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什么?”
魏茹兰错愕,理解不了她的意思。
楚清妍只是背对着她,声音像是从潮湿的海底传来的,闷闷的,让人听着也跟着难过起来。
“我刚刚,抛弃了一个对我很好的人。”
是的,是抛弃。
哪怕是凌剑推开的她,自己也知道那是抛弃。
心知肚明凌剑怕是打不过那头妖兽,不然他也不会拉着自己一起跑,甚至拉着自己到了秘境入口。
只差一步,她犹豫了。
想到等在外面的魏茹兰和住在太元宗还没回去的青禾宗众人她犹豫了。
因为身后的妖兽听动静,她就知道怕是不下于阮觅宗的‘缘天’。
这样的巨兽放出来,对太元宗绝对是场灾难,而她也没办法保证这场灾难不会波及青禾宗的人。
这些她在乎的人。
于是凌剑提出让她先走的时候,她犹豫了,哪怕明知凌剑大概率打不过身后巨兽,还是可耻的犹豫了。
甚至可笑地问出那句‘你可以吗?’
明知道凌剑的话说出便不会改,还是假惺惺地问了那么一句,好像这样就能减少自己的愧疚。
实在是卑鄙。
楚清妍低着头,觉得自己糟糕透顶。
“刚刚还有其他人吗?”魏茹兰走到她身边,小心翼翼问。
楚清妍没有说话。
心知她心情不好受,对她的话猜了猜还是一头雾水,魏茹兰有些搓败。
她搓了搓脸,想了想。
“是你主动抛弃他的?”
楚清妍沉默了一会,“算是。”
算是?那就不是。
魏茹兰了然,这就好办了。
找到突破口的她一把扶正楚清妍的肩膀,让她面对着自己。
“你们遇到了危险?”
“是。”
“他让你离开的,对不对?”
楚清妍又是一阵沉默,不过她也不着急,慢慢等着她的回答。
终于楚清妍点点头。
得到答案的魏茹兰拍了拍她肩膀,忽然笑道。
“这就对了嘛。”
对什么了?楚清妍不解,她终于抬起头疑惑地看着面前了然于胸的魏茹兰。
魏茹兰肯定地点点头,继续她的洗脑……哦不,猜想。
“他让你走,肯定是因为有把握呀。”见楚清妍不信,魏茹兰继续忽悠道,背着手边走边说。
“你想,假如你和南宫凝天打架的时候,旁边要是一个凡人在,你是不是还要顾忌这个凡人不被你们伤到?”
“是不是畏首畏尾的?”
凡人?她为什么要顾忌一个凡人的死活?
楚清妍还是不解,但她听明白魏茹兰的意思了。
看了看老神在在背着手好似自己说的就是真理,实际手上的小动作一览无余的魏茹兰,目光动了动。
如果那个凡人换成魏茹兰,她确实会投鼠忌器。
转念又想到凌剑,他当时也是这样吗?
可是为什么呢?
魏茹兰对她来说是重要的人,她对凌剑是什么人?
重要吗?
真的是这样吗?
她有些不确定,继续把目光投向魏茹兰,魏茹兰收到目光一下来劲了,轻咳两声。
“就是这样,你要相信他。”
“就像,相信我那样。”
魏茹兰目光炯炯,对着她绽放出大大的笑意,像是蓝天下灿烂的小太阳。
楚清妍知道是在安慰自己,不想让她为自己担心,扯出一抹笑,勉强打趣道。
“好啊,魏师姐到时候让我跑,我一定头都不回,绝对不干扰师姐斩妖除魔。”
“哈哈哈~”
魏茹兰笑了起来,楚清妍也跟着轻笑。
魏茹兰笑了一会停下,看着她。
“那说好了,别回头,不准回头,我们都不准回头。”
看着一脸认真的魏茹兰,她突然怔了一下,心间涌上百般莫名滋味,还来不及品味那是什么,就听魏茹兰笑开了声。
“哎呀,你干嘛呢,那么严肃,开个玩笑啦~”
原来是玩笑,她想,也想跟着笑几声,却终究扯不出一个开心的弧度。
魏茹兰好像发现了,但她也没说话。
两人一直走,走到要分开的路口,魏茹兰突然停下,闷声道。
“楚清妍,我把你当朋友,如果,如果有一天……”
“你别说了!”
