匡纥怒道:“为何要出钱?!不过庶民农夫耳,本大人看中他们的东西,是他们天大的造化!不感恩戴德、双手奉上,竟然还妄想伸手要钱?!真是不通礼法,粗鄙不堪!”
柴丘荣也骂红星排的人不知好歹。
匡纥越骂越气,就要带着家中几个护卫去教练红星排道理,让他们乖乖说出酒的配方并保证以后不得经营酒业。
柴丘荣急忙拦住他,道:“大人,易怒啊。您不知道,仓留邑那些村民和红星排搅和在了一起,甚是听话。他们人多势众,小人怕您就带了这几个人,会吃大亏!”
匡纥傲慢道:“一群庶民农夫,还敢伤我不成!”
柴丘荣劝道:“大人,总归是要以防万一啊。”
匡纥思虑了下,想到了绝佳办法,道:“也罢。姬弘带兵征讨宋国去了,城内还有两百士兵。我去找关系借一百士兵应该不是难事。到时候踏平红星排!”
柴丘荣道:“大人,这一百人可不能以滕国士兵的面貌出现。否则,国君回来,怕是你我都有麻烦。”他小心观察匡纥神色,慢慢把自己的计划道出:“小人偶然结识了一伙逃散的士兵,一百来人,他们就驻扎在二十里外的无人山。小人愿前往劝说其归顺于您,再让滕国士兵穿上楚国军队的衣服,装扮成楚国溃军的样子,足以以假乱真。
届时,两百多人的士兵队伍,定会让红星排瑟瑟发抖,后悔跟您对着干!”
匡纥思考了一顺,道:“虽然本大人很想要这一百多人,可人多嘴也多,如何养这些人呢?”
柴丘荣小心赔笑:“大人,您多虑了。只要得到红星排那些营生,就可源源不断赚来钱粮。士兵嘛,给他们一口吃的饿不死就行,还怕养不起区区一百人吗?”
匡纥抚掌大笑。
柴丘荣亦得意极了。这便是得罪我的代价!侯方遒,你的无知会害死你的红星排!
仓留邑。
侯方遒召集村民,把里正临时征粮的消息告诉大伙儿。
村民们如晴天霹雳,呆愣片刻,有人开始坐地嚎哭,骂上天不给人活路。有人俱义愤填膺,气得脸红鼻子粗。
冯大婶破口大骂,诅咒里正不得好死,还指桑骂槐,骂里正与贵族狼狈为奸,沆瀣一气。
此话一出,其他怒气冲天的人都停下了口中对里正的污言秽语,沉默起来。这冯大婶脑袋糊涂啊,竟敢公然骂贵族。
陈大娘赶紧扯了扯冯大神的衣袖,示意她当心招致灾祸。
借着皎洁月光,站在高台上的侯方遒将众人神色尽收眼底。
百姓自来就无比畏惧贵族,贵族的出现往往预示着麻烦甚至牢狱之灾。贵族生来高人一等,掌握生杀予夺的权利。他们不必劳作,就有享不尽的美食华服,不必上进努力,
唾手可得庶民农夫一辈子也赚不来的财富,甚至有许多人前仆后继为他们鞍前马后。两种阶级天然对立,贵族靠剥削庶民农夫,维持尊贵与奢靡;若非走投无路、活不下去,
庶民农夫只会默默被迫承受剥削,直至习以为常。毕竟,造反的成本和危险性都太高。
侯方遒叹了一声,起来!不愿做奴隶的人们。我会挥刀向前,披荆斩棘,为你们开辟一方道路,带着你们去迎接那一丝曙光。
她示意大家稍安勿躁,“各位,临时征粮的事是否属实还有待查证,咱们不是还有十日的时间吗,大家该种地的种地,该上工的上工。我安排人去坦凌查探清楚情况后再做定夺。各位同意吗?”
赵大娘焦急问道:“若属实,又该如何?几日的时间,咱们也凑不出那么多钱粮啊!”
其余人都附和地点点头,神色慌张,一脸愁苦。
侯方遒道:“各位,红星排和大伙儿一起互帮互助、共同艰苦了几个月,早就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相信大伙儿没有忘记这份相濡以沫之情,红星排也绝不会忘!之前我们共艰苦,创造了更美好的生活条件,接下来,我们要共患难,只要我们团结一心,定能度过这次难关!若你们相信红星排,相信我侯方遒,请回家锁好门窗,安心睡觉,明早照常种地上工。待我查明事实,再制定计划,告与各位。”
侯方遒的声音坚定,充满力量,让人不自觉信服。事实上,几个月的相处,村民对红星排的行事作风交口称赞。
他们做工时,那一群身穿奇装异服的半大孩子就在训练场上呵哈训练。有时妇人们交头接耳,讨论哪一个队员最认真严肃、哪一个身姿卓然、哪一个最娇俏俊朗,队员们听到后涨红了脸,引得妇人们的嬉嬉笑笑。做工或种地之时,队员们还时不时给他们搭把手,全然不求回报。红星排有什么好吃的好用的,都会和村民们一起分享。今天还送给各家一颗果树苗呢!
