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脏的天空。
不对,天空是干净的,只是因为下雨了,所以被迫蒙上了一层灰。雾一样朦胧的雨,落在地上会弄脏鞋面,但落在手上却轻盈剔透。
他原本在想什么来着?
工藤新一似乎也在下雨,他的脑袋灰蒙蒙的,拢了一层破旧的纱网。他的身子在往下沉,可是神智却慢慢的浮上了天空。
记忆像是古旧的黑白电视,沙沙作响一阵后,中断的影片开始重新播放,工藤新一看到了。
工藤新一看见有希子怀里抱着一个孩子,他们一起进了天文馆。
工藤新一看见家里的大门被合上了,小小的男孩不安分的爬进了书房,有惊无险的推着笨重椅子拿到了书柜上厚厚的英语词典。
他还看见,他在院子里玩,在放学的路上走,在卧室的窗户上看,他看见他在长大、变高、变瘦……
可是穿黑色长裙的女人没有变。
站在阳光下的工藤新一在长大,但停在小巷中的女人始终在那里,一动不动。
她穿着没有花纹的黑色长裙。
她戴着形制夸张、帽檐巨大的黑色礼帽。
她带着黑色绒手套。
她……在笑。
殷红的嘴唇,微弯的弧度,单纯的愉悦着。
“抓住了?”电话那头的女明星一如既往的淡定,让人猜不出深浅。伊克·露忍瘫在双人浴缸里,玩弄着雪白绵密的泡沫,她正在堆兔子,漫不经心的回答,“那送给苏格兰吧,嗯,绿川光,对。他需要模型。”
卧底啊……
电话被贝尔摩的挂断,手机屏幕上的界面回到三天前的那封邮伴,三十亿,伊克·露忍想,一个卧底居然可以卷走三十亿,太强了吧。
而且还是非官方出身的同行,动物园集团的人。
挂断了电话,除去易容的金发女郎站在空阔的客厅里,黑夜下的窗子隐约映照出她的脸庞,那是一张二十年如一日的,美丽的脸。
永恒的时光在巴掌大小的皮肤上停止了流动,连带照顾了剩下的皮囊,沉睡的荆棘丛中的公主或许也曾有过相同的待遇。
可是睡美人点会醒来,时光会在美好的亲吻后再次接纳被女巫戏弄的小公主,但她呢?
莎朗·温亚德、克丽丝·温亚德、贝尔摩德、苦艾酒……
她的时间去了哪里?
久久不被翻阅的圣经,书页翻动间散发出岁月的气息,贝尔摩德,今天的银发杀人魔,遇上了天使。
这是好事吗?
在莎朗即将“消失”前,她得到了来自天使的拯救,她不顺利的又活下来了。
也许莎郎不需要那么早消失,贝尔摩德思索到,这没有什么大不了的。
屋外的雨停了,灯光不再模糊细长,点点亮光弥补了星星的缺位。地上的积水反射,天地恍如调换了方位。
两个在雨里经历了身体与心灵双重考验的孩子默契的烧了一晚低烧,好在第二天一早便双双痊愈,度假的行程没被搁置。
诸伏景光收到了一份从美国寄来自包裹,非常新鲜,十分完好,九成九新。
寄件的是贝尔摩德。
收信人,写的是——苏格兰威士忌。
“你的模型,好好享用。”
独守在安全屋三个月的诸优景光摩挲着贴在包裹上的卡片,耳边是平稳的呼吸声,模型,是活的。
一个活人,被送给狙击手当模型。
杀手的模型,应该活多久?
诸伏景光不知道。
他将人重新捆扎了一遍,检查了口腔,在保证对方无法挣脱后,把他提进了卧室中的衣柜。
说是衣柜,但里面什么也没有,毕竟这里只是一个安全屋。
他当然知道,诸伏景光在被选为卧底培养的第一天就知道他迟早要沾上鲜血,或许是罪人的,或许是无辜者,或许是他自己,或许是……他的同伴。
嘀——
有邮件。
那么着急吗,端坐在沙发的猫眼男人垂下头,面无表情的看着突兀的亮着的屏幕,慢慢伸出手,他平静的想,是考验他的速度,还是测试他的手段,他需要交上一份什么样的答卷才能让身后的人满意呢?
假如是琴酒,他想起了那个高大的银发男人,诸伏景光认真的揣摩着,应该会喜欢干脆利落的手法。
他点开邮件,发件人是一串陌生的号码,内容是——从名古屋开枪,擦伤在东京的他。ps:活的。
名古屋?
东京?
活的?
诸伏景光一时分不清这个活的指的是他还是柜子里的“模型”。
开玩笑吗?
恶作剧?
刁难?
