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院大厅人流涌动,好似最近夏转秋,许多人都感冒发烧。一时间,贺临川没挤上医院电梯。
手上提着饭盒,贺临川拿着手机扫视两眼,转身上了楼梯。
和贺临川作出一样选择的还有几位路人,都戴着口罩,闷着脑袋往上走。
贺临川车上给程雾发了消息,对方在病房门口等着贺临川。
“这儿。”
贺临川把手中的饭盒展示出来,“来吃饭。”
“我们去阳台。”程雾走过来推着贺临川往外走,对方特意嘱咐自己带了饭,所以程雾今天只给任阿姨和奶奶打两份。
饭店纸盒用锡箔纸套着,程雾把塑料袋打开,锡箔纸摩擦的声音像楼下秋风吹过树梢。盒子重叠起来三层,揭开盖子,热气弥漫出来。
程雾打开一次性筷子的时候,贺临川不知道从哪儿找到个凳子,放在程雾旁边,压着他坐了下来。
“你在哪儿买的,我们附近有这样的菜馆吗?”
贺高卓带着贺临川开车将近开了四十分钟,程雾当然没见过。
“随便找的一家,吃吧,不是很辣。”
袋子里有水,贺临川把瓶盖拧松,放在一边。
他是站着的,程雾只能到贺临川的腰侧。
贺临川低下头,才发现程雾张着眼睛盯着自己,墨色要把贺临川淹死。
“怎么了?”从另一边伸手过去摩挲了一下程雾的耳朵,指腹揉捏耳垂。
“有点痒。”程雾轻推开贺临川的手,拿着筷子夹了菜,问道:“警察怎么说?”
“还能怎么说,检查了一遍,去周围查了监控。一个居民楼。居然只有一家小商店有监控!”
“孙叔的商店之前觉得自家小猫变得不黏人了,装了监控才知道有个环卫工经常半夜去摸他家猫,然后他家小猫就喜欢他,不喜欢孙叔了。他才把家里家外都装了监控。”
“摸猫?”
贺临川吃惊,随之笑了几声,“这么喜欢怎么不自己养?”
程雾吃东西的动作一停,定在原地思考一番,然后说:“可能是养不起,猫嫌弃?”
“那你嫌弃我吗?”贺临川摸上程雾的脑袋,他家程雾头发软软的,又多,贺临川觉得自己养了一只爱咬人又惹人爱的小猫。
若是按现状来说,明明是程雾在养贺临川。
程雾往嘴巴里面送了口白米饭,重重点了一个头,但实际上确实是贺临川在养自己,应该说是贺家在养自己。
“真嫌弃我!?”贺临川跳脚地说,两只手抓住程雾的耳朵,捏在手里,“你不许嫌弃我!”
贺临川太用力,耳朵又太敏感,程雾被激得抬手抓住贺临川的手,想挣脱抓住自己耳朵的魔爪,身体跟着摇晃,一不小心把放在腿上的米饭打翻。
面朝下落在地上,严丝合缝地沾上灰尘,吃不了了。
不过幸好菜在台面上。
“额,对不起。我把饭打翻了。”程雾想站起来收拾,却被贺临川摁回去。
贺临川蹲在程雾脚边,从包里扯出几张卫生纸,把米饭和盒子盖着扔进垃圾桶。
“等一下,下面的可以吃!”
程雾想拦住贺临川,但晚了一步,那一盒白花花的米饭已经全部进了垃圾桶。
里面全是纸巾之类的轻垃圾,米饭的重量一下把垃圾压实,进入桶底,还没来得及回应程雾话里的最后一个字。
贺临川转过身,丝毫不在意,“想吃米饭?那我下楼给你再买一盒。”
“不用,还有盒菜,够的。”
“吃不完没事,想吃我就去买。”
程雾拉住要往外走的贺临川,“不是,我就是觉得可惜。本来可以吃的。”
无名指和小拇指被程雾抓住,贺临川回握回来,又往程雾顶上那头软毛上揉了揉,“不是故意浪费的。”
两盒菜程雾都没吃完,留了一些给贺临川清理掉。
贺临川看着剩的有些疑惑,长身体的时候,怎么会只吃这么一点?
