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不知不觉就走到了学校后院围墙边,这里有一面墙比其他墙都矮上些许。
何释隐在学校上了三年学,以前他是来往各种教学楼,参赛各种比赛满世界飞的全能会长。
从来没注意过在角落这么不起眼的地方,他环顾四周,这块草坪长得很茂盛。
角落摆放了大大小小许多不同的盆栽与花坛,里面栽满了不同花,牵牛花与绣球点缀整个画面,烂漫又美好。
很漂亮,以前三年内从来没看到过的景色。
他心情也跟着好了些,轻声问,“这里有什么吗?现在天气还比较热,不建议在这边的草丛休息。”
谢潋看一眼他,又看一眼墙,从喉咙里发出一声意味不明的上扬“嗯”声音,似乎在催促他懂点眼色,快点……
何释隐他满打满算才做了不到一个月的佣人、跟班,平时谢潋要上学,他呆在家里自然没有接触她的机会,当然不可能懂她!
“我能为你做点什么?”
谢潋冲他露出个嫌弃的表情,扯着唇笑他,“换成宋纪念那个傻子都比你机灵,会长大人,为什么大家会夸你聪明呢?”
“难怪能做出在别人家哭丧的破事,智商拉满有什么用,情商根本就是负数!”
何释隐垂下眼,长睫遮住眼底神色,声音清洌冷静,“你只需要告诉我一遍,下次我就懂了,毕竟我并不是大小姐肚子里的蛔虫,做不到平白无故知晓明了你的想法。”
他放在身侧的拳头握紧,愈发想要赶紧逃离,恩情是恩情,搭上自己沉浸在这种不利于愈伤的环境并不太好。
就只是几百万,想办法还了去上学吧。
面前的人明明只比自己小一岁,却像个孩子,他讨厌与不成熟的人打交道。
接近十一月,春城的太阳却依旧炽热,光是站这么一小会,谢潋的头顶就开始发烫了。
她听到何释隐这句甩锅的话,哼笑一声,指了一下自己的眼睛,又指指墙面。
就是要刻意为难他,不讲话说个明白,“懂了吗?”
谢潋的动作实在太通俗易懂了,立刻让他想起以前,逃课的问题学生名单上似乎有她的名字,再结合她的成绩在学校并不理想的状况。
何释隐彻底懂了,也让他将谢潋划在了坏学生名单上。
虽然他是谢潋的“跟班”,他却并不想顺从她,让她走上这条堕落的道路。
他直接拒绝,“不行,现在是上课时间,私自离开学校是会被通报批评的。”
“啊?”这简直啼笑皆非,谢潋也想起了被叫去学生会写检讨的事,那时两人只是匆匆一面,怎么也不会想到以后会有这个情况出现吧。
“谁让你对我的决定说三道四的?”她一脚踹上何释隐的小腿窝,力道之大,他下意识膝盖一屈,差点将“大病初愈”的瘦高少年踹到跪下。
“你!动手是不文明的行为,未开化的野蛮人才会如此。”
何释隐说完,微微偏过头,去看身后腿上的状况。黑色的校服裤子上印了个清晰无比的脚印。
因为她鞋底纹路好看,沾上的灰尘也像是一个刻意印上去的印花,时尚又别有一番风味,说不定以后会流行这样的款式。
很显然,何释隐适是没有欣赏这“艺术品”的能力的,他微眯起眼睛,轻轻叹一口气,看向谢潋的眼神夹杂着几分恨铁不成钢。
“无故踢踹学生也是不好的行为,不要对其他人这样做。”
“我不听,谁想听这个,你只需要乖乖蹲下来让我踩着出去就好。”谢潋捂住耳朵,头跟着左右摇晃。
“为什么你那么啰嗦啊!我让你跟着我上学是为了让你给我做事的,别忘了你欠我们家多大的恩情!这点小事都做不到吗!”
