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初柔甩开沈执羡的手:“松手!”
雨珠顺着伞骨砸在她鞋尖,沈执羡突然剧烈咳嗽起来。
“装什么……”
她嘴上骂着,却下意识扶住他胳膊。
沈执羡整个人压过来,冰凉的唇擦过她发丝:“真狠心啊,姐姐,就这么无情?”
“再乱动就把你扔进荷花池!”
谢初柔摸到他肩膀渗血的绷带,指尖发抖。
沈执羡突然握住她手腕按在自己心口:“这里跳得疼,给揉揉?”
“啪!”
谢初柔扬手打在他渗血的肩上,沈执羡闷哼着笑:“急着杀人灭口么?”
她气得扯开他衣领查看伤口,却被他攥住手指:“这么急?”
“疼死你活该!”
沈执羡突然拽着她躲到宫墙拐角,湿透的衣衫紧贴着胸膛。
谢初柔抬脚踩他:“放开!”
绣鞋碾上他脚背时,沈执羡突然低声贴近她的颈侧:“嘘,太子在看着呢。”
她僵住身子,听见身后传来脚步声。
果然,一转身,赵青澜已至她面前。
她连忙推开了沈执羡。
“太……太子殿下。”
赵青澜脚下踩碎水洼,冷脸道:“这么晚了,你们二人为何在此逗留?”
沈执羡笑着把谢初柔往身后挡:“殿下,我是教谢小姐怎么躲雨。”
“躲雨躲到怀里去了?”
雨水顺着琉璃瓦汇成珠帘,赵青澜眼神瞧见面前女子眼神愈发冰冷。
谢初柔腕间还残留着沈执羡掌心的温度,此刻却像被烫伤般缩回衣袖。
“殿下容禀……”她话未说完便被沈执羡的笑声截断。
“躲雨自然要找最暖和的地方。”
沈执羡慢条斯理将浸透的外袍披在谢初柔肩头,“殿下,您说是吧?”
赵青澜突然扣住谢初柔手腕,力道大得让她踉跄半步:“随孤去东宫更衣。”
“太子殿下。”沈执羡按住赵青澜手背,笑意不达眼底,“您弄疼她了。”
谢初柔浑身发颤,她猛地甩开两人,绣鞋却踩到青苔向后滑倒。
两只手同时抓住她臂弯,左边是太子滚烫的掌心,右边是沈执羡渗血的绷带。
“都松手!”她声音带着哭腔,“你们当我是什么?”
沈执羡突然松了力道,任她跌进赵青澜怀里。
他倚着宫墙咳嗽,嘴角却扬起弧度:“殿下可要接稳了,谢小姐最怕冷,淋了雨必要喝姜汤……”
“闭嘴!”赵青澜解下玄色大氅裹住谢初柔,却在瞥见她肩上沈执羡的外袍时瞳孔骤缩。
他扯下那件月白锦袍扔进水洼,绣着银竹的衣摆立刻沾满泥浆。
赵青澜将谢初柔往身后带,言语间皆是讽刺:“孤知晓你年少轻狂,今日便饶了你。毕竟连自己都护不住的人……”他靴底碾过浸水的锦袍,“如何护得住旁人?”
沈执羡靠着墙,仰起脸时雨珠顺着睫毛滑落,竟显出几分破碎,他看向赵青澜身后的谢初柔,语气忽而温柔下来:“姐姐说过要给我上药的。”
谢初柔正欲开口,赵青澜却是握住了她的手腕,语气不容拒绝。
“走。”
谢初柔只能跟着太子的步伐,任由雨水散落在自己的裙摆上,仍旧有些踉跄跟着他。
独留沈执羡一人在雨中。
东宫殿内。
烛火轻摇,空无一人。
赵青澜递过干帕子:“擦头发。”
谢初柔接过时碰到他指尖,慌忙缩手:“谢殿下。”
“听闻你身体病弱。”赵青澜背身拨弄炭盆,“往后雨天少走动。”
“是。”
铜炉腾起白雾,赵青澜忽然转身:“为何总与他牵扯?”
帕子绞出水痕,谢初柔盯着地面:“他伤口裂了。”
“是你弄得?”
“不是。”
“那是太医院缺人?”
“也不是,当时……”
赵青澜截断她的话,往案几摆上药瓶,“把驱寒汤喝了。”
谢初柔指尖搭在瓷碗边沿:“殿下不必费心这些琐事。”
“孤费心的是谢家女。”赵青澜掀袍坐下批奏折,“不是关心沈执羡伤口的谢初柔。”
他忽而抬头,有些疑惑:“对了,孤竟不知沈执羡何时受的伤?”
窗纸透进梆子声,谢初柔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忽然起身:“该回府了。”
“雨停了送你去。”朱笔悬在半空,“对了,你还未说,他何时受的伤。”
烛芯爆出火星,两人影子投在窗纱上,再没说话。
谢初柔盯着烛火:“臣女与他不熟,不甚清楚。”
赵青澜摔了朱笔:“你们都拉扯到如此地步,还说不熟?”
