蔚筠溪一向讨厌秦楼楚馆,原因很简单,她娘不喜欢。
所以,她也不喜欢。
她母亲还在的时候,清理了不少风月之地,直到现在京城的青楼都少得可怜,早几年甚至无人敢开在京城。
那实在是很惊才绝艳的人。
蔚筠溪身边的人有大部分都是贺铭早年间救下来的,有的在蔚家做了管事,还有的成了蔚家的护卫。前些日子蔚筠溪派去押送的蔚峥就是贺铭救下来的。
这些人对蔚筠溪的忠诚都是实打实的。
当蔚筠溪看着老鸨时,眸子里的笑意都要溢出来了,只可惜眸子深处却是深沉的冷意。
“老鸨,”她喊了一声,“去叫人把贺家人叫过来。”
贺三方才放话的底气好似都随着这句话消失了,木愣愣了许久,终于想起自己为什么会这么眼熟眼前人了。
她与早年间与家族断绝关系的贺铭有八分相似。
有点人可能经年不见会忘得一干二净,但当你忽然想起的时候,你会发现她一直站在记忆深处,就像永远无法跨越的山,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你,你是姐姐的女儿。”贺三笃定道。
就算到现在这地步了,就算他嫉妒贺铭嫉妒得发疯,贺三的第一反应还是“姐姐”。
蔚筠溪翻了个白眼:“我娘可没有兄弟姐妹,跟贺家半毛钱关系都没有。”
贺三哑然。
蔚筠溪可没有闲心管贺三在想什么,她的指令一下达出去,没过半刻钟,贺家就来人了,来的人还不少。
阵仗很大,为首的两人都是女子,都梳着妇人髻,相看两厌似的远远隔着一段距离。
贺三看见来人,脸色就已经灰败了下去。
对他而言,眼前两人的到来好像已经给他判定了生死。
连一丝反抗的念头都不曾升起。
“哟呵,来捞人的?”
蔚筠溪笑眯着眼,看起来好说话极了。
“你与姐姐长得很像。”说话的人穿素白衣裳,眉眼锋利,像柄出鞘的剑。
蔚筠溪很容易就能分辨出来这是那位性烈如火的贺钰,那么旁边这位就是贺锦?
蔚筠溪挑了挑眉,贺三有那么重要?能让贺钰和贺锦都过来捞他?还是说贺三身上有什么她不知道的利益交汇?
她思考着。
贺钰就不知道蔚筠溪在想什么了,她注视着蔚筠溪。
好像又看见了曾经那个意气风发的少女。
只不过,再像也不是那个人。
贺钰收回目光,反倒是一旁的贺锦一直看着蔚筠溪,眼神并不柔和,反倒几乎挑剔。
蔚筠溪自然也感受到了贺锦的目光,她回望回去,坦坦荡荡。
“有事?”
“不,”贺锦含笑着摇头,“我只是看见你好像又看见了姐姐。”
蔚筠溪连着被两个人都说与娘亲长得像,心情不错,只不过,不是贺家人就更好了。
“你们不是为着贺三来的?”她挑着眉,并不准备顺着她们的节奏走。
“不是。”
“不是。”
两道女声异口同声,说完还对视一眼,眼角眉梢俱是带着私人恩怨的嫌弃,对视一眼都好像是对她们的折磨。
贺钰翻了个大大的白眼,而贺锦则直接用手帕掩着嘴干呕了一声。
看得出来是很大的仇怨了。
蔚筠溪只看了一眼就不感兴趣地收回了目光,脸上笑着只是分外虚假:“那还有什么事情吗?”
这两人的避险太过明显,显得分外假了。而既然不是为了贺三来的,那就只能是为了她,没意思。
“没了。”贺锦笑了一声,眼神轻轻扫过贺三,吩咐了一声,“贺家会给出一个交代的。”
被抢了话头的贺钰沉默了一瞬,只能顺着贺锦的话继续说下去,约定了三日后日带着重金与贺三上门赔罪。
反正是贺家的钱。
不管是贺钰还是贺锦都不怎么心疼。
“行啊。”蔚筠溪颔首,“顺便把这封了吧,我不高兴。”
蔚筠溪嘴角笑意戏谑极了,也没真的觉得眼前两个真的会这么做。
“当然可以。”这回接话的是贺钰,她近乎嫌恶地看了一眼老鸨,“让人把这封了。”
没有去官府找人,也没让人去贺家说一声。
下一瞬,都不知道从哪冒出来的人就这么把金陵最大的花楼封了,甚至还有好几个穿着什么都没穿的官员就这么直接被赶下床了。
一时间叫骂声此起彼伏,却都在看到贺钰的一瞬间偃旗息鼓了。
老鸨脸色煞白,却连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止不住地颤抖着,瞧着倒是可怜极了。
只不过在场的都不觉得这老鸨真的可怜,能在金陵打下这么大惊鹊楼的人,手上干净不到哪去。
“那么,这楼中女子我会接手,”贺锦轻飘飘地开口,说出来的话却是重如泰山。
蔚筠溪挑了挑眉。
唱双簧呢?不过,也好。要是真让她来做这些事,并不一定有她们那么得心应手。
地头蛇还是很方便的。
蔚筠溪并不知道眼前两人打的什么主意,只不过目前看来这两姐妹并不打算阻挠她对贺家做什么,不然贺钰的人也不会找上她来。更何况,贺三其实也没做些什么事,硬要说,甚至要被拘押的人该是裴瑾瑜。
这两人居然就这么轻易地将事情给摁下去了。
只不过事情终归是好好解决了,蔚筠溪不光带走了花容,还成功把惊鹊楼封了,心情极为不错。
——
贺钰回到贺家后,并没有急着去见贺老爷子,反而去了一趟她院子里小祠堂。
她是孀妇,小祠堂里正常来讲供奉的应该是亡夫,但贺钰从来就没有正常过。
“姐姐,我见到你的女儿了。”贺钰跪在团蒲上,面前神龛里的牌位上赫然写着贺铭二字。
“她长得很像你,蔚庭把她教得不错。只不过,若是你来肯定会比他更好。”
“蔚庭真没用,你当年怎么就看上他了?眼光真差!”
“贺锦也是个废物,嫁给林二那么多年才把林家弄到手里,还不是完全掌权。”
“白夏死了,你也死了。”
说着说着,贺钰沉默了许久。
“贺家人很快就可以为你赔罪了。”
她低低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