何释隐一噎,他的确失去了那让他高傲的资本与背景,现在也不是春高私立的学生了。
他的确没有立场与资格,只好同意。“你——大小姐说的对。”
“这还差不多。”谢潋摸了摸滚烫的头顶,摆手催促,她怀疑如果不快点,还在这傻站着一会,她的头顶就能把鸡蛋煎熟了。
“好。”何释隐走到墙边上,单腿往后撤,屈起膝盖,双手交叠着,示意她踩着上去。
“小心点,爬上去一定要注意不要踩空。”
谢潋用手插进发间晃了晃,驱散滚滚热意。“不要啰里八嗦的,你这个人真的很爷们唧唧。”骂一句,毫不犹豫踩着他的手心往上爬。
何释隐手心一沉,直起腰将她往上送。
她嘿嘿笑一声,另一只脚坏心眼地踩上他的头,两只脚十分“可怜”地站在那方寸之地上。
谢潋从小就调皮好动,运动项目被她玩出了花样,就连公园提供给老人休闲健体的单杠她也能握着转好几个圈,再来个自由落体。
怎么可能爬不上这两米出头的墙,无非是为了这一脚。
手上一轻,脑袋上百斤的重量往下压,如果不是何释隐还有些基础在,他就要被谢潋这孙悟空拿着棒子“呔呔呔”踩进土里的架势打倒了。
他这时才察觉出她的用意,他闭上眼,双手举起,扶住她的腿。
他胸腔起伏,深深吸了一口气。
“大小姐。别这样闹,容易摔下来。”
“哦,做好你自己的本份的话,我怎么可能摔下去。”谢潋就喜欢他看不惯又干不掉自己的样子,得意地挑挑眉。
这才肯罢休,重新攀着墙头,灵活爬了上去。
何释隐抬头,见她成功爬了上去,松一口气。他微微颔首,抬手抚去头上的灰。
谢潋背对他,双手撑着墙头,坐在上面,双腿随意地轻晃。她回过头来,颐指气使地冲他勾手,“快点啊,这么高我怎么下去。”
她笑,故意误解他,“你是不是故意想害我摔跤!”
“等我一下。”何释隐青隽的面孔上一片平静,往后退了几步,大跨步超前跑。干脆利落就翻过了白墙,往下一跃,稳稳落地。
他站稳后移到墙边,拍拍自己的肩膀,“踩这,踩着肩膀下比较稳。”
谢潋眼睛看向远方街道,双腿漫不经心地晃着,逆光而坐,背后的阳光洒在她身上,将她的轮廓勾勒得分外清晰。
一阵裹挟着热意的风直直往脸上扑,她的发丝在光线中像是披了一层薄薄的金边,随着微风飘扬,显得灵动而轻盈。
迟迟没有动静,何释隐就在此时抬头看她,她的表情淡淡的,眼睫毛很直,尾端带点翘。
谢潋难得这么安静,让人觉得格外寂寥。他的目光停留在她被风吹动的发丝上,心里莫名涌起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感。
就在这么炎热的下午,两人呆在原地一动不动,宁静又惬意。
好半响,谢潋突然收回视线,低下头看向何释隐,他那双深邃凤眼正盯着自己身侧,不知道在看什么。
果然会偷懒,作为佣人就应该把注意力放在主子身上才对!
她挑眉,突然恶趣味上头,整个人直接往下扑,“我跳下来咯!接不住我你就死定了!”
她的动作太果断,完全不给别人反应的机会。
何释隐从镇然中猛地抽回心神,那张肃穆冷淡的脸上难得出现一瞬的慌张与错愕,他想也没想,张开手臂去接她。
很惊险的,他成功将人接住,双手箍住她的腰,手臂的青筋因为紧张迸发凸出。
别看人高高瘦瘦的,看似一吹就倒,倒是意外挺有安全感。
谢潋都做好脚落地的打算了,没成想他真的能把自己接住。
她的脸紧紧贴在男生单薄的胸膛上,他格外突出的锁骨将她的脸隔出一道印子。
她在他怀里眨眨眼,鼻尖萦绕着一股淡淡的薰衣草气息,这是家里洗衣液的味道,她从小的衣服就是这个味道的。
可是为什么何释隐身上的薰衣草味会格外香呢?
“你没事吧?”何释隐的心乱跳个不停,他把这归结于差点让人摔了的后怕。
他不知道,这句话落,他整个人从耳朵红到了天灵盖,浑身冒着股几乎形成实质的热气儿。
谢潋只以为他是热的,“你还要抱多久?放我下来。”
“好。”何释隐蹲下身,像是摆放什么易碎品,确认她脚落地才放开。放开后,他直接后退两米,整个人火烧似的。
谢潋看他这副避自己如避洪水猛兽的架势,切一声。“不准离开我超过一米,贴身佣人,不对,以后你就是贴身太监!”
