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灯下，何意仰着头。
近十一点的夜晚，风徐徐吹着，如同缝隙中溢进的一缕白，只要是灯火通明的地方，顶上的那片紫会淡退一些，混上了白。
何意的目光下移，又把视线落在商场的大门，仔细打量着进出的几人。
忽然，她听到一句模糊的喊声，接着，才留意到那的带着喘息的跑步声，她疑惑地转过头。
路灯模糊着跑步人的脸，他跑得疯狂，如同在往终点冲刺，就像要撞了过来，她往左边退了几步，这时，她听到自己的名字被竭力一喊：“何意，跑！”
何意是在凭自己的下意识跑，她只犹豫一瞬，就迈开了大步，直直跑向对面的商场，就在这时，急促的喘息，脚步如在身后，她奋力往前跑着。
“啊！”
一只手握上了的肩膀。
污黑的手骤然锁紧，何意的身躯一侧被往后一掀，没落地，落在一副酸臭味的躯干。
何意大声叫起救命，这时，她听到一声闷哼——徐行一把将两人分开，钳住男人的手往外一翻，脱开了何意，但下一秒，徐行肋部一痛，男人用肘部又狠狠一击，徐行闷哼弯下腰：“别待这，去找你哥，再报警。”
何意应了一声，猛地跑了。
男人听到何意的跑步声，扬起头来，想松手去追赶。徐行一出劲，抓着男人的手往前推，厉声道：“别动！”
那变态反手抓住徐行的胳膊，左右甩动着，目光从终于看向徐行，却像跟疯子一般死命盯着徐行：“就是你，就是你，凭什么不让我们见面、啊！”
男人猛地往前一推。
徐行用劲缓冲了速度，但后背一瞬间还是火辣的疼，他顺势往手臂下一钻，绞着男人的手，伸腿猛地一踹：“滚。”
男人倒在地上，抬起的脸黝黑，额头上是深深的抬头纹，他神经质道：“几个月了，几个月了，见她，我要见她！”话语变成模糊地嘶吼，他起身直接冲了过来。
拳风堪堪划过脸颊，徐行的左手也蓄力，握拳反手给了男人一拳，对方只抽抽嘴角，接着再次抬起右手，如同巨石朝着徐行的脸砸来。
徐行躲闪不急，只能抬手一挡，瞬间的力度落在肘部，疼痛像是一块瓷瓶落在地上，瞬间炸开。
徐行心下也一惊，但没时间，他迅速翻身，脚飞地一踹，徐行一晃靠在了墙上，但男人被踹倒在地上，嘴里是机械般地重复：“就是你们！都怪你们！”
男人像是不死的小强冲，呼着一个拳头又来了，徐行背靠着墙，拳头从上而至——
蹲下，起身，踹！
徐行自己的拳头不够劲，身上也疼得没力，他只能把劲全锚在腿上，遇到机会就使全劲踹。
男人坐在地上，双手捂着腹，恶狠狠地喘，恶狠狠地看，休息了十几秒，男人站起身。
“我真服了。”
徐行低声骂了一句，脚下悄悄往后推，下一秒，就转身跑了。
远处，他看见几人正跑来，他往后一看，男人还跟着他，于是继续跑。
看见几米远的何昉，徐行心下一松，何昉双手握上他的肩，上下打量着他：“你没事吧？”
徐行摇头：“没事，小心，那男的在后面。”
“你先走。”
何昉留下一句话，迎面往他的身后走去。
当徐行跟着小九走到一个小巷前，那变态已经被双手缚着，他弓着身体，拼命地扭着，这时却像是极其害怕般拼命找着什么。
何昉往前一步，死死挡住了这人的视线。
变态的脸上明显挨了拳头，一侧脸肿起，像在脸上拔了罐的发红。
徐行有自知之明，虽然不记得了，但右边的脸肯定不是他打的。他看了男人的左脸，与右脸对比，那左脸的一点红痕都变得毫不起眼。
何昉的脸色很冷，在路灯下就像是刀刃般的锐利，他见徐行走了过来，仔仔细细地把他看了一遍：“没有什么地方不舒服吗？”
徐行摇摇头：“没事，报警了吗？”
何昉还没说话，那死变态因为肿长不大嘴，糊着嗓子道：“滚你妈的，报报报，再报警我也能出来，我又没犯法。我就是跟着她，啥也没干，还是你们先动的手吧——就是你们！我好想她，好想她的手，软的，她伸手摸我……”
如同打开锁扣，男人的话语被一拳打断，何昉握着的拳发抖，那男人嘴里吐出一口沾血的唾沫，一双眼睛竟含笑看着何昉。
