观星楼之后,硬直的黑灰建筑是剑术师分部的地盘,夏川从中借用一块与后山接壤的训练场作为集训的地点,吃住都在此处。
原以为会排在首位的是魔法训练,但没想到被耳提面命的是防御躲避,而这由护卫队队长体能课老师瓦尔基里来特训。
立在训练场中心的瓦尔基里右手瞬发数十枚火球,分别朝站在四个方向的学生攻去,并眼观四面耳听八方操控火球针对性训练。
这时的四人刚刚被驱使着跑完十圈,除了方秉心都一副生无可恋的模样。
仇肃是第一个被击中的。
因为对自己魔法斗篷的防护作用有信心,仇肃在火球接近时并未闪躲,而是扬起斗篷挡在身前。
发散着黑气的斗篷平整铺开,将仇肃挡得严严实实,所有火球都被吸收进黑色内,斗篷毫发无损。
翘着嘴角将斗篷撤下,还没来得及高兴,一颗新的火球直冲面门,大惊失色往后退几步。
火舌还是落在了仇肃的头上,正欲用水魔法,下一秒火焰消散,但头发仍被燎掉几根,仇肃看向灭火的瓦尔基里。
“若我不收手,你的头发已经没了。”瓦尔基里点评,“魔器只是辅助,得靠自己。”
仇肃呼吸还残留着刚跑圈留下的炽热,听完也没反驳,将斗篷放至身后,往后一坐,开始休息。
浅金色长发被绑成麻花辫,火球袭来之前,云吉在周身安置了薄薄一层水。
密密麻麻的火到了跟前,云吉后退躲闪,靠着方秉心偶尔教他的几招也堪堪躲了一段时间。
但终究不够灵活,加之体力因跑圈消耗过多,很快便被火球击中,水腾得蒸发,在他四周云雾缭绕起来。
“想法不错,还得多练。”瓦尔基里停下火球评价。
云吉吐出一口浊气,手背轻擦汗滴,向老师致谢。
这之后是和方秉心有过几面之缘的兰斯洛特,她是典型的后天选手。
在初级部的前两年她只能感知到天生基元的水元素,但随着她的不懈努力,从初级部毕业时,成为了水土木火雷暗六系魔女,并且综合成绩是仅次于仇肃的第三。
面对形成阵列的火球,兰斯洛特气喘吁吁凝聚水球反击,水火相撞在空中抵消。
第一排火球被她巧妙度过,但瓦尔基里随时关注着,第二轮的火球紧随其后攻了过来。
兰斯洛特故技重施,但这次的火球明显温度更高速度更快,需要消耗更多法力去抵消。在体力不支的情况下很快没了后劲,被击中。
“进攻的确也算防守,但需量力而行,不然就是鲁莽。”瓦尔基里锐评。
兰斯洛特听到这样的话倒也没什么反应,维持了一贯的面无表情。
随着三个人逐步停下,剩下的还在遭遇攻击的方秉心在场中分外显眼。
躲开第三轮炸开的火球,方秉心抹了把脸,有点累,但还能坚持。
诚然,和瓦尔基里老师铺天盖地的火球比起来之前雷恩是小打小闹,但与纯火系比过一次,对于如何躲避火焰方秉心也算小有经验。
新一轮的火球再次袭来,方秉心一个滑铲躲过前排几个较大的火球。
起身时借惯性向侧方躲开紧挨着的又几个火球,像一片由火织就的网,不留一丝给人喘气的空隙。
红色在方秉心瞳孔里极速放大,连连后退用诡谲的身法躲至找到的喘息之地,反手放出在风元素加持下的一波水。
“呲啦——”火被浇灭。
在新的火未赶到之前往前移动,现在方秉心距离瓦尔基里不过十米,比之最初的百八十米近了太多。
火焰的灼热温度让本就扭曲的空气进一步形变,蒸得方秉心大汗淋漓,随意将遮挡视线的汗擦去,开始新一轮的防守和前进。
到了瓦尔基里近前,离她越近,火球愈快,方秉心开始出现疲态,火球擦过皮肤满是滚烫。
最后一刻,控制着风和水元素包裹住离方秉心本人最远的一粒火,将之猛推给瓦尔基里。
瓦尔基里侧身闪过,夹杂着火滚烫的水落到地面,瞬间蒸发。
“勉强合格。”瓦尔基里负手站立。
四人听安排站到瓦尔基里对面。
“若是连我的魔法都躲不过,将来如何比拼?”
“稍作休息,待会接着练,直到能在跑完圈后仍然能全部躲开为止。”
几人嗷嚎着退出训练场,到一边阴凉处休息。
仇肃拉住方秉心,对她方才躲避的英姿表达了夸赞,随后一笑:“你什么时候和我比赛?总觉得再不比,以后没机会了。”
“下次一定。”方秉心拽着人坐下,“以后机会多得是,现在的训练强度你居然觉得有余力跟我打吗?”