点点滴滴,村民们和这群年轻人建立起了深厚的感情,有失去子女的村民甚至把红星排的孩子当成自己的儿子儿女一样疼爱。
故,侯方遒话一出,村民即便仍有疑虑和担忧,却是放心不少。若红星排的领头人都不值得信任,那天底下也无人可信了。
村民散去,侯方遒叫来悫珺,道:“你物色一些能做思想工作的人,放在身边培养培养。咱们以后不仅要做队伍的思想工作,也要做村民的思想工作。”
悫珺问道:“预防村民忘恩负义?”
虽然用词有点争议,但大概就那意思。
侯方遒点点头,“现在村民和红星排你好我好的样子,难保生死关头就不会背弃我们。故,既要向他们传达红星排与村民一条心的行事原则,也要教导他们,让他们充分认识到现在充满希望的生活是红星排带来的,引导他们懂得感恩。”
悫珺点点头。
翌日,外出打探消息的元蘧和悫珺在黄昏之时赶回来,带来无征粮之实的消息。
工人聚集于食堂吃晚饭之时,侯方遒公布了这个信息,“...各位不用缴粮了,也不必害怕里正发难。他自己欺上瞒下,必定心虚不已,还怕我们揭发他呢。”
听罢,人群里爆发欢呼声,群起激昂,喜不自泣。有的人三两口刨完饭,冲出食堂,跑向未做工的人家,分享喜悦。
八月初八,天气潮湿而闷热,空气中弥漫着一股令人窒息的热浪。
队员们即将完成上午训练之际,就见天空云层密布,风雨欲来。
侯方遒刚感叹完翻脸比翻书快的天气,曾阿水像受惊的兔子般连滚带爬地冲到侯方遒跟前,一脸惊惧,说话都结巴,“连...连...排长...”
侯方遒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道:“不着急,慢慢说。我在,红星排也在。”
坚定的声音带着抚慰人心的魔力,曾阿水吞咽了下口水,勉强压下恐惧,道:“有好多好多人,非常多的人!拿着武器,往仓留邑而来!”
场上的人神色巨变,元蘧赶紧问道:“具体是什么人?人数多少?你在何处遇见?说清楚点!”
曾阿水哆嗦道:“我...和我爹在山上拾柴火的时候瞧见的,那伙人...大多穿着同样服装,像...是哪国的军服。有很多...长长...长矛,气势汹汹,来者不善。我爹说我年轻脚程快,让我赶紧来通知侯排长。”
正确的情报对作战非常重要。不说曾阿水这急死人的语速,就说他描述的准确性也存疑。故,在他才说一半的时候,侯方遒就招来易泽勋,让他前去探查清楚对方实际人数和武器装备等情况。
转身,却见食堂吃饭的工人不知什么时候围拢过来,手中端着一碗饭菜,却无心再吃。工人神色恐惧,瑟瑟发抖,有人甚至开始低声啜泣,仿佛看到了即将到来的悲惨遭遇。
他们才过上几天好日子,谁知兵祸骤然而至,他们就要保不住家园,保不住财产,可能连命也保不住了。活着,为何如此艰难。
侯方遒侧头看向队员们,却见他们正看着自己,脸上俱是很久不曾出现过的惊慌和畏怯,仿佛又回到了最初认识之时,那时的他们胆怯,缩头缩脑,畏首畏尾,低着眼不敢看人。
侯方遒大喝一声“拿起武器,按鸳鸯阵型,集合!”
队员们条件反射一般挺直脊背,迅速拿起各自武器,伍长挥舞旗帜,队员迅速找到各自队伍,不过数秒,就整好了队伍!
训练有素的模样,才让侯方遒脸色稍霁,也对这一仗,稍微多了些信心。
侯方遒让工人们挤进会议室,关好门窗。易泽勋刚好回来,报告了查探到的信息。
“是!”
侯方遒站到两个鸳鸯阵小队伍面前,面容严肃,沉稳的声音响起:
“各位队员们,时间紧凑,我长话短说。
现有一伙儿两百二十五人的队伍向仓留邑开来。他们军服破烂,有人还挂伤,说明他们不过是一群散兵逃兵。若这群人进村,定会烧杀抢掠,无恶不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