“何昉！”小九跑到何昉边上，“不能再打了。”
“这傻逼才挨了两拳。”
黑哥拖着变态往后一侧：“打电话交警察吧。”
他手里的男人看着他哼地笑：“我就说，你能拿我怎么样？我还能来！”
“你这傻逼！”
何昉一步揪住变态的领口，抬起拳头要往这人脸上呼去——
“何昉！”
因为这一声喊，徐行感觉自己胸口都一痛，他轻吸了口气，何昉的动作顿在半空中，他转头看着徐行：“这人渣你还要再拦一次吗？”
徐行轻笑一声：“我傻吗？这种钻空子的玩意，只能给他吃教训。我教你些知识。”
巷子口外。
“嗯，没事了，你先回家。好，拜拜。”高雁九把手机从耳边拿下，小声嘀咕道，“这何意，我也服了，哪有人用再见挂电话的。”
他说完一抬眼，忽然意识到徐行就可能是用再见的人。
他看着徐行，徐行正垂着眼，要不是胸廓轻、快起伏着，整个人就像是睡着一样，这人的发丝沾在额角，一双脸像是湖水一样的冷清，以及令人惊叹的好看，像在月光下闪着波澜——不对。
高雁九脸色一变，这小子的额头鼻尖全是薄汗，嘴紧抿着，脸色像白面一般地苍白：“你怎么了？”他伸手抚上徐行的胳膊。
“嘶。”
徐行下意识抽手，接着又急促地吸一口气。
“你没事吧？”高雁九连忙把手撒开。
他弯腰左看右看，在徐行的肘部，有块皮肤已经透出了红，隆出一个不明显的小山坡：“我去！”
高雁九急得手差点又碰上他的胳膊，只能推着他的肩膀：“走，我们去医院。”
徐行被推得一踉跄，他站稳，问：“现在几分钟了？”
“两分钟吧。”高雁九听着徐行说话沉着往下压，呼吸也痛得发急，他连忙道，“我去叫他们，咱们快去医院。”
高雁九往巷子里跑近，听到几声痛呼的呻吟，他喊道：“够了，快出来，我们去趟医院！”
很快，何昉从阴影里跑了出来，脚步却直直往徐行跑去：“你哪里受伤了？”
徐行缓缓笑出一口气：“右手可能有点骨折。”
“走，我们去医院。”何昉皱起眉，抬脚就打算走。
何昉绕到了徐行的左手边，朝高雁九道：“我送徐行去医院，那傻逼——”
“快走，我知道。”
何昉站在徐行旁边，让徐行拖着手固定等着他，抬脚自己就往酒吧跑。
后街巷子口没有多少人，只有路灯像几个孤落的人影，圆月散着清辉，像是游戏的道具一样散着珍宝的光，温和月光犹如清风吹来。
可吹不散疼痛，好像清风成了抽人的藤条。
徐行努力分散注意力，何昉只用了两钟就来了，但他的额头已经替上了一层汗。
何昉骑来一个小电驴，徐行上车时，他才伸出手碰了碰徐行的手臂，语气很轻：“这样疼吗？”
“还好。”
他皱着眉，视线细细地抚摸徐行的手臂。直到发现人坐好了，才抽回视线准备出发。
“我出发了？”
“好。”
徐行正疯狂转移注意力，这下，就注意到何昉冷着的脸。平日这人都是嘻嘻哈哈的，他哪见过这样的何昉，徐行开口道：“何昉，骑慢点好不好？”
何昉听得一皱眉，他的车上次停在高雁九家，这小电动骑快了就颠簸，他嗯了一声，放慢了速度。
徐行笑：“你是在生我的气吗？”
“什么，我怎么会生你的气？”何昉抽空转过头，于是终于不再僵硬，替上了惊讶。
徐行本想伸手一指，但指头才动就一片针扎的疼，他急促一笑：“你的表情很凶。”
像是冰雪消融一般，前头的人语气缓和：“对不起，我不是对你。”
“我知道。”
徐行继续问：“这是酒吧的车？。”
“嗯，我该提前把停高雁九家的车开来的，现在只有这个小电动，你坐的难受吗？”
奔逝的路灯明暗交替闪过，徐行呼出一口气：“不难受。”
徐行想了想：“正好，我喜欢坐小电动，风很舒服，再说我还晕车。”
前面终于传来一声笑：“那就好。”
“何昉。”
“嗯，还有什么想问吗？”
“我的电脑忘拿了。”
“没事，一会找高雁九送来。”
“会不会有点麻烦？”
“不会，是自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