他不太自信的在手机上搜索——从名古屋到东京有多远,答案是300公里到360公里。
目前世界上狙击手的最远射程是4150米,不到5公里。
那么他,诸伏景光谨慎的回忆了一会儿,他记得他是狙击手,不是火箭军。
是发错了吗?
诸伏景光沉稳的思考,一个规模庞大的跨国犯罪组织,拥有同名的成员虽然让人惊异但并不稀奇,假如对方恰好是一位火箭军,那……
想到这里,蓝色的眼睛闪起晦暗不明的光,他说忧虑的事果然发生了,这个他和zero所潜伏的组织比资料所显示的更加可怕。
嘀——
新的邮件传来了。
——收到了吗?
诸伏景光再三犹豫,还是回复:收到。
嘀——
——做不到吗?
诸伏景光不明白。
可邮件没有给他思考的机会,三分钟后,又一封邮件传来了。
——组织不需要废物。
诸伏景光确信幕后之人一定是传错的信息,否则稍微有常识的人都不会认为一把狙击枪可以将子弹射出300多公里。
嘀——
——黑麦都可以。
黑麦?诸伏景光记得那天与他和zero同行的两个男的,一个是琴酒,另一个就是黑麦威士忌。
黑麦,难道是火箭手吗?
不对,诸伏景光瞳孔一震,那个黑麦也是狙击手。
可如果是真的,那他是怎么做到的?
诸伏景光快速的点击屏幕,重新打开第1封邮件,从名古屋开枪,而目标在东京。
只需要擦伤的话……
他皱紧了眉头,迫切的想要寻找一个能够实现的途径。
但是,根本想不出来。
那根本就是一件做不到的事。
那根本就是一件,做不到的事……
紧锁的眉头突然舒展开来,与之伴随的动作是瞪大了的双眼,诸伏景光他明白了。
这件事之所以根本无法做到,是因为根本就没有必要做到!
他在名古屋开枪,而中枪的对象却在东京。
这是最好的逃脱警方追捕的办法!
因为不可思议的距离已经洗脱了他的嫌疑。
这份邮件真正的目的是让他为自己伪造一个完美的不在场证明。
果然啊,诸伏景光缓缓抬起头,慢慢的合上眼,脑海中混乱的思绪顿时清晰起来,他想,在这样一个黑暗的不可捉摸的组织中生活,哪里有简单的事呢?
是他清闲太久,以至于都懈怠了。诸伏景光睁开眼,重新打量起这个被他居住了三个月的安全屋,即便一直在告诫自己要保持警惕,三个月平静无波的生活也的确让他在这间屋子里留下了一些生活的痕迹,而这样的粗心正是他应该需要避免的。
诸伏景光再次摁亮屏幕,用全新的眼光看着那封邮件,他所丧失的警惕心,被这短短的邮件重新唤起。
也不知道zero怎么样了?诸伏景光想起他早早就被派出去执行任务的幼驯染,心中满是担忧,只能默默的在大脑中宽慰自己,他的幼驯染一直都是最优秀的,绝对不会和他一样犯下这样低级的错误。
降谷零确实是最优秀的。
无论是在警校,还是在牛郎店。
可他在第一名的位置上坐了太久了,设施完备的员工宿舍里,降谷零粗暴的给自己洗了一把脸,看着镜子前那张看不出感情的脸,他的心中只有懊悔与后怕。
他居然直到现在才发现。
分明那间图书馆就在员工宿舍和牛郎店的必经之路上,可他居然花了足足三个月才发现其中的古怪。
毒|品。
谁会相信那种肮脏的东西居然会被夹在稚嫩天真的儿童图书里。
降谷零想,他实在是太大意了,其实只要再多思考一下就会明白,组织的首领怎么可能会让代号成员去当牛郎呢?得到代号的方式怎么可能只是简单的卖笑呢?
他真的是,太放松了。
或许幕后的人这三个月来一直都在注意着他的行踪,也许早就已经在背后嘲笑过他无数次了,为他的愚蠢,为他的愚钝,为他的天真。
犯下的错误已经无法挽回,被冷水泼醒的脑袋在此刻格外清醒,降谷零冷静地思考起接下来的对策,他无法改变自己之前的行为所扣下的分数,现在所能做的是尽量表现自己,竭尽所能的让自己的成绩不那么难堪。
首先,第一步,金发男人对着镜子,用毛巾擦干了脸,面无表情的盘算着,他应该要搞清楚组织在其中扮演的角色。
然后再悄无声息的渗入其中。
接着让那群看了他三个月笑话的人认可他的能力。
最后,暗紫色的眼眸向下流转一圈,此时镜子里的人已经看不出狼狈的样子,降谷零想,他会歹毒的蛀虫赶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