“还要你亲自给他包扎?”赵青澜掀翻药瓶,“你何时成了医女? ”
瓷片溅到谢初柔裙角:“他是臣女血亲。”
“那便叫太医给他治。”赵青澜扯过她手腕,“你给他换药算什么?你可知你是我的人?”
“殿下慎言!”
“慎言?”赵青澜冷笑,“太后都点头的事,你还想推脱么?明日孤就派十个太医住进崔府,孤倒要看看沈执羡到底受了什么伤!”
谢初柔挣开手:“殿下,我要回家。”
“准了。"赵青澜将暖炉塞给她,“往后酉时后不得出府。”
“凭什么?”
“凭你日后是孤的人。”
-
春雨淅沥,谢初柔的马车刚拐出东宫角门,一道月白身影便拦在车前。
沈执羡指尖勾着药瓶,水珠顺着下颌滑进衣领:“姐姐,你忘了给我上药了。”
车帘被猛然拽下,谢初柔眼底泛起寒意:“你疯了?太子的人还在……”
“正因如此,”沈执羡翻身入车,“才要让他们看见,姐姐与我难舍难分。”
车轮碾过青石板,沈执羡忽然握住她包扎纱布的手腕:“今日这出苦肉计,姐姐演得当真绝情。”
他扯开衣襟,露出渗血的绷带,“我伤口裂开时,姐姐睫毛都没颤一下。”
“这不是你要的效果吗?”谢初柔抽回手。
沈执羡低笑出声,“好,明日我便去刑部上任。姐姐可知,刑狱最易让人开口?”
马车忽然颠簸,他顺势将人压进软枕,“就像现在这样……”
“够了!”谢初柔推开他,“你要的举荐我已托人给你了,别再得寸进尺。”
“得寸进尺?”
车外惊雷炸响,沈执羡眼底泛起猩红:“这次举荐人才,太子门生要占六个席位。”
他摩挲着谢初柔腕间红痕:“你说,若是主考官暴毙……”
“疯子。”
谢初柔已经不想理会此人了,迅速将他赶下了马车。
-
碧落阁。
谢初柔一回来,便瞧见如梦如意正在收拾满地的狼藉,她有些意外。
“这是怎么回事?”
“四小姐闹着要看您的苍山覆雪,说您私藏了好东西不给她瞧。”
如意捧着被剪烂的账本发抖,“奴婢说了您已经将东西留在太子府了,可她就是不信,二话不说就把院子砸了,还将您的首饰都给抢走了。”
谢初柔看着剪烂的账本,突然轻笑:“派人去告诉四姐,我还有许多好东西,就是故意不给她的,让她尽管来砸,我根本不怕。”
如意有些惊讶,“小姐,您不是一向低调行事吗?怎么突然变了?”
谢初柔走进屋内,笑着说:“今日入宫一趟,也不算白费力气,父亲那边我也算说得上话了,明日谢初霜砸多少东西,我可都要让她双倍赔我呢。”
次日,谢初柔正晨起梳妆,忽闻得如意传来话。
“四小姐今日去了当铺。”
她指尖划过满墙木匣,打开其中一个暗格,“想办法把这个东西藏在映雪居。”
贴身丫鬟如梦倒吸冷气:“小姐,这要是被老爷发现,可是要家法伺候的。”
“无妨,就是要家法伺候。”
谢初柔笑着打开窗,“四姐不是喜欢我的东西嘛,那就给她。”
-
谢初霜近日得了些好东西,倒是大方给自己补贴了许多胭脂水粉。
瞧见李芝进门,她慌忙将东西藏了一部分,瞬间变得乖巧许多,笑脸相迎。
“母亲,你来了。”
李芝瞧见她这副样子,心有不满。
“怎么没看见你学女红?都在干什么?”
谢初霜心情不错,急忙起身来为李芝揉了揉肩膀。“母亲,女儿这学一会儿学累了,也要歇息歇息的嘛,何况,如今大哥病着,我这也刚看望他没多久,您就心疼心疼我吧。”
李芝叹气道:“你大哥……你确实该多去探望,你说,这怎么好端端会落水?这两日天气也不好,也不能出来走动走动,这马上适龄的千金小姐们都要开始相看了,他这一直不好也不行。”
谢初霜双眸一转,眼里立刻有了主意,忙贴近了李芝耳边,送了一个计策。
“母亲,前段时间,某人不是得了太子殿下许多赏赐吗,听说她连太后的鸟都能救活,想必治疗大哥的奇药肯定是应有尽有的,倒不如找那丫头要,倒是来的事半功倍。”
“不可。”李芝语气凝重,“你父亲如今最看重她,你不要去触你父亲的眉头,小心惹祸上身。”
“为什么!”谢初霜直接坐回了座椅上,有些不满,“母亲,我是父亲的嫡出女儿,为什么处处都要低那个丫头一等!”
李芝扭过头,精明的脸上露出一丝不悦,她再次语重心长规劝着:
“霜儿,你怎么看不明白,你的重心在于择一个未来的好夫婿,那谢初柔样样都是比不上你的,你何必浪费精力在这些事情上呢。”
她拉过谢初霜的手,还想再说话,却突然被谢初霜甩开了手,愤怒说道:
“你跟爹爹就是偏心!”
“你们偏心!”
说完,她便头也不回冲出了映雪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