可程雾闭着口拒绝投喂,贺临川费劲功夫硬是没撬开他的嘴巴。
贺临川可怜的被程雾赶回去,任凭贺临川再怎么赖皮,都被程雾以照看奶奶的人太多拒绝,最后在楼梯间得到几个吻,贺临川心满意足又心有留恋地打车回家。
贺高卓带来的警察动作很迅速,贺临川打开门的时候,地上颇为夸张地摆着几个黄牌子,和破碎的窗户玻璃交叉在水泥地上照应在一起,程雾的出租屋变成了杀人现场。
大中午居然有了几分阴湿的味道。
贺临川没碰房间里的东西,专业的事就让专业的去做,现在他进去也是破坏犯罪现场,白给事情添麻烦。
他拉着门关上,看了眼手机,一点五十八分。
正是午休的时候,空气温凉,秋风宜人。在寂静空气里,身后的门上突然发出巨响,嘭地一声,是石头和木门激烈碰撞的响声。
贺临川迅速拧转钥匙,钥匙扣经过岁月腐蚀,平时程雾都是轻轻转动,此时被贺临川粗暴对待,关键时刻掉链子,卡在半道。
他心里焦急,咬紧牙关用力转了好几下,钥匙口硬生生被转开,门被轰然打开!
贺临川两步踩过玻璃碎片,从窗户外探出头去,马路上没有一辆车,也没有一个人影!
他烦躁地啧了一声,猛地跑下楼。
在这里生活了这么久,但贺临川还是没搞清楚这些下楼杂巷的排布,他在巷子之间穿过,看谁都像砸窗户的,又看谁都不像。
转过巷口的时候,他刹不住车,和一个彪悍撞在一起,两个都是大体型,谁也不让谁,双双倒在地上。
巷子地面做得凹凸不平,还有一些沙子,贺临川的手掌火辣辣地疼,抬起看的时候,在地上刮了几道红痕。
“妈的!你他妈没长眼吗!?”
彪汉先站起,他手机砸在地上,屏幕上赫然有几道明晃晃的裂痕,新换的壳身全是沙灰,还沾了点污水。
他气急攻心,站起身揪住贺临川衣领,一拳就砸上去,被贺临川歪头躲过。
贺临川抓住彪汉的手臂,压着怒意道:“放手,一会儿再赔你钱。”
“妈的,你他妈什么态度!”
撞了人还吊天吊地的,彪汉在这里还没见过和自己一样不要脸的人。
扔石头的早就跑了,贺临川现在跑去一点意义都没有。
他压着怒意,逼着自己冷静下来,“我的错,赔多少钱?”
“老子这个手机两万!你赔得起吗!?”
彪汉刚才失手,心里更是恼怒,一张虎脸满是狠劲,再次抬手往贺临川身上砸。
这一拳还是没落在贺临川身上,但贺临川也没有动,只是空气中的顶Alpha的信息素让面前的彪汉瞬间汗颜,拳头在半空中软下去。
“妈的!算老子倒霉。”
就这个信息素浓度,能比得上普通Alpha发情的程度,彪汉一瞬间明白面前的人动起手来,自己一定打不过。
“500!给我换个屏幕。”
贺临川阴沉着一张脸,拿着手机给彪悍转了五百块钱。
收到钱,彪汉琗了一口,拍掉裤子上粘的的灰沙,暗自在背后白了一眼贺临川走掉。
贺临川刚才倒下的时候正好屁股栽进一滩水里,整个裤子都是污水,手上还是泥沙和红痕,人没追上,还搞得一身狼狈。
“妈妈,那个哥哥也尿裤子……”
“过来!”街边的母亲把儿子抱进屋里,周围几个暗地里看热闹的邻居们心照不宣地开始忙自己的事。
“哥哥也要被打屁股吗?”
