满了混乱的欲望与本能。
但它在贫民窟待得太久了,它知道这个地方不会有希望。
它见过太多的人从这里消失。
不是饿死,就是病死。
不是被抛弃,就是被掠杀。
可那个女孩,却带走了十三个孩子,带走了十三个“活着的可能性”。
【她要做什么?】
【她要改变这个地方吗?】
异变狗低吼了一声,锋利的獠牙在昏暗的光线下反射出阴冷的光芒。
它不信。
这里没有未来。
新主人的死告诉它,这里只有死亡。
【但——如果她真的能做到呢?】
【如果她真的能让这些人活下去呢?】
它的红色眼眸微微缩了一下,仿佛在思考,又仿佛在挣扎。
一丝混乱的气息在它体内翻涌,像是某种残存的本能,在告诉它——要做些什么。
远处的贫民窟,人们依旧沉浸在各自的情绪里。
异变狗静静地站在阴影之中,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喘息声。
如果这个地方真的发生了改变——
如果这个世界真的发生了改变——
那它又该何去何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