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这件吧！这件红色的很衬小柔呢~”
“没错没错，再搭配上这个发簪，正合适！”
“还是这件白色好看，小柔长得这么美，明明穿白色才脱俗！”
小柔被一群仙子们围在中间，身上穿着精致华美的法衣，头上插着灵玉做成的簪子，美丽的面容上满是茫然无措。
身为魅魔，天生对情绪非常敏感，小柔可以感觉到天音峰这些仙子们很喜欢他，但是这个喜欢，可他从前遇到的都不同。
那些魔修也很喜欢他，他们会亲他，抱他，会用黏腻的眼神看着他，带着恨不得将他吞吃入腹的欲望。
可是这些仙子们却很不一样。
她们的喜欢似乎只是简单地看着他就好，毫无情欲，他就这样坐在这里什么都不需要做，不用露出魅人的笑容，也不用摆弄自己柔韧的身体，只要听话地穿上那些一件比一件精致的衣服，似乎就能让这些仙子们喜笑颜开了。
这让一直学的都是如何取悦旁人的魅魔感到无所适从。
天音峰二弟子素青韵进来时看到小柔仿佛被师妹们当成娃娃装扮的样子，噗嗤一笑，“好了好了！衣服换来换去，小柔都被你们折腾累了，还不快住手。”
“别呀~师姐，小柔明明也很喜欢这些衣服的对不对？”
兴致勃勃地举着衣服往小柔身上比划的小师妹素芊芊头也不回。
天音峰的三个亲传弟子都是素天音收的孤女，无父无母，便都随她姓素。
素青韵故作严肃，“霜寒剑尊前来拜访，你们这幅样子成何体统？”
“什么？！大冰山来了！”素芊芊惊讶地手里衣服都掉了。
若说整个天恒宗她们最怵的人，叶霜寒绝对排得上前二。叶霜寒不苟言笑，那一身极寒的剑意仿佛能把人冻伤。偏偏她们的师尊素天音很是关照他，从前总是请他来天音峰，每次他一来，这些女弟子们都要躲得远远的。
素青韵咳嗽一声，警告地瞪了眼调皮的小师妹，“什么大冰山？怎么能这么说霜寒剑尊？”
“快别折腾了，这次剑尊把他的小徒弟也带过来了，现在大师姐正带着人往主殿去呢。”
叶霜寒许久没来，她们作为素天音的徒弟，总该去问候一声，也顺便认识一下那位小徒弟。
“我听舒沅提过，好像是叫‘扶微’对吧？”素芊芊来了兴致，她听好朋友舒沅提过扶微，当时舒沅可很是夸赞了一番，能让舒沅在意，这样的人她必须得见见。
一直缄默的小柔闻言却忽然抬起了眼，扶微……
魅魔一族丢失多年的光，竟然在这里吗？
眼中微弱的光芒一闪，小柔垂下头，虽然很想去看看仙子们口中的“扶微”到底是不是他，可小柔习惯于顺从，从不会主动提出自己想要什么，即便身边的仙子们给予他的都是善意，他也不会开口说自己想去看看。
素青韵却看了他一眼，“对了，师尊特意说要把小柔带过去，得让他换一身更得体的衣服才行。”
红色太过浓艳，不适合见客。
……
“你可是许久没有来过我这天音峰了。”素天音望着叶霜寒，语气颇为感慨。
从前叶无咎还在时，她这天音峰几乎成了第二个洗剑峰，叶岚从小就沉默寡言，偏偏叶无咎又是个潇洒恣意的个性，很是受不了自家徒弟的个性，可就这么一个宝贝徒弟，他又没有办法，便总是把人往天音峰带，希望那些活泼可爱的仙子们能带动叶岚几分。
谁知没有一个仙子能受得了叶岚冷冰冰的性情，倒是自在峰的风玄真和叶岚能说得上话，君凌那时年纪更小，亦步亦趋地跟在他俩身后，于是叶无咎来天音峰总是要带上他们三个半大少年。
再后来叶无咎成了名满天下的问心剑主，来洗剑峰拜访的人几乎要踏破门槛，他不堪其扰，更是喜欢到天音峰躲清净。
“师姐，我这徒弟这般无趣，日后也不知哪位仙子能降服他，只怕是个孤家寡人的命咯！”叶无咎蹲在素天音身边听她抚琴，笑得灿烂，“好师姐，以后要是我不在，你可得帮我好好照顾阿岚呀！”
素天音并不以为意，嗔怪道：“又说胡话。”
于是叶无咎便笑嘻嘻地不说了，只有一下没一下地抖着腿看叶岚练剑。
这些琐碎的小事，如今素天音回想起来，仍历历在目，却早已物是人非……
在叶无咎失踪的几百年来，素天音每每梦到往事，总疑心那时的师弟是否是在暗示什么，可她再也没办法从师弟的口中等到一个答案了。
几百年了无音讯，真的只是失踪吗？
素天音早已猜到，只是不愿意相信罢了。
眼中隐有几分泪意，素天音别开眼，转而看向叶霜寒身侧的扶微，笑容温和，“你这位小徒弟钟灵毓秀，是个好苗子，难怪你这么看重。”
特意带来天音峰，只怕不仅仅是看重了。
叶霜寒周身气息略略和缓，淡声道：“他是很好。”
这是素天音第二次听叶霜寒这么说，她原本眼中带笑，不经意间看了叶霜寒一眼，一看之下，笑容却顿住了。
阿岚这样的神情……
