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寓临街，往上爬坡五十米就有一家二四十小时便利店，是一个香港阿姨开的。

裴姿在楼下站了二十分钟，也没听到楼上有什么特别的动静，遂决定去便利店买包万宝路，顺便再给姜层岚买他要的润喉糖——尽管姜层岚不一定真的需要这个东西。

其实就是支开自己的借口。裴姿心里门儿清。

国外生活需要社交，姜层岚是一个非常棒的室友，两人非常默契地维系着这段建立在合租基础上的友情，裴姿恐怕比姜层岚本人更在乎他的生活状况是否稳定。

要不还是提早一点上去吧？裴姿看了眼手腕上的积家翻转，婉拒了香港阿姨帮她家小孩辅导一下数学习题的请求。

他边走边低头点烟，没有爆珠的万宝路辣得呛口，不过裴姿早习惯了这种味道，一举一动有种驾轻就熟的从容，任由呼出的烟雾裹上披散着的长发。

回到公寓楼下，裴姿这才把叼在口中的香烟拿下来抖抖，他计划着抽完这支就上去，突然，神色一凛——

他怎么记得街对面转角位置，原本停着一辆黑武士来着……

想到了什么的裴姿脸色骤变，迅速转身上楼。

他三步并作两步，飞快回到公寓，不出所料，里面已经空无一人了。

家里干净整洁，没有打斗痕迹——姜层岚是自愿跟张瑞恩离开的。

“操！”长发男人阴沉着脸骂道。

·

车子开了一会儿了，姜层岚才认出来，这似乎是去上城区的方向。

他运了会儿气，冷冰冰地问：“你打算带我去Steinway Tower（施坦威大厦）？”

正在开车的男人从后视镜看了他一眼，问：“他带你去那里了？”

坐在后排的姜层岚抬腿踢了靠背一脚。

张瑞恩这才回答道：“不去那里。去洲际，我在洲际顶层有个套房。”

姜层岚这才勉强点点头，把头转回窗外。

——懒得多看这阳痿渣男一眼。

他当然不是和张瑞恩去开房，他同意和张瑞恩走，完全是因为张瑞恩提出，他希望买断姜层岚上一次参赛获奖的设计稿，包括前面被他盗用的那些——他愿意付高出市场价的现金。

姜层岚本来要拒绝的，他已经攒够下一学年的学费和生活费了，就不太想和张瑞恩这样和解——尽管他其实还没想好新的方案。

但是张瑞恩说，如果姜层岚不答应，他会立刻公布他和李确存在婚姻关系。

现在，此时此刻，要是张瑞恩真的这么做了，那么舆论层面，恋情曝光的李确立刻会成为那个“出轨的人”，而姜层岚也会从被小三变成“真小三”。

“你太无耻了！”姜层岚气得手抖。

“我没有别的办法了。”张瑞恩说，“层岚，你刚刚已经回拨过电话，如果你还是不相信我是从图卢兹——我和Richard的家过来的的话，那么我只能让所有人看到我和Richard的结婚证了……”

张瑞恩平静地看着姜层岚，无所谓他眼里明晃晃的火星。

姜层岚拼命叫自己冷静一点，他琢磨过味儿来了，意识到了张瑞恩绝不会善罢甘休，他一定要以他的方式解决不可。

李确仍旧联系不上，刚刚姜层岚顺着号码回拨过去的时候试过了，他猜李确正在飞机上。

张瑞恩恐怕知道这一点，才逼他现在做决定。

怎么办？不能让李确名誉受损，李确才是三角关系中唯一的完美受害者，他一点错都没有，他不可以被审判。

姜层岚做出了决定——左右也不过是他一开始的打算罢了——为了能继续学业，问张瑞恩要一笔补偿，不限于再卖给他一些稿子。

于是姜层岚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跑回卧室拿起自己的画板夹，一边穿鞋，一边对张瑞恩道：“走！”

得去外面谈，不然裴姿回来一定会阻止自己的。

姜层岚知道这或许不是当下的最优解，但当下，在他心里，李确更重要。

李确最重要。

两人迅速下楼，驱车离开。

约莫二十分钟后，来到了张瑞恩口中的，洲际酒店的顶层套房。

“合同怎么说？”姜层岚抱着画板夹，冷冰冰地问。

“你先坐。”张瑞恩把外套挂在衣架上，挽起袖子，先去小冰箱给姜层岚拿了瓶水，然后解释道，“我这边的情况很急，所以再和你说一下。”

“层岚，我必须为我之前的所作所为道歉，我希望今天，在李确回来前，我们俩能和解。”

“今天买下你的设计，我不会再像之前那样了——我会署名它是我们共同创作的。”

“我先打给你钱，然后你把稿子给我，我重新描一遍。我正在让人准备合同了。这样，你能接受吗？”

姜层岚想了想，点点头。

条件对他来说并不算差。

姜层岚于是把画板夹递给了张瑞恩。看得出来这的确是张瑞恩的长期落脚处，因为对于别的短住的客人来说完全是摆设的写字台上，其实有不少专业绘图工具。

张瑞恩已经迅速投入了工作中。

姜层岚这会儿情绪已经好多了，于是开始琢磨张瑞恩那奇奇怪怪的态度。

他对自己那愤恨中带着不甘的礼貌态度……

姜层岚突然福至心灵，问他：“李确把你怎么了？”

李确之前其实给过自己机会，问张瑞恩的事，只是自己当时……

一些画面一闪而过。姜层岚觉得不怪他定力不够，谁要能在李确面前有定力啊，那只能是阳痿。

所以根本不怪他心思全在李确身上。

闻言，男人正在临摹的手一僵。

姜层岚好奇地看着他，半晌，男人才抬起头来，看着姜层岚，面无表情地说：“这段时间你过得很滋润吧？”

姜层岚点点头。

对比一脸倒霉相的张瑞恩，他最近因为好吃好喝，脸颊都丰盈了一点呢。

“提前恭喜你嫁入豪门。”张瑞恩淡淡道。

说完，就低下了头，继续临摹。

“奇奇怪怪的……”姜层岚嘟囔道。

他歇了继续刺激张瑞恩的心思，主要是觉得张瑞恩强壮镇定的面具下，其实精神非常紧绷。

怕把他刺激过头，他想不开爆料什么的。

姜层岚见张瑞恩不管他，索性自给自足，把随意放在桌子上的switch拿过来玩。

全程，张瑞恩没说过一句话。

外面夜色浓郁，在纽约，只有站得足够高了，才能感受到宁静的夜晚，否则就得在光污染中像牛马一样为了第二天的廉价汉堡和超大杯可乐加班。

姜层岚心不在焉地玩着游戏。

他知道，其实刚刚张瑞恩想反问他的是，李确到底艹没艹过他。

是出于作为他们俩共同的前任的占有欲吗?莫名其妙的阳痿男。姜层岚撇撇嘴。

可他却不由自主地回忆起了那天——

那天，在Steinway Tower，满是李确的味道的卧室里。

姜层岚被李确照顾了两次后，整个人意乱情迷，疯狂想要汲取他身上的味道和温度。

他被生理泪水模糊了视线，像小狗一样抽了抽鼻子，准确地扑进同样汗涔涔的男人怀里，脸颊在他腹肌上蹭着，向下，想要得到更多。

却被理智尚存的男人轻而易举地托着下颚弄起来。

“想要我啊？”李确问他。

姜层岚胡乱地点头：“要。”

想要真正的、有温度的……

“不可以哦。”李确笑眯眯地说道，“忘了告诉你了，我的规则。”

“宝贝，禁止插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