女人捂着小孩童言无忌的嘴巴进屋,地上晒的豆子都差点被打翻。
贺临川烦躁地抓了一把头发,拖着湿漉漉的裤子回到出租屋。
他先是又检查了一遍程雾房间,门背后又是一张破布包着一块石头,贺临川打开破布,里面是半块掉了粉的红砖。
手电筒照亮红砖周围,贺临川没有在这周围看到过这种红砖。他拍了张照片发给贺高卓,后面带上了具体的时间和地点。
贺高卓回复地很迅速,表示会迅速找出犯人,让贺临川不要担心,后面的关心贺临川看都没看,把手机息屏扔到自己屋的床上,进卫生间把裤子换了下来,顺便冲了个澡。
程雾送走贺临川之后,和任妈妈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到下午,任妈妈提出要请程雾吃晚饭。
“小雾,我看你嘴巴有点破皮,有点上火,我们吃点清淡的吧。”
程雾捂住嘴巴,讪讪道:“是有一点上火……”
“顺便也给干妈带点清淡的,这几天喝粥都喝恶心了。”
现在是饭点,他们好不容易挤进电梯,随着人流离开医院大门,任妈妈看着一条街上叫卖的吃食,一时间没有注意。
任妈妈:“吃什么啊?”
程雾:“我都行。”
任妈妈:“我想不出来。”
程雾:“汤面,清淡的。”
任妈妈:“在家吃得挺多了。”
程雾:“炒菜。”
任妈妈:“可是我自己也能炒,好不容易到外面,还吃炒菜吗?”
程雾:“我都行……”
任妈妈抱着手,苦思冥想,然后苦着脸说:“我想不出来。”
最后程雾陪着任妈妈在这条街逛了两圈,直到脚底走得有些疼了之后,任妈妈才在一家饭店停下来。
程雾赶紧上前,饭店蒸气冒气,锅盖滴着水,里面座无虚席,电风扇呼呼呼的吹,也吹不走火热的人气。
招牌上黄色大字:高汤拉面
字最后带有一个明媚的笑脸招牌。
任妈妈笑得和他一样明媚,“这家生意好,感觉会好吃!”
“哦……我都行……”
生意确实很好,两人上桌的时候夜色已经爬上来了。中途程雾怕奶奶饿,还打包了一份虾蟹粥上去。
可能是程雾饿了,也可能这家店确实是物美价廉,第一口热乎的金汤进嘴里的时候,程雾不由感叹了两声。
“阿姨,今天旁边床位的奶奶出院了吗?今天怎么没看见她?”
任妈妈吃面的动作一愣,“她啊……也算是出院了。”
“嗯?”
“昨天晚上医生查房的时候发现人已经没气了,梦里走的,倒也是少点罪受。”
空气里只剩热气弥漫,任妈妈也知道话题过于不合适,也过于沉重,她笑着说世界上有什么人不会死,不过是一些早一些晚罢了。
之后两人沉默地吃完饭,任妈妈拒绝程雾送自己回家的好意,叮嘱他要好好照顾自己,才频频回头坐上公交车回了老城区。
程雾乘着晚风,看着夜幕逐渐笼罩天空,黑暗终于吞噬掉最后一丝光亮,整个世界终于除了人们散发的灯光外,变得一点漆黑。
他跟网吧老板请了几天的假,徐桂兰也一直没说程雾什么时候回学校,只是每天把厚实的笔记传给程雾。
突然程雾变得闲了起来,对于他来说,也是难得。
自己屋子的钥匙在贺临川那里,程雾打量几眼自己的房门就后头敲响对面房门。
夜色黯然,寂静无音,若是平时,贺临川已经开门腻歪的躺在程雾身上了,可偏偏门迟迟没开,程雾疑惑地又敲几下。
两秒,门缝打开,微凉的空气一瞬间浑浊起来,程雾被里面伸出的一只强有力的手掌抓住小臂,踉跄着拖拽进去。
炙热的呼吸打在脸上,程雾眼疾手快捂住贺临川的头,他被贺临川紧贴着压在门上,面前是眼神迷离的贺临川。
房间里没开灯,就算是这样,程雾也能看见贺临川发红的眼角。桌子上的信息素手环不停地闪着红光,程雾意识到了,贺临川到发情期了。
身上人嘴里呢喃,手紧扣住程雾的腰身,即使是程雾怎么挣扎,都不放手,像恶犬闻着鲜肉般,贺临川在程雾颈边嗅着。
程雾拼命压着贺临川的脑袋,用出去的力气确是狂风中的绒毛,现在他才知道,平时贺临川对着自己收了多少的力道。
“贺临川,你起来,我给你找抑制剂……唔!”
贺临川一口咬住程雾的手心,呼着热气,他呢喃,“我成年了,成年了,抑制剂不能用……”
程雾抠不开贺临川,只能用手拽着衣服,不让他往上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