扶微原本正静默地听师尊和天音峰主说话，乍然听师尊的夸赞，不由得脸色微微泛红，悄悄抬眸飞快地看了一眼师尊。
叶霜寒低头喝了口茶，唇瓣笑意若有若无，“这次来……”
他声音顿住，看了眼殿外。
却是素芊芊正从殿门外探出了个头张望着，她看见大冰山剑尊居然面带微笑，不由得见鬼似得睁大了眼睛，还用力揉了揉，疑心是自己看错了。
素天音收起眼中复杂之色，发现这个小徒弟不着调的动作，她笑骂道，“你这孩子，还有没有规矩了？还不过来见礼？”
她一共就三个亲传弟子，素芊芊年纪最小，平日里调皮了些，她也不忍苛责，况且叶霜寒也是自己人，因此素天音的语气并不苛责。
素芊芊吐了吐舌，三步并作两步跑上前抱着素天音的胳膊晃了晃，一边偷眼打量扶微，一边讨巧卖乖道：“师尊好！霜寒剑尊好！”
“好了，小柔呢？你们又去折腾他了？”素天音无奈地点了点她，小柔生的花容月貌，她这些弟子们都喜欢得不行，总是要去看他。
好在她们知道分寸，从不逾矩，更无邪念，素天音便也没怎么管束。也多亏这些弟子们让小柔无暇分心，否则小柔见到自己时那一副随时能够献身伺候她的模样，她可吃不消。
因着小柔来了天音峰，荀听白这几日瞅着她的目光别提多幽怨了，这么大年纪了也不知道什么叫面子，素天音心中暗暗发笑。
听到小柔的名字，扶微神情一动，屏息仔细听着。
折腾？在他看来，天音峰仙子们性情颇好，怎么会折腾小柔呢？
素青韵缓步上前，先是恭敬地向叶霜寒行了个礼，才答道：“师尊，弟子已将小柔带到。”
换了一身纯白色衣裳的小柔缓缓自殿外走近，他垂着头，一头长发如瀑般披散，步伐摇曳，带着有说不出来的韵味。
素芊芊看着扶微，又看看小柔，忽然出声，“这样看，小柔和剑尊的弟子竟有几分相像呢！”
素天音笑容微敛，她抬眼望去，扶微今日穿着的是洗剑峰弟子服，颜色素白，小柔也是一身白衣，衣裳相似倒也罢了，他们眉眼间的神态竟然真有几分相似。
“胡说什么？！快下去吧，我和剑尊有事商量，不要来打扰。”她顿了顿，“小柔留下。”
素天音声音突然严厉起来，素芊芊一向受宠，这时也听出来师尊真的生气了，虽然不明所以，但她也不敢多说，往常素芊芊撒撒娇便能平息师尊的怒火，可这会霜寒剑尊也在，她可不再在大冰山面前造次，之得乖乖和二师姐素青韵一同退下了。
待出了殿内，走远了些，素青韵才责备道：“你啊你，说话还是这么没分寸，扶微是剑尊的亲传弟子，你如何能说他和魅魔相像？”
虽说天音峰诸位并不曾因为小柔的魅魔身份有什么歧视之意，但魅魔在西洲的身份大家都知道，这次又被魔神宫当做礼物送来，而扶微可是霜寒剑尊的亲传弟子，怎能和炉鼎相提并论？
“这……”
素芊芊也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但心中却有些不服气，明明真的很像啊！
倒也不是五官长得像，反而那张引人遐想的神态和眉目间的魅意有些相似，奇怪，扶微明明神情清明，目光端正，确如舒沅所言，让人一见就很容易心生好感，哪来的魅意？
殿内安静片刻，素天音才叹了口气，“扶微，后殿有天音峰的一些藏书，其中功法秘籍颇多，你去挑挑，若有用得上的带走便是。”
她停顿片刻，看了神情淡淡的叶霜寒一眼，又继续道：“把小柔也带去吧。”
扶微心中一跳，天音峰主这是什么意思？
只是想和师尊单独说话，还是刻意让他和小柔能独处呢……
担心素天音发现了自己的身份，扶微神思不属，手心都冒出了冷汗，正犹豫着不知要不要起身，却见师尊抬眸看了过来。
“嗒——”
叶霜寒放下杯子，清脆的声音让扶微回过神来，他微微一笑，神情不似平常的冷淡，反倒颇有几分温和，“去吧。”
扶微一颗乱跳的心顿时放松下来，他点点头，听话地往后殿去了，默不作声的小柔也抬步跟上。
他们离开后，素天音神色骤然严肃起来，她紧紧盯着叶霜寒的眼睛，冷声道：“叶岚，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
素天音一向温和，对叶无咎留下的这个唯一的徒弟更是十分温柔，从不曾有过疾言厉色的时候。
现在用这样的语气说话，还唤出了“叶岚”全名，可见是真的动了怒气。
叶霜寒神情毫无波澜，只淡声道：“我自然明白。”
素天音皱眉，“你就不怕我将他的身份公之于众？届时他该如何立足？”
叶霜寒淡淡一笑，“您不会的。”
他意有所指，“就像当年您瞒下家师走火入魔一事一样。”
素天音猛然闭了闭眼，声音苦涩，“可是，这却成了数百年来我做过的最后悔的事情……”