“要不让瓦尔基里老师再给你单独加训?”说罢作势张嘴要喊。
“别别别!”仇肃忽地捂住方秉心的嘴,“不加不加!我不说了!”
对上带着笑意的眸子,仇肃才明白方秉心是在故意逗她,捂嘴的手顺势在方秉心脸上掐了一把,“你这人怎么这样!”
两人笑作一团。
云吉浅笑着在一旁整理自己乱掉的辫发。
兰斯洛特面无表情坐在一边调整呼吸。
歇了没多久,便在瓦尔基里的鞭策下开始又一次的躲避训练。
翌日。
天气异常热,三人都换上短袖短裤,至于缺了谁,瓦尔基里说云吉有王室内部事件要处理,是以云吉暂缺一日。
最意外的当属方秉心,她认识云吉这么久,从未见过云吉处理王室事务。若非如此,怎会形影不离几个月,都没发现云吉是殿下。
这是真正意义上的,第一次分离。
走神几秒便整理好心情准备开始训练,却发现对面的兰斯洛特表情怪异,绷着脸瞪着她,方秉心不解。
但瓦尔基里很快让三人开始训练,也没有机会去问。
这日训练结束,各自都有了细微的改进。
等吃完晚饭已经天黑了,拖着灌铅的四肢准备回去休息。
临时住处是形似别墅的宿舍,共两层,一层两间卧房,还有客餐厅给她们吃饭休整。
仇肃正和方秉心打招呼准备回二层休息,兰斯洛特坐在沙发沉默不语,似乎要等仇肃一起。
这时,云吉回来了。
朝仇肃兰斯洛特颔首,顶着一张白瓷般脸庞走到方秉心身边,编成麻花辫的浅金色长发有些凌乱,紫蓝色的眸子如一汪深泉静静凝着方秉心。
“怎么了?”方秉心莫名觉得虽然云吉没有参加今天的训练,却依旧很颓。
云吉晃了晃脑袋,长辫随着他的动作摇晃。
仇肃背过身子,拉起兰斯洛特上了二楼,兰斯洛特此时又是那副绷着面皮的神情。
或许是她们累了?方秉心这样想。
“坐?”方秉心换了个坐姿。
云吉乖觉地坐到隔壁沙发上。
今天是惯例几月一次的王室检查,检查内容包括但不限于王室成员近期身心健康、学习成果。
上次是在两个月前,云吉当时提前规划并申请将检查分几次,抽晚上的空余时间完成。目的是不占用他陪方秉心的时间。
他也不清楚当时是还未喜欢方秉心还是没意识到喜欢,总之并不觉得她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
不,还是有的。
埃弗伦·云吉从出生起便未离开过王庭,除了忙于政务的母王——虽然他到现在也不知道有什么政务需要王室成员,能见到的便只有威严的长老和规矩的仆从。
云吉一向很乖巧,除了母王逝世的时候任性了一次,还造成了严重的后果。
他更乖了。
符合所有对继承人的要求,温润、高雅、优异,站在那便是埃弗伦王室最好的代表。
稍长大些,在伊格德拉西尔校内逐渐明悟王室成员的真正含义。
他到场时活跃的氛围都会瞬间凝滞,这并非畏惧或尊敬王室。同学们对他尊重不足,疏远有余,更多是不想搭理他,想和他保持距离。
王室继承人好生活着便可,至于这个人本身如何,无人在意,无人关心。
王室是符号,是吉祥物。
埃弗伦·云吉会是合格的埃弗伦王室成员,代表埃弗伦的颜面。
唯有方秉心,把他当成云吉,只是云吉。
于是他作为云吉陪在方秉心身边,失去埃弗伦的名号也无所谓,第一次申请将王室检查分散,只是为了顺理成章地陪着她。
这次的集训太过突然,检查亦是出乎意料,他压根来不及反应。
第一次离开方秉心整整一天,不舍的念想在抽血时活跃,在心理健康测评时达到顶峰。
他想她。
一分一秒都不愿离开她。
面对他写满了思念的检查结果,检查人员奇异地瞥了他一眼,“殿下?”
“埃弗伦都是自由恋爱,这不会影响王室声誉。”云吉斩钉截铁回答。
他母王和父亲便是在校园相爱,后来父亲意外去世才发现有了云吉。
“殿下有心爱的人再正常不过,但爱意思念要用行动表达,感受不到就是不存在。”
方秉心沐浴过后的清浅味道充盈着四周空气,轻微歪头疑惑地看着他,云吉抽了抽鼻子,伸出一根手指勾住了方秉心的衣角。
“我想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