她冲他勾手,笑得爽朗快意,明明看不出什么恶意,说出来的话却伤人心。
“你现在在古代就是励志男孩,卖身葬父,去势当太监。”
“小何子,还不快和我走。”
何释隐耳根还热着,听到她说这种话也只是无奈叹一口气,随后跟了上去。
学校的位置位于寸土寸金的首都,这块地都是胡同。她两手背在身后,大摇大摆往前走,轻车熟路穿过好几条小巷,出了胡同搭上车。
等坐在车里,何释隐默默递上刚在路边商超买的矿泉水,“渴了吧,刚买的水。”
“打开。”谢潋用手比划一下,接着和男司机说道:“司机,去相趣斋。”
男司机应一声,发动车子。
何释隐将矿泉水瓶盖拧开,递到谢潋唇边,她就着瓶口喝了两口。
他小心询问谢潋,“还喝吗?”
谢潋摇摇头拒绝,很快车子就到了相趣斋,这边不让停车,谢潋先下去了,何释隐负责结账,几乎是用最快的速度跳下车的。
道路两边梧桐树成荫,阳光透过枝叶洒下,嫩绿的叶子在风中微微摇曳,光斑随着树影在地面上斑驳变幻。
谢潋站在树荫下,阳光透过梧桐叶的缝隙,洒在她的肩上,仿佛为她披上一层细碎的金光。
她微微眯眼,看向还在付账的何释隐。等他终于从车上下来,她抬起手朝他挥了挥,示意他快些过来。“快点,怎么这么慢!”
风轻轻拂过,她的发丝被微微扬起,在何释隐眼里仿佛是0.3倍超慢速播放,就连她身边也开始冒起粉红泡泡。
何释隐瞳孔震颤,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幕,他好像出现幻觉了。
是之前悲伤过度造成的幻觉吗?
谢潋看他呆在原地,有些无语地转头就走,“大少爷,到底谁是主子啊!”
“抱歉。”何释隐回过神来,他甩甩头,快步走到她的身边。
那层只眷顾这个天之骄子的金光也终于吝啬地落在他的身上。
他忍不住微微偏头去看她,视线在她的侧脸上停留了片刻。阳光透过绿叶洒在她的脸庞上,柔和而恬静的光线将她的轮廓勾勒得无比清晰。
那一瞬间,他仿佛看到了她脸颊上的细小绒毛在光线中微微颤动,像是微风拂过湖面般细腻又温柔。
谢潋注意到他的视线,扭头转身就给了他一脚,“别老是盯着我。”
何释隐这才发现自己居然看着她出了神!
谢潋自顾自进入里面,一阵凉意清爽袭来,绕过假山流水的一楼酒楼,熟门熟路往楼上走,“红姨,红姨你在哪?我饿了!”
这个点正是两三点,一楼没什么人,她叫人也不用压着嗓子。
有服务员探头出来看,见是她,提醒道:“红姨睡觉去了,这么热是要睡一会才有精神做事。”
谢潋将身体压在木质栏杆上,低下头冲她挥手。“我知道了!的确好热啊,姐我要吃糍粑红豆雪冰花!”
服务员叠声应答:“好好好,给你多放红豆。”又问:“你同学呢,他要什么?”
何释隐不喜欢零嘴,刚要开口拒绝,谢潋就先一步开口了:“他不吃,他哪配吃姐做的雪冰花,姐做的雪冰花是世界上最好吃的雪冰花,只有我能吃!”
服务员被她都得直乐,也不去管何释隐了,“你啊你,我现在就去。”说完,她扭头去了厨房。
谢潋重新迈步上楼,红姨的确正在房间里睡觉,她就只能退而求其次躺在外屋的摇椅上看电视了。
相趣斋是谢潋高一发现的地方,那时候她和谢父大吵一架,一分钱没带就跑了出来。整个人化身吉尼斯徒步记录突破者,硬生生靠着双腿走遍整座城市。
走到这条街道时,谢潋已经饿得前胸贴后背了,红姨发现了她的窘迫,招呼她进来吃了碗面。
见她心情不好,还让她去二楼相声专场挑个位置坐着听点相声开心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