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莫莉的印象里,那位无辜被她的情绪波及的血族佣人,就是个鹌鹑模样。
没想到一段时间不见,“鹌鹑”成长了。
血族佣人在玫瑰的带领下磨磨蹭蹭地从打开的门缝里挤进屋,开口就问:“莫莉小姐……您找我过来,是、是有什么事吗?先说好……如果是太危险的事情,我做不了……”
闻言,端正坐在椅子摆架子的莫莉飞速瞧了玫瑰一眼,用目光递去心声:你把事情全都告诉她了?
自以为圆满完成了任务的玫瑰也是一愣,随即摇头否认,摇头的速度快得像是落水的动物急于甩干毛发。
莫莉担心她把脑浆都甩混了,从桌边提起一只最先完成任务的小精灵尘埃,丢给玫瑰。
快速闪过的画面中,玫瑰十分隐约地看到一个灰扑扑的生物迎面飞来,也没多想突如其来的空袭物是什么,凭着对灰色的敏感程度,下意识伸手去接,果然接到了一只尘埃。
然后看到莫莉对她扬了扬下巴,又指了指桌上刚刚用纸叠出来的小方块板凳,一下明白过来,牵着尘埃坐到板凳上,安安分分地当个观众。
莫莉在她们俩的脑袋顶上各自点了一下,温柔地说了声“乖”,随后,目光转向努力挤进角落的血族佣人。
可惜,她没能成功。角落太小,人太大,是挤不进去的。
况且,她好不容易躲开了外面众多怀疑的目光,随着玫瑰进入这个房间里,总该带点“收获”回去才对。
莫莉没打算、也绝不会让成为一个透明人。
这会儿,莫莉才反应过来,其实她也没有将具体的计划告诉过玫瑰。
所以,眼前这位血族佣人为何一上来就直奔主题,只剩下一种可能了——是她自己猜的。
她应该是猜到了计划的最终目标,只是这样……就愿意跟着玫瑰过来,想来,劝说她不会是一件太难的事情。
莫莉调整了一下脸上的表情,先把在城堡里的悲惨经历绘声绘色地讲述了一遍,当然,其中不乏有添油加醋的部分。
说到最后,莫莉忍不住心想,若是换做最开始被关在城堡里的那个“莫莉”来讲,兴许能把语言组织得更加精彩些。
被困在血族城堡里特别令人难受的事情唯有两件:一是被限制了自由;二是……时不时要和叶薇尔亲热一番。
对于第一件事——这段时间下来,莫莉似乎已经习惯了,也或许是麻木,总反正,当她今早得知活动范围再次缩小时,都懒得惊讶了,心率保持在正常水平,一点儿波澜也不起。
有一瞬间,莫莉的脑海中甚至出现了一个因为错觉而诞生的疑问:我是放弃了吗?
片刻之后再反思,又觉得不是。
她只是顺应了瞬息万变的情况。从拿到剧团的录用通知书至今,经历了许多跌宕起伏,除了她自己以外,没有什么是一成不变的。
至于第二件事,莫莉不知道怎么形容才好……心里攒了一堆难解难分的想法,似打乱的毛线一样,团成了一团,大概要等另一位当事人出现,才能找到逻辑去打理。
然而,叶薇尔今天就没在莫莉眼前出现过。
像是在逃避一样……
胡思乱想什么呢!
莫莉陡然一闭眼,单手握拳,锤了两下额角,试图把最后冒出来的一个……不太靠谱的想法打出去。
叶薇尔怎么会逃避呢?
她有什么好逃避的。
莫莉深深叹了口气,心说:该逃的人是我才对。
“那个……?莫莉小姐。”
一旁,血族佣人听完了莫莉的讲述,心头荡起一阵怜悯,正义慨愤勇地抹着眼泪,忽然听到一声叹息,泪腺一下停止了工作,吸了吸鼻子,拐着弯地想要安稳莫莉的情绪,“莫莉小姐,你是不是头疼?我,我去给你拿……不好意思,我也不知道应该要怎么做。”
血族佣人最后也是一声叹气,像是泄了气的皮球一样,瘫坐在靠墙的矮凳上,一边努力地把身体缩起来,一边抹着眼角可能并不存在的眼泪。
莫莉的目光循声转向她,觉得这是个好机会,不可错过,于是手动地把眼角向下一耷拉,继续卖惨。
血族佣人接受了一番“晓之以理动之以情”的思想洗礼,总算做出了一个违背祖宗的决定,“心甘情愿”地加入莫莉的队伍,站在了伯爵阁下的对立面。
莫莉非常满意这样的成果,一改面色,张开双臂,想给血族佣人来一个充满了合作诚意的拥抱,却被“无情”拒绝。
血族佣人对着莫莉连连摆手,一脸惊恐,生怕她再走近一步,就会有伯爵阁下凭空出现。
“好吧,”莫莉往后撤了一步,收回手,“那能告诉我你的名字吗?”
“我叫,辛迪。”
“嗯,你果然叫辛迪。”莫莉微笑着说。
早晨,凯琳领着一队人来服侍她起床时,当面念了一遍一整天的行程,其中还有一份随行人员名单,“辛迪”这个名字排在名单的最末尾。
莫莉当时迷迷糊糊的还没彻底清醒,手臂被旁人扶着套进衣袖的时候,趁着凯琳“汇报”的间隙,随口问了一句:“为什么要有这么多人跟着?辛迪是谁?”
凯琳解释说:下午去墓园的行程太重要,也太危险,除了出门必备的卫队,还安排了几位武力值较高的佣人随行,确保安全。
说到“辛迪”,凯琳当时的原话是:“辛迪这个人,虽然胆子有点小,但是处理事情很细心,实力也强。您上回还跟她有过接触。我想,安排她在您身边保护,再合适不过了。当然,还有伯爵阁下一路跟着您,一定不会发生意外的。”
最后一句话,直接被莫莉混沌的脑子拦截在外。
她默默想着凯琳说的那样一位沉默寡言的高手到底是谁,直到——所有的形容词都和面前的一张人脸对上。
“辛迪,”莫莉的声音如戛玉敲冰,“我需要你做的事情只有一件,趁着旁人不注意,把我写的信交到雅德夫人手上。我只需要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