突然的呵斥让魏茹兰吓了一跳,慌乱地看着她。
看吓到她了,楚清妍抿了抿唇,却说不出道歉的话,只好把头撇开。
看楚清妍眼圈微红,魏茹兰笑了笑,渐渐胆大起来,心里一直有个念头,此刻越发清晰,她伸出手……
被掐了脸的楚清妍,刚刚那一下悲伤情绪瞬间消失不见,瞪大着眼,不可置信地看着魏茹兰。
魏茹兰快速收回手,假装什么都没发生,大笑着快速跑走了。
银铃般的笑声散落在地,化作一个个闪着金光太阳,隐藏在心头的阴霾终是驱散了几分。
楚清妍回过神,刚刚被掐的触感好像还停留在脸上
她有些想笑,也有些无奈。
真是,下次下手能不能轻一些,疼死了。
一直到晚上,她怀着忐忑的心焦急在房间等待。
凌剑知道她住在哪,若是没事,他一定会来找自己。
与此同时,太元宗秘境。
原本茂密得不见天日的密林此刻竟有秃顶之势,地上全是断裂的木枝,横七仰八随意倒在地上。
往更里处,最里处看去,原本围绕着寒潭密布着的暗红色土壤,此刻黑黢黢一片,好似整片土地被火烧焦了一般,怕是只有扒开表面这层泥才能看到土地原本的颜色了。
原本冒着寒气的寒潭此刻水面也是什么都没有,平静地像是最普通不过的潭水。
这里像是什么都没发生,又像是大战之后无人烟的战场,安静得诡异。
直到一只手伸进水里,潭面泛起涟漪。
凌剑把手上的血渍洗干净,身后本来在低声哀嚎的‘钠泰’看着他这般装模作样,顿时不顾疼痛,阴阳怪气起来。
“什么时候这么讲究了,不会是有了心上人吧?”
凌剑没理他,钠泰继续在地上哼哼,“是那个小姑娘?你心上人知道你犯下天条吗?就和你在一起,你是不是压根没告诉人家啊,欺骗小姑娘……”
凌剑手一顿,看向原本雪白冰晶的一只熊被自己打成了‘红熊’。
钠泰身上血迹遍布,一只眼勉强半眯着,另一只眼肿得根本睁不开,有气无力躺在地上,心上涌上些无奈,他遇到的这些妖兽好似都有些‘嘴贱’的毛病。
‘嘴贱’这词还是楚清妍用来形容毕方的,此刻他觉得不止毕方,钠泰也嘴贱得很。
“你有这心思,不如多想想修炼一事。”
钠泰突然没了声音,过了一会暴怒,“你还有脸说,劳资养了两千年的千魂草啊,又被你偷走了,啊啊啊啊!”
“千年前就来这么一次,把劳资养了养了上万年的千魂草说拔就拔了,今天又来,它才两千年啊,还没长大都……呜呜呜……”
钠泰想到呵护了两千年的幼苗就这么被人拔了,心梗得难以自拔。
“千魂草早就成熟了,是你一直不肯将其用来服用提升修为。”
凌剑淡淡地纠正关于自己偷了千魂草才导致钠泰修为无法提升一事,千魂草千年生,千年长,早就可以用,只是钠泰不肯拔下来而已,不然也不会好好一颗千魂草被它养了上万年之久。
“你懂个屁!一棵草最好的样子就是长在水里的样子!你你你……”说着钠泰又人性化地叹了口气,“况且就算修炼又怎么样,天界那块地方劳资可不想去。”
他好好一只在妖兽界有名有姓,威风凛凛的妖兽跑到上界去给人做坐骑,脑子进水了吗?
也就毕方那种蠢蛋才会为了那么一点好处屁颠屁颠跑到天界去,也不想想天界那班人那么个德行……又想到自己养了这么多年的草被眼前的小子薅了一遍又一遍吗,实在气不过挣扎着又要揍他。
眼看钠泰被自己气得只剩半条命也要揍自己,凌剑走过去,弯腰将熊拎起。
“干什么!干什么!”
他不言,只是拎着钠泰走到潭边,像扔垃圾一样往潭里一扔,潭水被钠泰巨大的身躯一砸,瞬间溅起三丈高的水花,庞大的身躯将整个水潭占得满满当当,不留一点缝隙。
钠泰碰到水后渐渐生气慢慢恢复,咕噜咕噜地往下沉。凌剑眼眸像是秘境的天空一样沉,他抬头看着天,又像是透过秘境的天空看向更遥远的未来。
“好好修炼吧,好好活着,活得够久,这天总会变上一变。”
钠泰原本闭上的熊眼诡异地看他一眼,罕见地没有反驳,在潭里调整了下位置继续往下沉。
看着钠泰消失,凌剑盯着安静下来的寒潭不知道想了什么,良久才往转身往后走去。
走了几步,突然一顿。
他捂住胸口,似乎想压抑什么,突然面色剧变,血迹从唇角缓缓流下。
片刻后。
秘境深处,冰寒之地,黑色的土地上静谧地躺着一男子,他黑色衣袍上勾勒出花纹的金线渐渐被鲜血浸染。
鲜血流过繁复的金色纹路再次隐入看不出颜色的黑衣内。
更远处,楚清妍突然心紧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